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太后看看他，并不发表什么看法，皇帝裴默将这件事岔开，就这样过去了。

皇帝忽然来了太后宫中，底下人拦也拦不住，自然是有点别的理由。略一想就知道，肯定是和温静曦有关系，也不知太后是在想些什么，说她要为难温静曦，可皇帝过来找人，她也没拦着，又说笑两句，就把这两人给打发走了。

温静曦站在太后宫门口，悠悠叹口气。身后皇帝身边的江平顺追上来，谄媚的笑：“皇上召您过去呢，若是相爷还有安排，奴才就去回一声……”

“罢了。”温静曦斜着眼一看他：“皇帝决定的事，如何有别人说话的余地？倒也不好给你们添麻烦。”

“相爷体谅，奴才自然是感激不尽。”江平顺谄媚的笑：“您请，您这边请。”

他带着个小太监陪着温静曦，就往皇帝的寝宫中去了。

到了地方，江平顺引温静曦进了他惯常待的西暖阁。遥遥能看见御书房，看见那地方，温静曦的眼睛好似被什么给扎了一下，停留片刻就挪回了视线。

房中桌上摆着些东西，是本闲书，温静曦看了，忽而一笑。这书还是他们早先用过的，十四岁时，温静曦入了宫，给差不多年纪的裴默做伴读。他自小就性格沉静，没别的爱好，就喜欢看看书，宫中藏书多，裴默就以自己的身份借了给他看。借来的书不好写批注，温静曦都是写在纸上自己留着，偶尔发现遗失了两页，过后才知道，是裴默收起来了。

十数年过去，想起来这些事，温静曦还是忍不住笑。手上那一本诗集，看着还依稀能想起当时的心情。只是再翻一翻，书中夹着的两页纸，却不是十几岁的温静曦写下的批注，而是几页写着秀女名字与家世的纸。

于是温静曦的笑容就这样淡下去了。

“皇上驾到——”

听得门口有人喊，温静曦站起身，将手上的书随手一搁，仿佛无事发生过。裴默进来，先让他坐，自己坐在他身边，也不说话。

温静曦也不想说，两人就这样坐着。许久后，裴默终于忍不住先开了口：“是生气了？”

“臣不敢。”江平顺适时端上茶，温静曦接过，端在手上，在秋季中汲取一点暖意。

“你不敢，那是最好。”吃了个软钉子，裴默也有了脾气，淡淡道：“今日太后的话，说得倒也没错。就你这气，合该好好听一听。”

顾大局识大体吗？

似是有些嘲讽的笑，温静曦应了一声是。更想不明白，他们之间，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皇帝见他没别的反应，似是失了耐心，上前拉住了他的手，温静曦轻轻挣了挣，没挣脱开，就由他去了。

晚上温静曦直接留在了宫里，从黄昏时分留到了第二日早上。

丑时刚过，天边黑得深沉，皇宫之中，皇帝的住处已然亮起灯光。皇帝身边的总管江平顺站在外头，对着宫人催促：“外头小东西不懂事，夸你们几句在御前伺候有脸面，你们还真以为自己是祖宗了。当你们伺候谁呢，谁给你的胆子，敢这般懈怠？”

皇帝的寝殿内，只点了两根蜡烛，光不甚亮。这地界的主人还躺在床上休息，而屋子里的人却已经忙活开了。温静曦站在那，由着宫人帮他整理衣物，轻轻咳嗽了一声，脸色被烛光映着，是越发苍白了。

“风寒还没好全？”皇帝倚在龙床上，透过朦胧的烛光，眯着眼睛，望着站在不远处的那人：“朕不是说，许你与朕一同起来，这大半夜的，你还折腾个什么。”

温静曦已经穿上了衣裳，只余下一截苍白而纤细的腕子露在外面，随着他的动作轻微晃动，却让皇帝想起昨夜的一些事了。

感受到帘子里皇帝的目光，温静曦向后让了让，留出些空隙，皇帝的目光便没了着落。他没有半点惹怒了君主的自觉，只淡淡地回答：“礼不可废，直接从皇上寝宫进了朝堂，哪里是为人臣子的道理。”

“那夜宿龙床之上，便是为人臣子的道理了？”皇帝笑着调侃，分毫没注意到，隐藏在烛光中的那人身形猛地一僵，随着他的动作，在旁边伺候的一个小宫女手上不稳，竟是直接将手中的玉佩落在地上了。

只听清脆的一声响，那枚玉佩已然变作了两块，而听见这声响，温静曦往地上一扫，目光凝住了。

这原是他已经过世的母亲留给他的一块玉佩，温静曦视若珍宝，以往连带出门也不曾。这几日许是脑袋糊涂的厉害，一时不查，就给带进来了，却没成想，就碎在这了。

听见里头响动，江平顺也连忙进来，见着这一幕，明白了个大概，赶忙叫了几个小太监进来拾，同时呵斥侍卫：“还不将那不长眼的拖出去。”

看着玉佩的碎片被捡走，温静曦却叹了声：“算了，别为难她，不过一件死物，总比不得活人重要。”

小宫女觉得得了救命的稻草，赶忙急着道谢，这却让皇帝觉得不爽了。皇帝一挥手，江平顺便知道了，赶忙使人直接将宫女带出去，自己也带着剩下的人退走。果不其然，这边人一走，皇帝就从龙床上下来了。

“你和她见过几次，就知道怜香惜玉了？”

“不过就是觉得，宫规太过严苛罢了。”温静曦再度向后退了一步，道：“并不曾起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

“朕可不管你是什么心思。”皇帝唇角勾出一个暧昧的弧度，凑上前微笑：“只是你管了朕宫中之事，就是逾矩。朕罚你……后天休沐，你明晚来，便不要出宫了，一直陪着朕？”

“陛下要做什么，哪有臣拒绝的余地。”避开了皇帝不规矩的手，温静曦道：“上朝的时辰要到了，臣出宫了，皇帝还是抓紧时间，多休息一阵吧。”

“你也是……都这些年了，还总是讲究……”皇帝强行将他揽过来，道：“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你还怕什么？”

温静曦唇边含着些苦笑，转瞬即逝，只得轻轻回抱了皇帝一下：“可今日臣真的要走了。”

“你走就是了。”皇帝不依不饶。

“臣明日还来呢。”温静曦温声笑笑，轻声推开了他。

被他哄了，皇帝总算是心满意足，低声在他耳边道：“时间还早，别急着出宫，他们给你备好的吃食，你多少吃上些。”

“是。”

“外面天气凉，衣裳穿好。”

“是。”

“还有……”

“没什么了。”温静曦总算打断了他：“臣都知道。臣告退了。”

皇帝放了他出去，自己回了龙床，感受着上面残余的温度，想起已经离开的那人，忍不住微笑。

“陛下，您可还要再睡上半个时辰？”

“不必了。”裴默道：“替朕更衣，朕起来再看看那几份折子。还有……”他声音顿了顿，道：“那小宫女，随便放到哪里去，别为难她，也别让静曦再看见她。”

那头江平顺的徒弟亲自送温静曦出了宫门。

江平顺的徒弟年纪不大，不过是十五六岁，看着还显小，是个善良通透的性格。温静曦常出入宫廷，与他见得面多，就比较熟悉。今日送了温静曦出来，小太监心里仿佛一直有些什么话，最终还是憋不住了。

“温相，跟在皇上身边，您是否是太委屈了些？”

温静曦一怔愣，瞧他一眼，笑：“竟这样说话，若是让你师父知道了，仔细扒了你一层皮。”

“奴才就是知道温相不会告状，才这样问。”小太监见温静曦不生气，放开了胆子，继续追问：“您觉得皇上对您好吗？”

温静曦这回却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曾经应当是好的吧。昔时十五六岁，初见面时，都是少年，不受宠的皇子与重臣之子，没甚利益想干，闲时坐在一处谈天说地，好不畅快。

后来皇子有了野心，重臣之子入仕，也曾不顾艰险，几度以性命相托。

再后来不知如何有了情愫，那时也是有真心愉悦的时候，那个人甚至还说，往后半生，只有他一个人。

这话信得信不得？

后来温静曦隐隐觉得，可惜这人虽然是天子，说话也有不算数的时候。暧昧时的情话，过了那段时日，就再没人提了，想必是忘了吧。只有他一人记得，可他记得又有什么用处？那人忘了又如何？那人是这天下的主人，莫非他温静曦还能抛去一切，躲得远远地不成？

临到出宫门，温静曦都没再说话。

小太监见他脸色不对，自觉说错了话，喏喏闭了嘴。温静曦对他又笑了笑：“时辰差不多了，你回去复命吧，皇上那边还等着你伺候。”

小太监应了声，便向宫门那头走去了。温静曦坐进轿子里，声音带了些疲惫，吩咐家里下人前往另一处宫门，那里才是上朝的大臣等候的地方。

却不料一进轿子，就有一人急急忙忙凑过来。

“您可是出来了！”

这人是温静曦府上管家的儿子，平日颇得倚重，极少见到他这般急切的神情。他塞给温静曦一张纸，语气急切：“昨日晚间撒的到处都是，您看怎么是好？”

纸上写着些文字，天光昏暗看不太清楚，模模糊糊的，只能看清两字：佞幸。

“等我下朝再说罢。”他将这纸收进袖口，慢慢攥紧，闭了闭眼睛。

我当真是不太会虐~哭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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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皇帝是个渣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