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方白巡太多自由的代价修恩已经见过。
放他离开等于任由方白巡自寻死路，他不会放手，所以哪怕最厌恶施暴手段，看着这些天折腾地几乎破碎的方白巡，他仍然能狠下心继续将其困在自己面前。
这一切在死亡面前微不足道。
他留意着方白巡身后的高空，比起谈话内容，更在意这个。
方白巡看出来修恩的走神。
他无所谓，双手撑在窗台上，说话时身体微微前倾，这是一个很安全的姿势。
然后清晰的看到修恩松了一口气，对自己的状态应该还算满意。
“我们说回异兽吧，长官，”方白巡提醒修恩：“异兽，和主星，以及你所守护的边境究竟是什么。”
“这和你现在没有任何关系。”
修恩敏锐的察觉到话语中的深意，但就此打住回到正题，“说你的诉求，但不要不切实际，现在从上面下来表现得听话些对你有好处。”
“长官态度这么差，还真是不怕我一鼓作气直接跳下去。”
修恩神色一滞。
理智告诉他方白巡不会，但这些天以来对方逃离的**太强，他这才怕了。
紧急调来的高空士兵已经在云层中现身，不远不近的时刻准备拿下方白巡。
方白巡耳尖捕捉到了后面的动静，满不在乎，轻笑一声说：“那就先说我这些天发现，我发现无论我怎么逃长官都能及时出现，您很在意我的死活？”
“可人需要为在乎的东西付出代价。”现在，稳操胜券的人又成了方白巡。
他挡住了一部分光源，正站在他对面的修恩身上也就相应少了一部分。那是方白巡所不在乎的阴影落在了修恩身上，反倒成了他能拿捏修恩的死穴。
方白巡有些苍白的肤色几乎被光晕化开。
勾着唇时隔多日的愉悦：“长官该为您暴露的弱点付出代价了，既然在意我，不想让我死，那就拿出点诚意来吧。”
“帮我与您敬爱的主星为敌怎么样。”
他要放弃不牵连修恩的念头了。
好整以暇的看到修恩唇线瞬间拉平，眼尾变得凌厉，绷紧的下颌与气息无一不昭示着内心的不悦。
但说出口的却是，“是谁教你用自杀威胁我的。”
“有用了吗。”
方白巡淡声问道。
他见修恩不说话，目光平静淡声说：“格林洛泽查到第六军区在加西亚治下时曾在暗中大规模接待非军区人员进入边境，近些年赏金猎人十分活跃，以及——”
“够了。”修恩打断他。
他已经在竭力阻止方白巡走上这一步，听到这种话，无可挽回的悲哀瞬间蹿出，悉数化为愤怒。
对方白巡伸出手说：“现在下来，不如趁机想想别的好处。”
一声轻叹从上方飘来。
慢悠悠，温情脉脉地靠近，一只手自上方落在修恩指尖。
染上了暖融融的热意，酥了修恩的一截指尖，他下意识勾起手想要将方白巡拽下来。
“为什么还是没有明白呢。”
方白巡反倒松开手。
他抚上修恩脸侧，指腹温柔地蹭了蹭，很无奈地说：“现在是你在求我活下去，长官，我有些累了…我不想演了，既然想让我安心陪你演这无聊的戏码，能给我什么报酬呢。”
修恩有些眩晕。
在大脑有所思索之前，脸已经顺着热度的来源贴了上去，忽略万丈高空的话这一幕温柔地像是做梦。
然后脸颊的温度一空，灰蓝瞳孔中掠过一片飞鸟的残影。
“方白巡！”
修恩血液倒流，想也没想的拔腿追上，冷风倒灌，他看到方白巡正在下坠的身影，发丝连同衣角彻底融化在满视线的白光中。
方白巡一言不发跳下去前，没想到修恩会追上来。
震撼来得山呼海啸，他眼睁睁看到修恩紧随自己之后破窗而出，这一幕恍惚间给了他莫大的错觉。
与困惑。
为什么…思绪戛然而止。
修恩紧紧扣住方白巡，二人被早已准备多时的军队救起，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但方白巡还是出乎意料地侧目寻找修恩的存在。
他被方才恍惚间，在修恩眼中的看清的偏执与恐惧所震撼。
到底是有底气一定会被营救，还是…另一个可能他还没有来得及深想，就被修恩愤怒地按住，现在眼前只能看到修恩气得发红的双眼了。
修恩喘着粗气，看起来怕极了，双手颤抖捧着方白巡的脸，定定看着方白巡完好无损的模样，让人忽然有些心慌。
而等眼泪忽然修恩瞳孔大颗滚落之后，场面彻底失去方白巡的掌控。
惹哭了……
“你，”方白巡狠下心，吸入太多冷风后嗓音干哑，继续说：“像这样的机会有很多，你不能保证每次都能及时救我。”
后面的他有些说不下去了。
原本的设想中修恩大概会气疯，然后他顺理成章地向修恩证明自己并非修恩所能牢牢掌控，以此来提条件。
归根结底还是希望他放手，可出乎意料的是修恩居然毫不犹豫的跟着跳下来。
修恩的态度超出方白巡的承受范围。
他还在哭，眼中的偏执被水色洗净，衬得原本煞气腾腾的猩红眼尾也有些可怜，漂亮又有攻击性的一张脸措不及防成了湿漉漉的诉状。
像极了控诉。
方白巡无端有些气短，被他这么一哭，做得过分的忽然成了自己一样。
好像前几天冷冰冰囚禁恐吓自己的人不存在。
他伸手擦过修恩的眼泪，怎么也擦不干净，二人无声对峙许久，方白巡也越来越诡异地觉得现在的修恩看起来委屈又嘴硬，娇纵成性不肯示弱，哭的时候也不愿意露出软弱的姿态。
自己就这样被修恩楞楞看了许久，修恩忽然靠近，寻仇一样，在他身上结结实实咬了一口。
呜咽声中似乎掺杂了几个字句。
“你又要丢下我。”修恩沉浸在重叠的画面中，咬在方白巡肩头发泄地呜咽，“你不讲道理，只会丢下我就跑。”
方白巡更沉默了。
二人还在半空不上不下地吊着，身下是软垫，周围满是无人机群，后面密密麻麻为了更多随时准备搭救的军官……
方白巡稍微挪了下方向，避免修恩这幅样子被人看到，还是要给他留点脸面。
两只手几乎是被逼无奈地环在修恩身后，面无表情地在拍了拍。
“别哭了，”他吓唬修恩，“是你先不讲道理把我关起来，现在你看到了，我随时有结束的资格。”
“别对我这么独断专行。”
他试图和修恩讲道理，“我的确不愿意被你这样对待但你不肯放我走，既然这一点我们说不通，宝宝，你付出些报酬让他变成交易不算我欺负你。”
“当然，你如果坚持强制的办法，那也要做好我有能力了结自己的准备——”
“嘶…”
修恩靠近动脉又用力咬了一口，方白巡险些没能克制住肌肉记忆。
差点把修恩掀翻。
但最终不过手臂紧了紧，又是安抚地拍了拍，“需要我给你时间考虑吗。”
“你先说。”修恩闷声闷气。
他沙哑带着啜泣的嗓音让方白巡说不下去，默默叹了口气说：“先回去吧，你的信息素冒出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次的雪兰味道格外清甜，缠着他不放。
众目睽睽下，没有争吵，没有歇斯底里的决裂，前段时间、前一秒钟还生死逼迫的两个人离奇的沉静了下来，默默被送回休息室。
桌上有柄水果刀，修恩看到之后避之不及的将其甩开，“嗖”地一下钉在门外，而后忌惮地看向方白巡。
“没事，我暂时不会找新的寻死办法。”方白巡安抚道。
“嗯，我对你不放心。”
修恩很坦诚。
“理解。”
“现在开始谈我的条件？”方白巡落座后将伤腿放好，先问最重要的：“是打算放我离开以后一拍两散，还是继续留着芯片。”
修恩没有回答，但方白巡看着他听到这些字眼后忽然阴沉的气息，点点头，“明白了，留下芯片。”
“可我要调查主星区。”
方白巡也不避讳了，直说：“在芯片被激活前我收到过消息，格林洛泽查到第六军区曾经招待过不明人员入边境，现在皇子接管第六军区，你真的会觉得二者毫无关联？”
以及不能告诉修恩的是，父亲死前曾接触过赏金猎人入边境，所以方白巡得趁机找出边境为什么会吸引他们入内。
然而修恩的立场始终很忠诚，方白巡并不抱希望，抱着与修恩和平分别的心态淡声道：“既然暗查主星与你的立场不符，你无法选择我…”
“谁说这是选择？”
修恩打断他。
他并未靠近方白巡，守在远处，反复握拳后说：“军区与主星之间既然有异样，那么我身为检察长，有必要展开调查。”
修恩越说越镇静，最后理所当然道：“这与你的存在并不冲突。”
方白巡皱了皱眉：“我不认为你的家族允许你这么做。”
“这是我的职权范围，不需要征得家族同意。”修恩一意孤行，只要有自己一路保驾护航，方白巡不会有事。
下定决心后他又有了底气，转而谈起自己的条件，“你的要求说完了，我也有我的要求。”
“在这期间我不会离开。”
“不是这个，”修恩摩挲着指尖，目光侵略地落在方白巡身上打量着说：“关押你是基本条件，想要获得一定的自由，你得做点让我开心的。”
方白巡还在困惑，修恩语气玩味地开口：“我的信息素溢出来了，需要你来解决一下。”
“以及过几天就是第六军区的新任军区长就职仪式，想去看吗？讨好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