解涯抱着她又抱了片刻，方道，“你还记得金泽吗，今日他该回来了。”

“前些日子我派他去西域，如今符殷已出关多时，他手头事毕，该回南域来了。”

“金泽……小白虎？他竟还跟着你吗。”卫黎道。

“是呀，他……”解涯本想说过了这么多年，金泽也化形了长得很漂亮，话到嘴边却不由吞了回去。

“他长大了不少，比我老成得多。”解涯轻笑。

“哦？还会这样。”卫黎看着他，不由了然，“好吧，我们解涯最是年轻，最是漂亮了，对吗？”

“哼，你在笑我！”解涯咬了下她的手背。

与解涯玩闹之际，卫黎识海却突然听到铉止传来的讯息，“……宿主，解涯的妖齿，是他妖力本源。”

……杀解涯，取妖齿。

可他的齿此刻还挂在她指节上，他并没有很用力，而是轻轻叼着。

她的手，甚至还能感觉到他口腔内那一丝热意。

卫黎心绪激荡，不由看着这人发顶出神。

解涯见她久久不言，不由抬头来看，“怎么了？”

卫黎回过神来，轻声道，“没怎么。见了金泽呢，我们去做什么？”

“你想去哪？”解涯揽过她。

“不用管我……我在问你，你想去哪里，你想做什么？”卫黎道。

“若问我……我想我们像那些凡人夫妻一样，同吃同睡，同进同出，鸡鸣时起，月下时歇，我们那样过一天，可以吗？”解涯含着笑，吻住她耳垂。

“我曾经想，若是你我相遇都是凡人，那会怎么样。”他抬起头，下颌抵在她肩上，看向窗外更远处。

“我若是生在你的邻家，那我们从小便是一对。”解涯轻笑。

“可若你我都是凡人，我却不能等这么久，等到你重新回到我身边。”

“所以，我一直想若是我们试着做一次凡人，那也应当很好。”他看向她，将她整个倒影都清楚地映在眼中。

“那我们就做一次凡人，好不好？”卫黎将额心轻轻抵上他额心，轻声道。

“啊？你答应了。”解涯没想到她如此轻易应下，“那我们今日先不管金泽了。”

他心道，那哪里是同做凡人，分明是夫妻才对。

他可以与她试着做一对凡人夫妻才是。

解涯带上银钱，便与卫黎出府来，然后随意找到了一处小小的镇子。

这里修士很少，无人认得解涯，也无人会认得卫黎。

他牵着卫黎的手，就像凡人丈夫牵着凡人妻子一般细细相看那庭院。

“你觉得这里好吗，卫黎？”解涯道，他指着院墙上蜿蜒爬着的藤蔓，“你看那院墙很漂亮。”

“还不错，可是你不想再选选？”卫黎道，这不过是他们看的第一座宅子。

“这很好，你也喜欢的话，我们不如就在这罢。”解涯道。

“好。”卫黎道，这只豹决定起来可真是快。

于是他们不到半个时辰，便已有了一个宅子。

有了宅子，便得有家具。

他们二人相携着于坊市中挑捡，置办了床具桌椅，又置办了一应灶具。

有了足够的银钱，这些事情变得极其的简单。

可是置办了家具，这家中其实还是缺许多东西。

卫黎拽住跃跃欲试还要出门去的解涯，笑了笑，“明日再继续，走吧，我们先回家去。”

“家”这个字眼，一下子便吸引了这只豹。

解涯又重新回到这个地方，颇有几分新奇，他睡在她身侧，看着月光洒满这小小的屋舍，开始期待明天。

他今天有她相伴，还有了一个家，那么明天会更好。

解涯果然听着这邻家的鸡果然在初晓时长鸣，他转头看向卫黎，却见她也正在看着他。

他难以形容自己那心头兴奋地几乎要战栗的感觉是什么。

他只知道，这个人，她在看着他，而他此刻填满了她的全部目光。

这样的认知，让解涯更加愉悦，又不由变得胆怯，只因此刻，他不再是这南域的主人，而只是在她面前，那曾经的一只豹。

一只无人认领游离在林间的豹，却幸运地被一个女子捡起来，打理干净，然后让他也坐在温暖屋舍里的豹。

豹曾经是自由的。后来，他愿意他也只愿意由眼前这个人类豢养。

这个人曾离开了他。可是现在，她又回来了。

人的眼睛里，重新填满了豹。

解涯忍不住轻轻颤抖，然后他垂下眸立刻掩饰了过去，因为他并不想吓走他的人类。

“昨夜睡得好吗？”他听到她轻声问。

“很好，特别地好。”解涯道。

我听到每一声鸟叫与每一缕清风刮过的声音，我几乎想要牢牢记住此时此刻在我身边每一帧的你，后来，我蜷缩在你身旁睡去，那里很暖，也很安心，我做了长长的梦，我睡得极为安稳。

然后我听到梦中那鸡鸣声起，我转过头来，你正看着我。

再没有比昨夜更好的一场安眠了。

“是，这里很好，很安静。在这个地方，似乎可以把一切都忘了。”卫黎道。

“你早晨想吃什么？凡人每日是会吃早饭的，不过你从前在府中可能未必会吃。”

“阿……我们吃什么好呢？”解涯道，这个问题难住了他，一个真正的凡人，他们会吃什么呢。

“我们今日可以去早集上看看。”卫黎道，其实这样的生活于她来说也很久远，不过，那也曾是她最幸福的一段时光。

她想起和爹娘和阿兄曾经的日子，他们晨起团坐在一起，从热腾腾的清粥小菜开始，迎来新的一天。

卫黎拉着解涯转了几转，发现这里到底有几分不同。

终于，她看到街角的馄饨铺子眼前一亮，“就这个吧，怎么样？”

解涯坐在在矮小桌案上，长腿只能斜斜支了出去，他看着放在面前的冒着热气的汤食道，“这是什么，闻着很香。”

“是馄饨，尝一个看看。”卫黎吹了吹，送进了自己口中然后眯眼笑着看向他。

“我从前在妖都的坊市里，没见到有人卖这个。”解涯看着她亦不由轻笑，“凡人的食物很好。”

你也很好，他想。

“唔，我们吃完这个，还可以去看其他的东西，你看那些铺子的人越来越多了。”卫黎道。

卖一应杂物的店家开了门，街上人群熙攘，这镇子上便比昨日多了几分生气。

解涯吃得快些，他没有动，只是很安静地看着卫黎吃完碗中那最后几颗。

她的动作不急不缓，解涯却觉得很好。

因为她，等待对豹便变成了一件幸福的事。

他等着她一点点吃完，然后整理干净仪容，方才站起身来，递出手将她拉起。

卫黎顺着那力道站起来，解涯便重新牵起她，然后朝那熙攘街市走去。

这个早晨，他们选了喜欢的帘布窗纸，诸多摆件，将那屋子装点的更像一个家。

卫黎回来看着那个怎么也塞不进角落的巨大花瓶，不禁深深质疑这豹的审美和品味。

她微笑看向他，“这么大，且不说塞不下，你当真觉得好看吗？”

“怎么不好看，你看这里绘的藤，和我们屋外简直一模一样。”解涯指着那瓶角道。

“过些日子若是院子里的藤开了花，就该是这般模样。”

“好……你喜欢就好。”卫黎又看向那屏风，头疼道，“这个是否也大了些。”

“……没事的，大点也好，遮得更多。”解涯眨了眨眼，小声道。

“可是有些挡了路。”卫黎道。

“我们就侧着点嘛。”解涯笑道，然后轻轻挪过步子，将身后另一侧突出来的一角挡住。

“你。”卫黎发现了他的小动作，探头一看，更是气笑了。

“好啦，你看这个。”解涯自怀间取出一个小小的帕子，然后神神秘秘打开。

卫黎凑近一看，方看见那竟是一支玉簪。

那玉簪模样质朴，用青玉雕刻出浅浅的纹路，但是……但是卫黎知道，这原该是丈夫送给妻子的礼物。

这只豹，竟也懂得了送这样的东西。

她抿了抿唇，然后轻轻笑道，“很漂亮，替我戴上，好不好？”

她的话解涯一向无有不应，何况他本就极想为她插上这支簪。

“今日匆忙，这簪子并不是很好，但是日后我一定送你更好的。”解涯道。

这镇中最好的簪子若论起材质做工实在极为普通，远比不上南域妖都中其他女子佩戴的那些昂贵钗环。

可是他看着镜中的她，只觉得同样很美。

这只簪未曾妨碍了她的美，而且，他喜欢她戴上它的样子。

难怪这会是凡人之间丈夫送给妻子的礼物，就这样一只簪，它藏在她三千发丝之间，实在是过分亲密。

解涯咬了咬唇，几乎要嫉妒起这只簪来，若他也可离她那样近，便可永远不分离。

卫黎轻轻触上发间他为她插上的玉簪，轻声道，“谢谢你，解涯，这只簪子很好看。”

“明日……明日，我也为你挑一样礼物，好不好？”

“好，什么都好，我都会喜欢的。”解涯小小声道，可是心下却立时欣喜无比。

她送过他花束，送过他蝴蝶，送过他草编的小猫。

可是，这与此刻不同，此刻，她答应了同他做一对凡人，那几乎等同于一对夫妻。

在这里，她又会送他什么呢。

这不禁让他好奇并且期待起来，她到底会送他什么呢？

像一个妻子对待丈夫那样？像他送给她的这支簪一样？

她的礼物，又会有什么含义。

解涯又兴奋起来了，他的头脑被这个预告的礼物占据，让他只觉得恨不得立刻到明日才好。

睡吧，睡吧，明日他的礼物就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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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