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如果你需要

叶繁汀看着张达胖乎乎的脸,脑海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张达怔怔地,眼神有些空洞,“没有一个母亲不想爱自己的孩子。”

“我理解,我都理解,”干燥的土地上,有一片洇湿了,“她恨我,我都恨我自己。“

“恨我长了一张那么像那个男人的脸。”

“我身体里流着那个男人的血……我自己都害怕,怕自己变成那种人。”

张达死死地抓着头发,“那时候她为什么不让我一起……一起走呢。”他低低地说。

……

晚上降温了,叶繁汀头沉沉的,有点冷。

他做了一个梦,有个羡慕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繁汀,你们真像。我看到你第一眼,就希望你能来演。如果她的孩子像你这样漂亮可爱,就算在那种境地里,也会感到一点可悲的安慰吧。”

“不像我这样的面目可憎,我不配做她的孩子。”

“如果我能……能有你一点点的可爱就好了,她会喜欢我,会有一点想活下来吧。”

一切的疑惑都解开了。

为什么随着赵勇年龄的增长,母亲对他越来越疏远和厌恶,因为眼前本来寄托了宽慰的孩子,越来越像毁了她人生的恶魔。

为什么张达执意要求邓玲演出对赵勇的厌恶和抗拒,为什么戏里有那么多的违和感。

因为电影本身,就是张达的幻想和经历的现实的结合。面对无力改变的现实结局,在极度的痛苦和执念中,只有将自己的妄念寄托在电影里。

电影逻辑看起来极其不合理,不是编剧导演的问题,而是电影本身就是残缺的。

他表演时那种悬浮隔阂的感觉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沉闷的挥之不去的痛苦和自责,蔓延至全身。

第二天醒来,看到红肿的眼睛,叶繁汀才想起来昨天他做梦哭了,此时心里更是空落落的。

被子也没有盖好,他着了凉,打了个喷嚏。

厅堂里,众人已经做好了饭菜。四菜一汤,虽然不及叶繁汀刚来那天的待遇,但比泡面和馒头不知道好了多少。

叶繁汀坐下来,蔫了吧唧的没有精神,邓玲注意到他脸颊格外地红,担心道,“繁汀,你脸色不太好,没事吧?”

“没有,起床气。”叶繁汀懒懒地摇摇头。

“要不你今天就别拍了,去看看医生吧,就在镇上,让老乡拉着你。”张达说。

“不用,我能拍的。”他摸了摸额头,可能是有点感冒,但还至于为了这种小事耽误拍摄进度。

“那如果你不舒服一定要跟我们说哦。”

“嗯嗯。”

剩下的戏更好拍了,而且叶繁汀像是突然领悟了,没有了之前的僵硬,走的很顺利。

他问张达那场重头戏要不要重拍,张达不意外地拒绝了,“或许你们觉得有缺陷,但其实已经达到我想要的程度了。”

这部电影,他一开始就没指望票房,或许最后真变成十几G内存也说不定。

叶繁汀尊重他的选择。

自从那天着凉后,叶繁汀有了点鼻塞,几天早起、熬夜拍戏地折腾下来,竟然发起烧。

好在他的戏份也拍完了,张达叮嘱他去镇上的医院看看,他含糊地答应了,到了家倒头摔在床上。

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外面黑沉沉的,周身凉飕飕的,又忘了盖被子,而且温度还下降了。

好冷哦。

他摸起手机打了个电话,“小江,给我拿个暖水袋。”

“哥,我还在片场,马上回去。”

剧组人手不够,小江不光是他的助理,有时候还会被借去打打杂。

叶繁汀脑袋沉沉的,似懂非懂,“给我塞在脚边。”翻身又睡着了。

盖好被子,小虾米一样蜷缩着,发烧实在是不舒服,转了个身,又打了个电话。

“小江,给我打杯水。”

他声音软乎乎的,咕哝着,实在很像睡梦中途醒来还半梦半醒的时候。

低沉的男音传来,“不能自己打水吗?”

叶繁汀憨憨一笑,“小江,你声音怎么变好听了。”话锋一转,“不过说话怎么跟秦聿堂一样臭屁。”

“我渴了,”叶繁汀闭着眼睛,带着几分撒娇的命令,“给我打水。”

“乖,听话。”

说完,挂断了电话,又沉沉睡了过去。

小江回来后,给叶繁汀装了个热水袋,看他脸色不太正常,又把人喊醒。

“哥,你要不去医院看看吧?”

“唔,不用,”叶繁汀懒懒地抬了抬眼,喉咙干的快要烧起来,“给我倒水了吗?”

“我马上去给你倒,”小江拿着杯子,很快去而复返,“哥,只有热水,你等一会再喝。”

叶繁汀干的难受,他打开手机看时间,页面还停留在秦聿堂的联系界面。

这才恍惚地想起来,他上个电话,好像打错了。

“哥,我给你拿了一点药,你一会吃了吧。”小江不放心道,“明天要还不好,我们就去医院。”

“嗯嗯,好。”叶繁汀满口答应。

小江走后,他拿起桌面的药片,扬手一抛,药片在空中划出弧度,掉落,滚到了墙角。

才不要吃苦哈哈的药,他就是有点感冒而已,多喝点热水就好了。

他捧着杯子,咕哝咕哝喝下去一大杯热水,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拉起被子盖到耳朵上,如果不是呼吸不太顺畅,他能蒙上整个头。

刚喝了热水,被子里还有热水袋,全身都暖烘烘的。明天他感冒肯定就好了。

昏昏沉沉睡了一夜,第二天确实不再发烧了,就是鼻子堵的难受,不住地咳嗽。

而且脚有点难受,火烧火燎的,脚背红红的一片。

叶繁汀呆呆地,“我的脚怎么了……不会虫子趁我睡着的时候咬的吧?”

小江在行李箱找了一会,拿来一瓶药油,“你涂一下这个。”

是治疗蚊虫叮咬的药,叶繁汀打开涂了一点,味道不太好闻。

其他人又去拍戏了,小江本来不打算去片场帮忙,叶繁汀摆了摆手,让他走了。

“我没事,在家睡觉。你过去帮忙吧,等我舒服点我们就回去。”

他这个样子再坐车折腾去机场,怕是半路上就要去医院。

小江走了之后,叶繁汀就开始睡觉。

他总觉得,睡眠有疗愈的功能,不管发生什么事,睡一觉就好了。如果一觉没有好,就再睡一觉。

可是这一觉睡的他很不舒服。

头越来越沉,呼吸也变重了,鼻子像被什么堵着了一样,而且不知道是他痛感迟钝还是怎么,之前没感觉,现在脚好像越来越痛了。

“小江,小江。”他喊了两声,没有人回应。

过了一会,他才反应过来,小江去片场了,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这么冷,这么安静,而且他难受的要命,浓浓的孤寂感包裹着他。

他要死了吗。

泪水打湿了浓密的睫毛,沿着眼角留下一道晶莹的水痕。

这时,手机响起,世界像是把他遗忘又重新想起,他毫不犹豫地点了接通。

给他打电话的总共也就那几个人,平时都很熟悉,他抓住救命稻草般排解情绪。

“我可能快死了,”沙哑的声音隐忍着哭腔,他吸了吸鼻子,可怜地问,“病死会很难受吗?”

对面的人没说话,他也没觉得奇怪,自顾自道,“头好涨好疼,听说高烧会烧成傻瓜,是真的吗?”

“脚也好痛,可能是被很可怕的虫子咬了,我会不会被截肢呀……那我定制的水晶小羊皮靴还来得及穿吗,呜呜呜……”

想到未知的悲惨未来,叶繁汀不禁哽咽,害怕地小声啜泣。

这时,冷冽低沉的男声传来,“你现在不去医院,有可能会被烧成傻子。”

“没有脚自然不用穿鞋了,现在还来得及退吗?要不要我帮你。”

如此恶劣可恶的发言,除了秦聿堂不会有第二个人。

想到他来这里和秦聿堂脱不了干系,泪水更加不争气地涌了出来,再也压不住哭腔,“秦聿堂,你这个混蛋,大坏种。”

“要不是你,我也不会来这里。我都快死了,你不来看望我,还看我笑话,我没有见过你这么可恶的人。”

“我生病我妈妈才不舍得把我丢在一边不管不问,你,你答应她照顾我的。”他抹了抹眼睛,“我讨厌你,我要在回忆录里删掉你的名字,让你从我的世界消失。”

徐曼舒给叶繁汀做过一本回忆录,里面记载了一些和他有关的人和事,他非常地宝贝,曾发誓死后也会带着回忆录一起走,无论在哪都不能忘记生命里这些值得怀念的人和事。

秦聿堂虽然讨厌,但到底也是小时候一起玩过的竹马,而且凭借模糊的记忆,小时候他对秦聿堂蛮喜欢的。

所以童年可爱的秦聿堂,在他回忆录里占据着一席之地。

那边沉默半晌,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威胁到。

“要我去看你吗?”秦聿堂说。

看来他的威胁还是有用的嘛。

“你会来吗?”叶繁汀质疑。

他从A市过来,知道路途有多麻烦,他觉得秦聿堂也只是说说而已。

“如果你需要。”

还把问题抛回来,那他可不是心慈手软的人。

“那你过来,”随后又问,“要多久呢?我是病人,你不会让我等很久吧。”

他静静等着,听秦聿堂会用什么借口推辞。

以后日更,速度太慢了,挠头.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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