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阳山的荒野里,映衬着晨光的熹微。燃起的篝火火光煜煜。伴随着火堆里宛如鞭子落下时“噼啪”的一声。少年那原本千疮百孔的身体战栗一般抖了抖。
只是,下意识觉得的鞭子未曾落下。待到他睁开眼来,却看到了一张色貌如花的脸。
“你醒了?”一直等在一旁的苏言将手探在他的手腕上,确实察觉到人无碍了之后才放下道:“上次剩下的气血丹,又给你了。”
“多谢……”赵景行有些呆呆地望着他。似乎像是不敢相信一样,狭长的眼眸却是眨啊眨。似乎确认眼前的人不是梦之后,才幽然出了声。
“嗯……”苏言摸了摸鼻子,这一次多少有些问心有愧。可想了想,却还是承认道:“这次不用谢,是因为看到了我,才让你遭此祸事。”
“不过,已然船到桥头。你可有什么打算?”苏言灼灼望着他,带着深意问道:“你是弥阳山附近的村民吧?”
“家里可有父母、婚配、亦或是其他亲人?可愿意……”
“我愿意。”赵景行深深望着他,在他还没有说完的时候,阒然出声应道。
“哎?”苏言笑了。“我还没有说完,你就愿意什么?”
“无论什么,我都愿意。”赵景行吃了气血丹,虽然醒来了,可身上的血肉正在长着。到底是仙人的丹药,伤口快速愈合的时候痛意仍然翻皮入骨。赵景行却是颤着声音,坚定答道。
好像若是慢一点,就会失去这个机会一样。
“我让你去送死你也要去吗?”苏言脸色变了变,冷不丁问道。
“你不会。”说话的时候少年眼若晚星般明亮,那干脆的声音里,果决溢于言表。
苏言默了默,将自己早早准备着的话术都吞了下去。没有想到少年竟然是这个反应,他想了想后才沉吟继续道:“我想带你走,从此踏上修仙之路。但这件事情,干系重大。即便你愿意,是不是也该问一下你的父母家人?”
“他们……,会愿意的。”赵景行的身体太痛了,他只望着苏言的眼睛。抖着唇没有多说话。
上次遇见之后,因着这人喂给自己的气血丹,他用血喂了母亲后,母亲同样康复了起来。他让自己带回去的妖兽尸体,不仅养活了一家人,甚至连全村都没有再挨饿。
眼前的人,何止是自己的恩人……,即便眼前的人需要什么,他都可以拿出来。
还可以跟在他身边……,那是自己从来没有敢想的事情。
赵景行的眼睛略有些狭长,可睁开的时候,又显得圆润英朗。就这么看着苏言的时候,反而像是一只全身心信任着人的小狗。
苏言愣了愣,似乎明白了赵景行的决心。可是,自己找他做的事情,似乎也不是什么光彩的活,他悄悄挪开了眼睛,想了想,还是叹气道:“我此来是为了找一个人,那人同样叫赵景行,却似乎不是你。我本想要找到他为止,只是现在时间已经来不及了。现在处境窘迫,只能想要找你替代他一番。这你也愿意吗?”
这么多天,虽然平定云清骚乱已有威势,但一直找不到赵景行,便摆脱不了郁尘书的桎梏。苏言不想空手而归,更不想受郁尘书的洋气。既然找不到赵景行,那他就造一个赵景行出来。苏家传承千年,生生造出一个天才来还不够吗?虽然艰难些。
这少年有如此心性,指不定可以有所突破。退一万步,即便不能成功,只要他把名声打出去,便不怕吸引不来凌空尊者。到时候,他想要徒弟,云清任他擢选还不行吗?
苏言也不知道这些打算,是他原本就有的。还是看到这少年为自己如此之后衍生的。他现在也是在生死线上徘徊,尚不能自保,可是好不容易遇上这等心性纯粹的少年,即便他的天赋不能如愿,那太古之地里养些凡人终老又有何难?
只要眼前的少年愿意。
只是,话音刚落,少年便一怔。方才因为激动而颤抖的唇蓦地紧闭住,只那双眼睛仍旧盯着苏言,像是少看一眼,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一样。
苏言摸了摸鼻子,那白皙的脸上因为心虚带着一丝粉色。“即便不愿意也无妨的。我也只是提上一提。”
“我让你有了这样的祸事,即便你不愿意,我也会连你家人和你一起安置好。”这是他方才就想好的事情。少年因他成了这样,已经沾上了因果便不能够一走了之。即便他不愿意为自己做什么,自己也会把他们安顿好。算是对他遭此一难的补偿。
“你……处境很艰难吗?”赵景行却是突然问道。“如果处境窘迫,不好带上我,那便算了。”
“我不能……拖累你。”
“啊?”苏言又是一愣。他回想了一下自己方才的话,这才意识到赵景行在迟疑什么。
从穿过来便一直紧绷着的弦,因为少年庄重又认真的神态竟然有些放松。他挑着眉蹲过去,细细看着这个少年。蓦地伸手,用那如玉的手,轻轻捏了捏少年的脸。“唔”了一声,含糊道:“还成,但是你,若是能够帮帮我。我会好一点。”
“我……,愿意。”面颊上停留着那人指腹的温度,他那带着痛意的身体,迎着晨曦下的微风,竟然是这么畅快。赵景行真挚地轻喃一声,那温沉的眼睛里似乎都染上了晨曦的明亮色彩。
“好呢。从今往后,请多指教。我是云清苏家少主——苏言。”苏言勾起的唇边浮出笑意,朝着人伸出了手,中途一转,转而拍了拍人的头。轻轻道:“跟了我,你以后就不是外人了。我以后在别人面前不是这样的,在外人面前,要对我的事情保密知道吗?”
赵景行:“……”
…………
苏言回太古之地,安顿好赵景行之后,刚好到了郁尘书约定接他的时间。
苏府物是人非,一地的奴仆们恭恭敬敬地喊着“恭迎少主回府。”场面,比上次自己插科打诨来的时候可气派多了。
苏言心里暗骂郁尘书再是垃圾,也是垃圾男主。短短几个月,竟然真能让自己进了苏府。程拓那帮废物,简直太不能打了。
心里气急败坏,面上却还是要欢欣雀跃的。直到入了主殿,这才收起自己脸上的笑,这回总算是大大方方地将沉月放了出来,谨慎地布置了自己的房间。这里不是太古之地,郁尘书刚收回了苏府就让自己来住,简直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如果不小心谨慎,指不定什么时候掉到了坑里,只怕连骨头都不剩。
果然,郁尘书叫自己回来便没好事。不过第二天,他便进了苏言住的主殿。
一张脸上故作清雅,眼望着靠在榻上懒洋洋的苏言,便道:“阿言若是无事,不如跟我一起去处理公务吧?”
“云清终究是你的。我为你铺路至此,剩下的,还是由阿言定夺的好。”
一番话说得漂漂亮亮,要不是看过原书剧情还真是找不到错处。
郁尘书在书中也确实像现在这样,说要放权给他。只是,偌大的苏府,连他自己都没拿稳,何谈让苏言去处理?不过是来羞辱一番,好让自己更加顺遂地接手苏家罢了。
原主被送来苏府之后,直接被送去了苏府的平天阁里。那里,放着苏府的至宝,落鉴印与录神书。前者是在云清各地落下印记,后者便是记录云清各地灵气激荡之地。两件至宝,相辅相成,苏家靠着它们掌管着云清,从没有出过错处。
这两件法器虽说当年为苏家所造,却是有一个缺点。当苏家在云清留下的印记不够时,法器便不稳定。若是不稳定,便意味着不会轻易认主。
落鉴印是苏家的象征,属于苏言理所当然。书中的原主并没有想到郁尘书会借由这个缺点来发难他。
他刚被接来,便像今日这样,让郁尘书以“云清已然安定,若是阿言一定可以握住落鉴印。”这样的花言巧语骗去了平天阁。
结果便和他预想的一样,那时的云清印记都因为苏清林的死去,和连续的动乱被冲撞得几近无了,原主在苏家众目睽睽之下,想要握住落鉴印时被其所伤。反而是郁尘书趁乱,凭着强大的修为勉强按住了它。
虽然这件事情潦草收了场,却被所有人都知道了苏家的少主连掌控落鉴印的实力都没有……从此,原本就怯弱的原主再也不愿意出门了,更是将苏家的事务都交给了郁尘书,自己自闭在了太古之地里。
不得不说,这损招,确实是歹毒到了骨子里。若不是苏言有所准备,只怕也会像原主那样丢尽颜面。
只可惜,这一次,却再也不会让他得逞了。
“郁哥哥既然这么说,那我还是勤快些吧。”苏言装作羞赧地朝着郁尘书点了点头,起身跟着郁尘书状似慷慨地跟自己交付公务。
没过多久便转到了平天阁里,早就被安排等着的苏家的下属皆站在院里,似乎都捧着这些天的书信公文在等着苏言检阅。
这一次,苏言甚至没有经过郁尘书撺掇便走了进去。还能跟他轻松笑着道:“哥哥,你上次找我要的落鉴印就在这里。”
“它是我苏家的至宝和象征,这才是非苏家人拿不到的。请恕我不能给你了。”苏言轻飘飘地便拎出了郁尘书前段日子想要落鉴印的事情。这才继续道:“不过,我可以拿住给你看看呢。”
“好。”郁尘书因为苏言戳破了他的心机正黑着脸,发现苏言没有察觉到他险恶用心的意思才脸色稍霁。听到苏言主动要去拿落鉴印,脸上的笑容更是要溢出来了,他没有顾及下人那闪烁的目光,温声鼓励道:“云清已然安定,若是阿言一定可以握住落鉴印。”
“是呀,我也觉得。”苏言嘻嘻笑笑,微抬着下巴。朝着平天阁中央那闪烁着淡淡金辉的落鉴印前去。
这段时间风餐露宿,各处平乱,借由身上的那枚子印布下的苏家印记那么多,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刻。
他又怎么会让郁尘书的期望得逞?
落鉴印在人进来之时那周身的金光似聚敛起了闪烁着的银白雷光。随着苏言站在金光里,骤然天地色变,隆隆的威声从外面的天空传来。
那双玉白的手轻轻抬了起来,在郁尘书有些紧张又炽热的目光下伸向了那枚硕大的落鉴印。只等着法器发威,将苏言毫不留情掀翻出去的那一刻。
只是却没有如他的期望。那玉白的手轻而易举地便握住了空中的那枚印。苏言甚至将他稳稳握在了手里随意挥了挥又摇了摇,映衬着莹莹金光,笑得灿烂又艳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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