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秦沉瑜将一部崭新的手机放到顾良面前。
“这是你的号码。”
原来的手机在陈回那里,秦沉瑜借口拿不到,索性换了一个新的号码,新手机里空空荡荡,只有秦沉瑜的电话号码躺在通讯录里,格外得显眼。
“你如果想看,我不拦着你。”秦沉瑜好心提醒道:“网络的风气你也知道,如果要看,要做好心理准备。”
现实安安静静躺在他的面前,向前一步,他就知道这个世界的真面目,血雨腥风会把他吞没;如果退后一步,身后是风平浪静的小屋,只要顾良愿意,秦沉瑜随时都可以为他提供避风港湾。
顾良定定看了一眼秦沉瑜,没有迟疑,打开了手机。
秦沉瑜就坐在他对面,安安静静等他浏览新闻。
点开推送,网民的热议,群众的狂欢,他变成了所有人调侃的对象,纵然现在流传的视屏打了马赛克,网上也有不少视频的截图,图片里清楚能够看到他的脸。
顾脸一言不发,身体越来越僵硬,最后只剩下大拇指机械地滚动屏幕。
【我知道他!麦江院的头牌!十六岁就出来卖了!早就被人玩透了,属于是有钱就能上的货色!我还点过呢!】
【哈哈哈哈哈有图有真相,高清□□需要私我。】
【新闻没救了,一天天桃色看够了,能不能关注点时事!】
【跟我同学长得好像啊!贴图看看是不是同一个!】
【已鹿三发,叫得真好听。】
【什么时候出来坐台,我也想要,三千一晚!】
【我出三万,楼上穷逼滚出去。】
【请不要哄抬逼价谢谢!千人骑的婊子不值得。】
【……】
网络上不需要为言行负责,所有难听的话都在透露人性最深处的恶毒,有不少人爆出视频主角的照片和电话号码,真真假假,热闹一片。
同样作为桃色新闻的男主角,没人敢针对陈回,都不约而同把武器对准了弱者,肆意开他的玩笑。
污言秽语,不堪入目。
当顾良看见视频里的自己时,视频**部分已经被和谐,只剩下只言片语。
可是他的记忆无法进行删减。
完整版不断在脑海里盘旋,混乱复杂,让人迷失在记忆宫殿,分不清到底是哪一次情事。
越回忆,身体越颤抖。
平日刻意忽视,没有愈合的伤疤随着主人的深扒,又开始发出剧烈的痛楚,让呼吸一度停止,心脏停跳。
“咚咚……”
眼前一切都消失,顾良只能感受到心脏的跳动,以此证明他还活着。
他张开嘴,一个字也吐不出,连辩驳的力气都被恐惧吞噬。
难怪,难怪,难怪妈妈会骂他。
任谁看完了网上的新闻,都会认为这个男人就是一个卖屁股的,卖得如此嬴荡,如此骚气。
又有谁真心想要知道背后的真相。
他们固执己见,单纯地认为自己的幻想就是事实。
身体的温度在不断降低,他的脉搏也越来越慢。
就在顾良什么都看不清的时候,一双强而有力的手温柔地抱住他的肩膀,温暖的气息从他的身上涌出,包裹住这块寒冰。
独属于秦沉瑜的味道飘进顾良的鼻翼,让他回过神,知道他不在被众人审判的裁决场,而是在和煦的小屋。
“别怕。”
秦沉瑜深沉的嗓音,在这骇人的寂静中,犹如一张老唱片,轻轻的萦绕在顾良的耳边。
这是他濒死时上天伸出的手,将他从冰冷的潮水里拉出来。
顾良眨了眨眼,让滚烫的泪珠从眼眶里消失,抬眸只能看见秦沉瑜的喉结上下滚动。
“顾良,都会过去的。”
他的脸颊贴在强而有力的胸膛,温热心脏发出的细微声响打破了他世界的寂静。
此刻的温暖,让顾良碎掉的心从细缝中长出一株小小的树苗。
树苗虽小,但是坚韧不拔。
顾良发自内心地主动抱紧了秦沉瑜的后背,任由自己沉溺在他的世界,对外界的恐惧让他不敢睁开眼。
只有微薄的幻想能够让灵魂得到一席安隅之地。
秦沉瑜放纵他的逃避,下巴贴在顾良的肩膀上,用另一只手蜻蜓点水般抚过他柔软的头发,动作轻柔,无声撩人心弦。
许久,顾良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闷闷发言:“我不是那样的人。”
“我不是出来卖的。”
“我不是妓。”
秦沉瑜安抚,“我知道,我知道。”
“你不会觉得我在骗你吗?”
“不会。”
短暂的沉默后,顾良重新找回理智,轻嗅着秦沉瑜身上令人安心的味道,低低问道:“为什么?”
他有什么值得人信赖的地方?他背叛男友,背叛父母,现在,连自己都快不认识自己,脑子一片混乱,无法着地的空虚催促着他赶紧找到空白地带,否则就要被铺天盖地的绝望逼上绝路。
秦沉瑜的胸口再次湿热一片。
为什么要哭呢,为什么要哭得如此惹人怜爱。
他勉强将顾良的正脸掰过来,用食指指腹擦去顾良眼角的湿润,任由他滚烫的泪珠顺着手背滑落。
“因为我知道。”
“我知道你是怎么样的人。”
“上学努力,工作勤恳,如果不是……”说到这里,秦沉瑜诡异地停顿,接着开口:“我看过你的简历,从家里出来,一路都很辛苦吧。”
别人家的小孩读书,家里人都是供着养着,生怕吃一点苦,只有顾良拖着沉重的原生家庭,一路负重前行,为了省钱,他过过一日三餐都是白粥配馒头的日子,挨过没有羽绒服的冬天,顶着酷暑站在马路上发传单,熬夜加班打着推销电话,受尽他人无理的辱骂。
生活的困难并没有让他停滞不前,他就像一株永不会枯萎的小草,在阳光并不充足的地方茁壮成长。
直到,他遇到了陈回。
更残忍的世界在他面前呈现,告诉他,他是多么的弱小无助。
他本来已经认命,生活又开始走下坡路,一道又一道沉重的打击让他快要喘不过气。
被强。暴的时候,他害怕;分手的时候,他痛心;被绑架时,他恐惧……而所有的负面情绪,他无人可以倾诉,只能自己打断了牙齿混杂着血沫吞进肚子。
直到此刻,秦沉瑜就像他人生缺失的大家长,给予了他世间最后一处容身之所。
“沉瑜。”
顾良叫他,“你真是一个好人。”
很好,很好的人。
秦沉瑜摸着他头发的手捏紧又放松,无意识地扫过白皙的后颈,冰凉湿润的触感在他的心头缓缓流过。
最终,他的手指有些颤动地抚着顾良的脸颊。
两人保持安静地对视,目光在空中一交一缠。
就在秦沉瑜的手掌离开的时候,顾良终于被蛊惑一样,主动往前凑了凑,主动将两片嘴唇分开,落下轻柔得犹如羽毛抚过的吻,用很柔很低微的声音念出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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