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白巡没能踏出大门。

穿过无声肃立的守卫后，修恩似乎在等什么，等方白巡打开最后一扇门，见到外面已经是凌晨，眼前刚刚看清一抹星光的时候身体再次传来熟悉的剧痛，锁骨位置抽痛。

方白巡第一次知道，原来冷静自持如修恩也有恶趣味。

视线又是一黑，他失去反抗能力跪倒在地，身后又是熟悉的哒哒脚步声，像厚重的木头在钝击心脏，一下一下，四周静得让人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只有脚步声占据他的全部感官。

伴随着体内的痛楚，惊悚直线拉满，方白巡下意识只想逃离。

但奇异的是，修恩靠地越近，方白巡身上的芯片就像是被安抚的怪物一样，在方白巡体内渐渐熄灭了。

直到修恩握住他的手腕，俯身时有厚重衣料的沙沙声音，修恩微不可察的呼吸，一点点清淡雪兰……这些构成占据了他的全世界。

芯片也停息了。

方白巡本来排斥这些，同时又不受控的因为修恩靠近后所带来的痛感减轻，而觉得庆幸。

身体感官背叛了他，在因为修恩的到来而安心。

“记住距离了吗？”

修恩圈着方白巡的手腕，将他带回卧室方向，语气冷淡：“以后就将这个距离作为你的活动范围吧，我能刚好看到你。”

那枚芯片就在锁骨侧下方，紧贴着方白巡身上那枚小痣。

现在周围的皮肤还在战栗，修恩冰冷的手套触碰一下，皮肤下意识一抖。

近乎施虐一样的乐趣让修恩的瞳孔骤缩，闪着兴奋的光，用指腹在上面捻动几圈，隔着一手套也能察觉到方白巡的皮肤在惊魂未定的踌躇。

方白巡发出一声低喘。

而后一把拍开修恩的手，动作中满是排斥。

他冷声说“别碰我，现在轮到你扮演施虐狂了？”

喘息的功夫，他还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迎接卡洛斯时，修恩精准的找回了他，原来修恩这么早就开始使用芯片了，自己浑然不觉一直到现在。

修恩被甩开后动作顿住，指尖留恋触碰过的瑟缩皮肤。

在回味方白巡皮肤的战栗时，修恩沉迷着……忽然顿住，懊恼地看了一眼自己险些失控的手。

他咽下渴望，打算干脆给自己再补一针抑制剂，继续圈着方白巡的手腕向前走。

直到确认自己的嗓音听不出异常后，修恩这才继续平静地说：“今晚闹够了，你也亲自试了下场，接下来安分点。”

说完将方白巡按在床上，自己则转身出门，背影沉着，一丝不苟。

在隔壁密室为自己又注射了一支抑制剂。

检测数值的仪表盘发出强烈警告，上面闪过修恩体内的各项数值，过高的信息素浓度和过低的耐受力都在昭示不寻常。

无一不在说明现在的修恩不亚于站在悬崖边缘，风中悬索。

白天医疗团队发现修恩居然又是一连注射三支抑制剂压下自己的易感期后，领队当场就要辞职。

但看着修恩恢复冷静后，又是面无表情的为自己注射了一支后，领队彻底绝望了，自己不论是否辞职，最后可能都会因为修恩迟早要面临的发狂而被牵连。

伸头一刀缩头一刀，领队彻底放弃劝说，冷笑着阴阳修恩：“最失败的士兵也知道，不能触碰到达爆发阈值的炸弹，您却选择在弹药中继续添一把火。

要不了多久我们就会在新闻上看到《边境首席检察官陷入信息素暴乱，发狂致死》的讣闻。”

“哦不对，我说漏了一点，”医疗队领队无视菲林惊悚的拉拽，继续直白道：“以您身体和信息素的强悍程度，说不定死前还会撕碎几个人一起死。”

修恩静静等着抑制剂发挥效应，将摇摇欲坠的那根引线藏好，再起身时，又是冷静自持的模样。

冷若寒霜的目光落在领队脸上。

“你的话超出了你的职权。”修恩居高临下的警告。

领队在那双瞳孔中看到了镇静到极致的麻木不仁，无视他人，更无视自己的死活，只要求极致的自控，对自我有着病态的掌控欲。

他无端瑟缩一瞬。

传闻艾特斯莱特家族只出天生的战士，他们无一不是信息素最稳定的佼佼者，家族森严，绝对正义。

是完美的守序产物，秩序拥护者。

这样凌驾的存在，就连疯癫的方式也不一样。

如检察长大人……越是察觉到失控，对自己越是严苛，他不能容忍自己失控恐怕只会越来越频繁的使用抑制剂。

“什么情况了。”

修恩声音带着残留的嘶哑。

“阁下混入检修组，即将离开指挥中心，随时可以实施抓捕。”

修恩：“不必了，我单独接他。”

修恩消失前，头也不回的吩咐菲林：“医疗团队的情绪和口舌不够理智，控制好他们与其家人，任何人不得泄密。”

菲林心惊，但还是毫不犹豫地，“是！”

-

回到现在，修恩回忆今天见到方白巡以来的表现，惊觉抑制剂的剂量还是不够。

他已经开始兴奋于方白巡的痛苦，光是想想，神经末梢就忍不住跳跃，想要看到他痛到无力，依赖自己……

又是一支抑制剂。

这次加强了剂量，仪表器上的数值一路狂飙，远超正常范围，修恩闭上眼，内心越来越静。

“笃笃——”

两道敲门声。

门外的守卫小心翼翼，“阁下又离开了……”

话音未落，房门被狂风裹挟一样打开，露出一张死水燃烧的脸。

极冷静，又沸腾，咬着牙绷紧到下颌颤抖。

方白巡已经成功出门。

他脚步不稳，双唇紧闭一言不发，微皱起的眉心对这具身体不够满意。

太弱了，修恩的芯片针对痛觉神经，没有实际伤害却能将人痛昏过去，活生生被折磨死的确不是开玩笑。

这是今天的第三次离开，方白巡熟门熟路，自从察觉到修恩出现在背后盯着自己，就静静等着芯片发作。

强行控制因为痛楚即将来临而下意识恐惧的身体，从背影看去，除了脚步虚浮些没有什么不同，决绝的向外走去。

二人各自无声，数着同一个数字。

从修恩出现开始数，一直到最后一个数字落地，方白巡的身体像是被钝击，瞬间脱力，跪倒在地时看起来竟然显出了几分单薄。窄腰劲瘦，正细密的颤抖，却还是屈腿艰难的向前继续挪动两步。

直到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的痛楚被缓解，身体既恐惧修恩的到来，又在绝境中很快记住了这道脚步声所代表的赦免。

肌肉记忆是最诚实的东西，汇聚了所有甜言蜜语，日月相依。

再次起的离开的动作被一只大手掀翻。

修恩再也无法强行保持稳定，手掌用力到颤抖，扣在方白巡的脖子上持续发力。

灰蓝色的眼瞳已经被血色浸染，闪过一抹幽紫暗光。

冰冷又残忍，虎口持续用力，面无表情看着方白巡发出嗬嗬地濒死挣扎声，黑瞳即将失去神采。

他猛的收回手，惊惧交加渗出一层冷汗，看着方白巡脖子上的掌印和看向自己时冰冷陌生的目光，忽然茫然无措。

为骤然降至冰底的局面而心慌。

“咳……咳咳……”

方白巡在捂着脖子猛咳，嗓音嘶哑破碎。

对自己的再次落网和修恩忽然残暴的手段不置可否。

看他无动于衷，修恩更是愤怒，两人各自陷入彼此的绝经。

“你在耍什么把戏！”

修恩低声隐忍，欺身逼近方白巡的身前空间，咬牙切齿的喑哑语气像是从身体中挤出来，“我告诉你，不管你现在在算计什么，都最好立刻停止，不要再试图试探我的底线。”

他单膝跪在方白巡身前，一手拉着对方的衣领，将方白巡从颓丧的沉默中强行唤醒。

修恩等着他的质问，愤怒，或是厌憎恼怒。

但安静无声等了许久，却察觉到一只手落在自己身上，轻慢无力，挂在他的腰间，方白巡的姿态近乎依赖。

方白巡顺着修恩的力道挺身靠近，身体渴望接触，居然盖过了给内心深处的排斥。

就这样用最后一丝力气搭在修恩身上，下巴枕在修恩颈窝，锁骨贴着锁骨。

两枚芯片彼此感应，舒爽的热流流入四肢百窍，方白巡紧绷的身体满足地放松了下来。

融化在修恩所带来的极致暖流中。

芯片相贴时的快感，像是惩罚之后的那颗糖，方白巡发现自己反抗的越是强烈，剧痛之后只要等修恩靠近，芯片就会反而带来安抚，与修恩靠的越近越是明显，让人上.瘾。

就像是修恩在训练他的感知。

身体会一面排斥修恩的靠近，但不可否认的是，他靠近之后将来到舒缓，那沉木似的脚步声像是修恩的摇铃。

还不够。

方白巡闭上眼。

修恩比他想象的要极端，他想要得到什么，只能做得比修恩更狠。

“回去吧。”方白巡缓了口气，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攀附在修恩身上，哑声细微地说：“我累了，今天就到这里，带我回去吧。”

说完靠在修恩身上，安静得只剩清浅呼吸，存在感微弱到几乎捕捉不到。

修恩恍惚间陷入绝境。

他扣在方白巡身上，两具身体在杳沓夜色融为一体，远远看去亲密无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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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依赖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