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就像两座大山，无论在现实，还是在梦中，都压得顾良喘不过气。

再次从噩梦中惊醒，顾良被吓得浑身发抖，黑漆漆的卧室里只有他一人。

今晚，陈回跟秦沉瑜都还要给老夫人守灵来不了。

睡前陈回跟顾良打了一通电话，说不久后就带他出国散散心，离秦沉瑜远一点。

身体深处传来困意，顾良根本就没注意陈回说什么，就算他注意，也不会改变结局。

敷衍嗯嗯了两声，还装作生气就直接挂了电话，反正陈回也不会说什么。

“都怪你……”顾良揉着眼睛，都怪陈回非要打视频电话，让他看到他那张脸，结果就做了噩梦。

梦里他被锁在了黑乎乎的屋子里，浑身都被恐怖的浑身都是触手的怪物捆住，湿热的触手缠绕在脖子上，把顾良涨得满脸通红，他很想呼救，一开口就是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

诡异又变态，恐怖又窒息。

醒来的时候，顾良甚至四周都看看，黑乎乎的一片仿佛触手就藏在其中。

他果断打开灯，让光亮驱散黑暗，不留一丝死角。

现在是凌晨5点，他要是硬睡，也睡不了多久就会醒。

睡眠质量越来越差，顾良的精神也一天比一天差。

等到缓和好了，他起身去卫生间，利用冷水冲洗脸颊，一抬头，倒映的镜中人给自己都吓了一跳。

眼底顶着两个硕大的熊猫眼，嘴唇乌青，浑身白得比白瓷墙壁都还要亮上三分，活脱脱像一具冰冷的尸体。

难怪孙敏敏见到自己会吓一跳，他这幅灯尽油枯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吓一跳吧。

他的时间比自己想的还要少啊。

“咳咳……”

肺部忽然传来痒意，好像有什么东西堵住了胸口，他止不住地咳，踉跄地蹲下身，让地板承受这副身躯的重量，他才有力气去折腾喉咙。

“咳咳……咳咳……咳咳……”

伴随着用力到骨头都快要碎的地步，终于把那一团卡在肺部的东西咳出来。

湿热的一团液体吐到地板上。

顾良看清，是一滩血。

“咳咳……”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艰难起身，抽出挂在墙边上的纸巾，费力地把地上的血迹擦拭干净，随后又回到镜子旁边，打开左边的抽屉，里面是一包化妆品。

粉底液，彩妆蛋，腮红……

顾良用手机搜了一个男性彩妆博主，跟着步骤做，给自己上色。

等到全部忙活完，看着化完妆跟平常相比，看不出破绽的脸后他才满意收手。

关掉视频，顾良才发现已经是早晨7点多了。

钟点工阿姨在6点半的时候上门给他做好了早餐，热气腾腾地摆在外面的餐桌上等着他享用。

阿姨做的都是平常的早餐，用料好，口感也很不错，卖相秀色可餐。

粥水进了胃，引起分泌的胃酸却让他感到阵阵恶心，索性吃了两口就不再吃了，全部都倒进垃圾桶里。

今天是很重要的一天，他一定要亲眼看着公司跟星宸国际签约。

从早上9点他就坐在电脑面前，打开联系平台，一直等着孙敏敏的头像亮起。

一直到中午11点半左右的时候，孙敏敏终于上线，第一句话就是：成了！

顾良悬着的心终于缓缓落下，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心中的海洋终于升起一抹小火苗。

他们拿到了乔水。

终于有了可以抗衡秦沉瑜跟陈回的资本，顾良按着键盘的手都在颤抖。

打了很多字，最后又都删掉，十分钟就回了一字：好。

他坐在软椅上，安静地看着屏幕，终于发自内心的笑了。

高兴还不够三秒，剧烈的痛楚在腹部翻涌，疼得浑身冒汗，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脱力从软椅上坠落，倒在地上，无声张嘴喊了一声：“妈妈……”

好疼啊，好疼啊，好像有人拿刀把肚子里的五脏六腑，大肠小肠全部戳破搅拌，疼得手上的青筋暴起。

在难以趁手的痛苦下，身体启动了保护机制，顾良陷入了昏迷。

等到他重新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白色的病床上。

脸上戴着呼吸罩，身上插满了各色各样的仪器，一旁的显示屏实时播报他身体的各种指标，心电图一跳一跳的，很有规律。

过了一会，护士过来给他换药的时候才发现他醒了，很惊喜地跑出去告诉医生。

这里是ICU，一般情况是不允许家属进来陪护。

来的人是周离。

周离拿着病历单，站在顾良身边，完全没有考虑他是一个刚刚苏醒的脆弱的病人，晃了晃手里的病历单，厉声道：“你是不是知道自己的身体有问题？”

顾良听到他的质问，轻轻哼了一声。

周离的脸色立马阴沉，口吻冰冷，“有问题为什么不说，知不知道你得的是什么病。”

“要是发现再晚一点，你就死了。”

顾良丝毫不在乎，他知道，但是不说，用一种隐秘的方式报复自己。

见他拒绝沟通，周离只好提起他们之间的合作，“我可不想到时候请黑白无常跟你沟通。”

“别忘了，我们的合作还没有结束。”

顾良闭上眼，就是不说话。

“你——”周离恨不得给他来上一刀。

头一次被人气成这样，哪怕上次红姐的据点被清洗，他手里的暗牌又少了一张都没有这么生气过。

怎么会有人往死路上走，周离想不明白。

“你要是再这样，我想，我们之间没有必要合作了。”

临走时，周离还不忘威胁道：“对了，秦沉瑜前几天联系我，让我给他安排一家疗养院，顾良，你不会想去的。”

顾良充耳不闻。

“哼——”

等到人都走了，就剩下他的时候，他才睁开眼，重新打量起周围的环境。

他记得，他在视频通话中也见过类似的场景，那时候还是医院的护士拿着用保护套盖住的手机帮他跟家里人通话。

他的父亲就躺在床上，跟他一样瘦弱，跟他一眼面无血色，通话的时候，还是勉强微笑，装作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父亲说：“我没事，小良，你别担心。”

母亲说：“你爸爸一切都很好，我们都很好。”

他的父亲死于癌症。

顾良看向自己的腹部，此刻在相同的部位，癌细胞正疯狂生长。

他昏迷了整整三天。

因为医院的所有治疗他都阳奉阴违。

等到他们发现的时候，为时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