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检测身体数据的仪器正在平稳运行。

顾良睁开眼，脸上带着呼吸机的面罩，他刚一张口，就忍不住咳嗽。

嗓子像是被羽毛轻轻剐蹭，肉块瘙痒，只能通过咳嗽来拉车肌肉缓解。

“咳咳……”

偌大的病房空空荡荡，只有秦沉瑜穿着黑色的毛衣，正坐在不远处的休息椅上，他在用水果刀削苹果皮，听到床上的声响，赶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走过来。

“醒了？”秦沉瑜伸手拍了拍他的背，看清他因为伤口而紧皱的眉心，无声叹口气，道：“医生说会疼一段时间，要是你忍不住，我就叫他们给你吃止疼药。”

“没事。”顾良强撑着痛楚，他没有想到醒过来见到的第一个人是秦沉瑜，此刻也顾不上太多，“我能借个手机吗？我要打个电话。”

秦沉瑜沉默片刻，说：“你爸妈都没事，手术也很成功。”

“真的？可是我妈……”顾良张了张嘴，不知道该不该说，还是不放心，脸上一片担心的神情，“让我打个电话，陈回把我的手机都收走了。”

秦沉瑜没有动，替他理了理弄乱的被角。

“……”

“出什么事了？”顾良低声问。

“没什么事。”秦沉瑜怕他胡思乱想，解释着：“小回的竞争对手给他弄了点小麻烦而已，你知道的，人跌落的时候总是很疯狂。”

“那跟我的电话有什么关系？”

“媒体会捕风捉影，小回不想让你看见一些乱七八糟的新闻。”

“什么新闻。”顾良咬着嘴唇，说：“关于我的吗？”

“……”

秦沉瑜暗叹，顾良真的太敏锐了，一点风吹草动就能够感知到正确的走向。

这样的人，想要瞒着，只能下大功夫。

“你跟他走得近，自然会有人编排。”

“他们说我什么。”

顾良艰难起身，强迫自己看着秦沉瑜的眼睛，让他不要回避自己的问题。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顾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态度难得强硬，他想要抓住秦沉瑜的手，然而虚脱的身体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劲，只能睁着乌眸，眼底盛满了固执。

“告诉我啊！”

“……”

秦沉瑜的目光似是怜悯，又似平静无风，口吻冷淡，像一个机器人称述事实，“桃色新闻。”

顾良本就没有血色的脸变得更加苍白，他的嘴唇干涩，轻轻用力就撕裂了嘴角，血的鲜红点缀为他抹上妖冶的色彩。

让秦沉瑜看了很想伸手摸一摸，但是他没有，只是正襟危坐在一旁，摆出正人君子的模样。

顾良沉默地低下头，声音沙哑，“我妈……他们知道了，对吗？”

所以才会在电话里说尽了难听的话。

他们一家纯良质朴，从来没有想过会发生这种事情。

秦沉瑜看着他失落的表情，心底升起一股酸痒，让人想要把手伸进皮肉里触摸到心脏跳动的地方。

从未有过的情绪，让秦沉瑜有瞬间的慌乱。

秦沉瑜叹口气道：“不过是媒体的杜撰，你不用放在心上。”

“你父母那边，我会安排人解释清楚。”

“杜撰”两个字狠狠砸在顾良身上，被子下的手抓紧了薄薄的床单，他很想反驳，却又无从下手。

听到秦沉瑜安慰的话，过往的经历让顾良不得不升起一分信任的念头。

他看向秦沉瑜，这个每次他住院都会出现的男人，他的面容硬朗，剑眉星目，永远戴着一张温和的面具，此时此刻，他的视线尽数落在自己身上，让人恍惚觉得深情。

顾良被他直视的目光灼伤，他清楚地知道在白色被子下的身体有多么肮脏。

“呼……”顾良吐出一口气，给脸上的呼吸罩蒙上一层白色的雾。

“谢谢你，秦……沉瑜。”

顾良的声音很小，但是秦沉瑜听见了。

正当秦沉瑜想说什么的时候，顾良又继续开口打断他的发言。

“不是杜撰。”顾良的苦笑埋在深处，不愿让人看见，他强撑着撇过头，声音断断续续，模模糊糊，“他们没说错。”

“……”

“我跟陈回就是金钱交易。”

顾良的目光最后停留在不远处白色的窗帘上，他继续开口说道：“我需要钱，很多很多钱……”

“所以我把我卖了，卖给陈回，当他的玩物。”

顾良越说，声音越没有起伏，他的情感在记忆的回笼中不断消耗殆尽，最后只留下一具疲惫不堪的身躯摆在秦沉瑜面前。

“所以被人骂，被人看不起，都是我应得的。”

他不再是意气风发的优秀毕业生，不再是问心无愧的青年，小时候梦中的自己越来越远，无论他如何呐喊，眼前人的身影越来越远，不会因为他的泪水而停留一刻。

“呵。”顾良自嘲的笑声很轻。

“可是，他答应过我，只要我在他身边，就不会把视频放出去。”

“他骗我，说我让他满意三次他就让我走。”

“为什么呢，为什么要骗我呢？”顾良想不明白，为什么陈回怎么样都不肯放手，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有什么值得权势滔天的大人物迟迟不松手呢？

“因为我是一个婊子？”顾良淡定又平静地说出刺痛人心的话，越说越过分，只有这样才能舒缓心里的压抑。

他把对陈回的不满，对命运的不公通通化为刺向自己的刀刃，他不会伤害别人，只能伤害自己。

“是啊，一个婊子，落得人人辱骂的下场是活该的。”顾良的眼眶已经红起来，声音更是艰难从嗓子里吞吐，“我怎么样都行，可是我爸妈，我爸妈是无辜的，我不能让他们唾弃我。”

“我不能对不起他们。”

秦沉瑜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握紧，他沉默地听完顾良的独白，最后松开手的时候，掌心有几道明显的指甲印记。

他并不清楚陈回跟顾良之间的关系，还以为是跟其他情人一样的利益往来，他看上的，无非也就是顾良那张合心意的脸。

山水庭院里，为他留下的灯，桌面上热气腾腾的饭菜，见到他时都会高兴扬起笑脸的欢迎……

那一周，秦沉瑜很喜欢回家。

“顾良，你没有对不起他们。”

秦沉瑜低低的声音就像摇摆的大钟，飘进顾良的耳朵里，让他脑子一阵眩晕。

秦沉瑜说：“我不知道小回对你做了胁迫，我代他向你道歉。”

“如果你想摆脱小回，我可以帮你。”

顾良没有动静。

秦沉瑜继续说：“当然，我的条件还是没有变。”

“你父母的医药费，你的工资，我都能够支付。”

“等你身体好点，我就安排你跟你父母见面。”

听到这句话，顾良才有了动作，他撇过头，泪水已经消失，只留下红红的眼睛，看上去楚楚可怜。

秦沉瑜心神一晃，很快就稳定下来，他忍住想要拨弄顾良额前碎发的冲动，说：“小恰很喜欢你，它很想见你。”

“顾良，回来吗？”

“我带你走。”

“这次，就不要写借条了。”秦沉瑜伸出的手得到了回应，他慢慢收紧力度，感受顾良的温度在掌心愈发火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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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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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