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元青正面带微笑看着司南,以及司南背上的林清:
“清儿,你回来了。为师来接你。这就是你的男朋友吗?危难之际,也没有将你抛下,也一直护着你。虽说为师之前一直劝你放下执念,但如今看来,倒是我有些钻牛角尖了。”
一番话说出来,成功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
什么!!
归元宗的掌门在说什么??!
他们俩是情侣关系!!
兽王居然是归青道友的男友!!
他们两个什么时候鬼混在一起的?
怪不得归青这家伙,在对待古武派的态度那么强硬,几次提出要合作,原来是在给他小情人铺路!
一时间,道宗的人看着两人的表情有些复杂。
只有费喻实望着司空的方向,表情若有所思。
谷弘厚无奈笑道:
“师父,这件事情,小师弟还没有告诉他的男友呢。”
张元青恍然,对着两人歉意地笑笑:
“抱歉。是为师多嘴了。”
林清抱着司南的脖子,感觉到司南在听到师父的那句话时,身体顿时僵硬了。
似乎有些不敢回头。
“兽王大人,还要装不认识我吗?”
林清在他耳边悄声说。
司南连着奔了一路,翅膀上沾满了瘴气,即便恢复速度很快,可也架不住瘴气的伤害程度大,一直在不停地滴血。
“快放我下来。”
万一瘴入体,恐怕更遭罪,得赶紧治疗。
林清原本是这样想的,可司南却以为好不容易找到的老婆见了自己的师父,就赶忙急着离开他。
上一次是见了他的二师兄,老婆就被二师兄抱走了。
这次是师父和大师兄,他们是不是也不会赞同古武派的人和自己的徒弟在一起?
司南梗着脖子:
“我不放!放开你就要离开我了!”
既然被知道了真面目,司南也不用再故意压低嗓音说话,露出自己本来的样貌。
他摘开面具,语气有些阴沉:
“你又要离开我是不是?”
他身上黑气笼罩,愈演愈烈,压制了许久的瘴气,在这里终于爆发了出来。
“我好不容易来到你的身边,为什么总是要抛弃我?你知道……你知道我为了到你的身边,都……”
都经历了什么吗?
每天都要经历无数次的肌肉和组织重组,他原本以为,那些痛苦已经被他遗忘了,来到了林清的身边,就可以抹去那些伤害。
可是身体上时不时的疼痛,总是提醒着他过去的一切。
而这些灵魂上的疼痛,根本无法宣泄出来。
不过瞬息间,司南体内的瘴气就全面爆发开,将两个人卷在了里面。
卷成了一个黑球,黑球里面黑气涌动,散发着可怕的气息。
“不好!兽王被恶灵附体了!”
“快!要快点杀掉他!不要他发狂!”
有道士在紧张地喊道,手里的术法扔了过去。
“我们师徒在这里,你们还想插手?”
谷弘厚甩了一下手里的拂尘,那名道士瞬间倒飞了出去。
“唉,傻瓜。”
黑球内传出来林清的声音。
“噼啪!!”
一串粗大的闪电从天际落下,直直插入黑球。
不过瞬息,瘴气就灰飞烟灭,只剩下身体流着血已经晕倒的兽王和抱着他的林清。
“师父,我们回去吧。”
林清抬头看向张元青。
“好。”
张元青点头。
“等等!!你们录到的东西呢?”
从林清手里甩出来一个光球,被周围一个小道士拿到了手里。
“给莫掌门看吧,我设了禁制,只有莫掌门才能打开,如果有外力强行突破,录像会被直接损毁。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司空看向一旁的江鸿畴:
“那我们也……”
“你还想去哪?跟我一起走!”
费喻实拽住司空的胳膊,并没有管愣神中的江鸿畴,喊了一声大师兄。
下一秒,这几人便原地消失了。
再次出现时,已经到了归元宗的地带。
司空没有站稳,直接跌倒在费喻实的怀里。
“怎么?好多年不回来,连路都不会走了?”
费喻实冷哼一声,“勾引人的把戏,还是跟以前一样!”
司空没有搭理这个小孩子脾气的男人,从他怀里努力站起来,又咳嗽了几声。
“你这身体怎么回事?”
费喻实皱着眉头,终于忍不住问道。
司空想起在恶灵老巢中的一幕,老脸就烧得慌,没有跟他对视:
“跟你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
费喻实捏住他的胳膊,拉着司空靠近自己,“你自己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还想跟我扯清关系?你是不是有点想得太美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着我干了什么……”
司空面色苍白: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放开我……”
费喻实哼了一声,放开扯着他的手。
谷弘厚站在他们身后,微笑道:
“小空,欢迎回来,抱歉,二师弟你看着那样,其实心里一直都在想着你呢,现在房子里都还放着你的东西,不让别人碰。”
“大师兄!”
费喻实冷白的脸上一抹红晕,显然不愿意大师兄抖漏自己的私密事情。
“好了好了,你老是欺负小空干什么?”谷弘厚笑道,“把人又欺负走了,看你去哪找。小空,过来,我给你把把脉。”
谷弘厚挥手示意着司空,司空扭头看了一眼还在别扭中的费喻实,犹豫片刻,迈开腿跟了上去:
“谢谢谷师兄。”
“都是自家人,说什么谢字。”
两人的对话隐隐约约传进了费喻实的耳中,费喻实看着自己想念又憎恨了无数年的人,此刻站在自己的地盘上,却兴不起一丝报仇的想法。
或许是因为,在那个人心中隐藏已久的事情,终于被他发现了。
费喻实走进内堂。
内堂的一侧正躺着林清的傻大个兽王,背后的翅膀已经被瘴气侵蚀严重,流着黑糊糊的血,这个堂堂的兽王,还紧紧攥住林清的手不放开,面具摘下来,白净的脸皱巴着,嘴里哼哼唧唧,看着可怜极了。
师父站在旁边,手掌按在司南的额头上,慢慢抚平司南灵魂里的创伤。
另一侧。
大师兄和司空相对而坐,像医馆里的坐诊大夫似得,正在把脉问诊。
“你这些年也不好过啊……”谷弘厚摇着头说道,“身体亏损太严重了,等我开个方子给你。”
他刷刷刷在纸上写,写完之后递给旁边的童子,“去仓库里拿十四副药。”
在费喻实面前坦然的司空,如今面对着谷弘厚,却有些心虚,这里的人,对待他,还是和以前一样,这让他更愧疚了:
“谷师兄,我……”
“不必多说,你的事情,师父大概了解,”谷弘厚微笑道,“师父已经说了不会与你计较,更何况,那些秘籍,你只是拿走了拓本而已,无关紧要,知识本来就是需要传播。你不必介怀。”
司空眼眶有些热,低头应道:
“是。”
就在这时,费喻实身上的通讯器响了起来,他接起之后,应了两句,便挂断了。
刚挂完,司空身上的通讯器就滴滴滴响了起来。
司空看了一眼通讯器上的名字,原本紧绷的表情,忽然变得柔和了起来,可他忽然想到什么,抬头看了一眼费喻实,又重新变得紧张。
“不好意思,谷师兄,我去接个电话。”
谷弘厚笑道:
“去吧。”
司空绕开费喻实,走到门外,接了起来:
“嗯,我没事的,是我以前的老朋友,顺便聊聊天,办完事很快就会回来。小南吗?小南也在治疗,等结束,我们会一起回来的。”
那边叽叽呱呱说了什么。
司空眉眼满是温柔:
“好了,不要冲动,跟你们说了多少次了,真不知道这性子是跟了谁……”
他忽然噤声,身后果然跟过来了一个人。
“费……费大人!”
司空怒道,“请你不要偷听!”
费喻实一本正经地说道:
“我没有偷听,我是在光明正大的听。”
司空:“……”
这家伙的脸皮,从以前开始就很厚,现在更加变本加厉了。
老变态!
“抱歉,我在跟家人通话中,请你离开。”
司空忍着脾气说道。
“家人?什么家人?”
费喻实哼了一声,“我以前怎么听你说过?你不是说你的孤儿吗?现在又变成有父有母了?”
司空木着脸说道:
“是的,我骗你的。”
费喻实气笑了:
“我看是找了新的下家了吧?怎么,离开我之后,马不停蹄地就结婚生孩子?你一点对自己做出的事情愧疚?你跟别人生了孩子,我怎么办!我因为你,单身到现在,还被宗里的人天天嘲笑,你怎么补偿我?”
司空听到生孩子的话,脸色忽然变得苍白起来。他动了动嘴唇,最后什么都没有说,沉默了下来。
“你想要……什么补偿?”
在费喻实咄咄逼人的目光下,司空木着脸终于开口。
“跟我来。”
费喻实大步走了出去,司空站在原地没有动。
费喻实又折返了回来,一把将司空打横抱起来,直奔着他自己的小院里去。
脚步看起来很是急促。
取药回来的小童看着已经走远的两人,手里拿着药,犹豫地看向谷弘厚。
谷弘厚摇摇头笑了两声,“给我吧。”
过了没一会,费喻实院子里的侍从快步走过来:
“谷大人,费大人命我来取司大人要喝的药包。”
很快他捧着药包折返了回去。
而费喻实和司空这一走,直到第二天早上,司南清醒过来,还没有归来。
司南觉得自己睡了好久。
离任兽王那些痛苦的记忆,让他总是忍不住抓狂地想拼命捂住自己的脑袋,想要把它们从自己的脑中赶出去。
有一股清凉的气息,从他的身侧一直源源不断给他提供能量,让他在这次,循环往复的攻击中扛了下来。
他的灵魂就像在狂风暴雨里,孤独前行的一抹小舟,在海浪滔天的巨浪下,马上就会被打得粉碎。
海底深处,有无数双手,拽着他的身体,让他进入那漆黑黑的漩涡之中。
“定!”
一个状如洪钟的声音在他的灵魂深处响起来,宛如定海神针,在他灵魂周围竖起一道道高墙,阻隔着来自深渊的召唤和诱惑。
那个在孤独地坚持自己的灵魂,茫然地抬起头,终于睁开了双眼。
在他的头顶上方,有一道金光,照耀在他冰冷的身体上,温暖着他的所有角落。
张元青伸回手,放在身后:
“可以了,给他加固了结界。兽王传承,历来都是混合着历任的所有负面情绪,他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厉害了。清儿,你这个男友,心智很不错。我在他的灵魂深处,看见了你的印记。想来,他能够坚持下去的动力,来源于你。”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可怜的孩子。”
外人给予的力量总归是有限的,如果他自己的灵魂不强大起来,主动从这个漩涡中逃出来,恐怕他的下场,和以前那些失职的兽王,是一样的。
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是,师父。”
林清附身,将自己的额头紧紧贴着司南的额头。
额头是灵魂的开启之处,原本以为要费一些功夫,可司南的灵魂之所,对林清没有丝毫设防,他很轻易地钻了进去。
司南原本的小船,在察觉到他的气息后,豁然努力延伸着自己仅有的一寸之地,只为了护住自己的爱人。
在这个汹涌的海水之中。
它要给自己的爱人,一些容身之地。
司南的身体开始迅速膨胀,床榻已经容不下他的身体了。
张云青眉头一皱,拂尘一甩,将司南和林清两人的身体,挪移到了大厅外面的空间内。
刚到了外面,司南后背的翅膀张开,不断地伸长伸长再伸长,不过转瞬间,司南的身体就已经像一座小山,两只爪子将林清小心地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张元青闭眼感应了片刻,睁开眼睛时已经带着笑意:
“倒是不错。”
“铛!”
一个金色的牢笼从天而降,落在地面,将两人牢牢罩住。
张元青连续甩了几下拂尘,外侧又加固了好几层金色牢笼,嘱咐任何人都不能靠近,他这才转身,看向站在阴影处,正一脸微笑的谷弘厚:
“弘儿,随为师去一趟道宗吧。”
“遵命,师父。”
谷弘厚躬身道。
云海市。
道宗总局。
道宗的高层,包括三个掌门在内的所有高层,聚集在小会议厅,共同看着屏幕上,林清一行人传回来的讯息。
在看到兽王背着归青,在恶灵大军中以鬼魅间的速度前进,众人终于变了脸色。
或许,在之前那次战斗中,这位年轻的兽王,并没有展露出自己的所有实力。
他们需要重新审视一下古武派的价值了。
他们作为领导层,并不像下面的那些道士一样,被自家长辈洗脑,脑子里只有对古武派刻骨的仇恨。
对他们来说,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兽王全身上下都是宝贝,所以在每一任兽王出世时,不管这位兽王有没有作恶,他都会被扣上这顶“罪人”的帽子。
而在兽王意识模糊,被脑袋中那些呢喃和召唤转变成狂暴,心中的所有残暴被激发出来时,在他周围的人类自然会受到伤害。
在很久以前,他们甚至会主动引导兽王居住在人间,只有亲人朋友的死亡,才会让他们站在同一战线,共同讨伐兽王。
等兽王陨落,他们就可以瓜分尸体,回去,提升自己的修为。
如果说前几次是故意为之,等杀的次数多了,让兽王传承的被分尸被背刺的痛苦记忆越来越多,就不需要他们再刻意引导,他自己就率先控制不了心中的暴戾,直接朝着无辜之人下手。
在他的眼里,这些都是导致他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
“关于古武派的事情暂时搁下,这里的十大鬼王的实力,大家如何判断?”
莫天下沉默片刻,说道。
就此事,众人开始讨论了起来。
会议进行到一半,莫天下忽然望向外面。
“会议暂停。”
他嘴角露出一抹微笑,“一个老朋友来了。”
“莫掌门,一别多年,别来无恙啊。”
张元青站在半空中,明明只是轻轻张开嘴巴,声音却传出了好远。
在云海市的很多年轻道士们,对归元宗这个年代久远的门派有一些了解,主要是拜门派里面的归青和费喻实所赐,作为一个小门派,两人以极强的实力,很快就在鱼龙混杂的云海市站稳了脚跟。
而从来不显与人前的门派其他两人,这是在百年来,第一次踏上云海市的地盘。
“不知张掌门出关,莫某有失远迎,是莫某的不敬。”
莫天下作为道宗的第一高手,此刻却在张元青的面前低下了脑袋。
“我把道宗这样重要的单子交给你,你就是这样办事的?”
脸上总是带着微笑的张云青,此刻却面若寒霜,在大庭广众面前冷冷地说道。
莫天下低下头:
“是莫某……没有尽到职责,请尊上责罚。”
身后跟出来的时永寿和瞿英,看见自己的顶头上司被训得抬不起头,脸色大变,看向半空中那个看着容貌年轻的男人。
他们已经从属下的口中得知,敢死队一行人从恶灵世界中出来,就被一个年轻道士和一个光头道士给带走了。
难道是眼前的这两人?
这个年轻人,是归青和费喻实的师父?
“恶灵在人间肆虐的事情,我暂时不与追究,”
张元青冷冷道,“你沉迷修炼,竟然将所有的事情一概不闻不问,很多小门小派在这一百年来,灭绝了多少,你竟然也不管?”
有道士是莫天下的狂热粉丝,听到自家掌门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这样指着鼻子骂,气不过了:
“你算是什么东西!凭什么对我们莫掌门指手画脚! 莫掌门的掌门之位,是我们所有人共同推举出来的,他的实力有目共睹,跟你根本没有关系!”
“就是就是!”
“莫掌门哪有闲心管这些杂事,你怎么自己不出来处理?这么多年跑哪里去了?”
莫天下叹了口气。
一个巨大的手掌,从空中凭空落下,将肆意叫嚣的几人直接砸进了地板里,被直接压扁,鲜血从地板缝中溢了出来
谷弘厚收回了手,慈眉目善地望着下方的众人:
“对师父不敬,该死。”
时永寿看着这一幕,觉得眼皮直跳,在强大的实力面前,所有的耍花腔,都是无用功。
“如果有谁对师父不满意,尽管来找我,我也有一百年没有杀人了。”
谷弘厚微微一笑,“倒是想沾一点血腥味回去。”
“将广场打扫干净吧,”
莫天下吩咐了一句,对着张元青恭敬道:
“请两位到里屋来,莫某扫榻欢迎。”
等两个不速之客被莫掌门请了进去,广场的人纷纷议论了起来。
虽说有年长一些的道士知道两人的身份,可却讳莫如深,只道:
“不要招惹那个光头的。”
那家伙,以前可是个杀人狂魔。
曾经一夜间屠杀几万人,将那个国家的皇族及各大官员,从上到下屠戮干净,最后归隐山林,当时江湖上人心惶惶,很多人惧怕这个杀人狂魔再度出山,他虽是普通人,但却天生神力,极为聪慧,道士围剿他失败,还被他学去了术法,一天比一天强大,最后被张元青收入了门下。
现在已经收起了所有的戾气,安心地跟着师父潜行修行。
不过百年过去,江湖上关于他的传闻,却早已消失了。
等他们进去过去不久,道宗就出了一则通告。
“今日起,开始进行道宗内部整顿,彻查近年发生的道士意外失踪、不明死亡,以及门派覆灭等事件。”
挖出内部毒瘤刻不容缓。
从这天开始,轰轰烈烈的“清理行动”开始了。
等其他人都退出去,莫天下和张元青相视一笑。
“今日的戏如何?还算可以吧。”
两人在空中轻轻碰杯。
谷弘厚垂手坐在旁边,一声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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