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下的丁蝎与周宝骐借着抢我身旁床位的名头，宣泄着被压抑的情绪。互相打得头破血流。

我观看着这场注定不会出现死亡的斗兽戏，没多久便失去了兴趣。

温暖的被窝在寒冷的冬天总是格外吸引人，我躺了进去很快闭上眼睛准备入睡。

“我赢了，青山，你给我讲故事吧？”

快速爬到床上的周宝骐推了推我，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鼻血，咧开嘴露出他的小虎牙。

“你太脏了。”

面对我毫不掩饰的嫌弃，周宝骐显然有些无措。

他顿时将沾血的手缩回白色衣袖中，小心翼翼地笑着下了床。

“那、那我去洗洗脸跟手再回来。”

离开房门前又揍了嘲笑他的林轩一拳。

站在床前解着外衣的卫曲桑冷笑嘲讽众人疯癫，招来一直看他不顺眼的林轩。

眼见林轩要冲过去打人，脸部负伤的丁蝎伸手拦住他。

“要被查房的大夫看见就不好了。”

往地上啐了一口的林轩这才作罢，转身回了自己被窝睡觉。

很快从灶房回来的周宝骐笑着向我展示他洗干净的手、脸，随后快速爬上床钻进我旁边的被窝。

“青山，你不讨厌我睡在你旁边吧？我不打呼噜的，不过丁蝎他打呼噜。”

他侧躺着盯着我的脸看，眼睛很亮，像有盏长明灯住在里面。

耳尖的丁蝎猛地坐起身破口大骂，嚷嚷着让周宝骐再跟他打一次。

被激怒的周宝骐跳下床，正准备把坐在床上的丁蝎揪下来，就瞧见了门外来查房的大夫。

迅速跑回床上的周宝骐闭眼装睡，但还是没能骗过戴着白色帷帽的大夫。

“你当我眼睛瞎了？看不见你？上蹿下跳的，你羊癫疯啊？睡觉！都给我老老实实的睡觉！”

萧大夫的声音从帷帽中传出。他走到我床前，趁着其他人都闭眼的时候，将一个绣有兰花的香囊递了过来。

在咳嗽了两声后，萧大夫转身出了房间，并将房门关上。

听到关门声的众人顿时睁眼坐起，在昏暗的房间内谈论起刚刚的事情。

“哈哈哈哈，周宝骐被骂了。”

“这声音我听出来了，就是那个姓萧的，长得贼眉鼠眼的。”

“嘘，萧大夫还没走远呢。”

一只温热的手充满试探意味地无声靠近，我转头看向身旁装傻“嘿嘿”笑的周宝骐。

“身处于这样压抑的环境，失去自由，你却与其他人一样沉迷于低等乐趣？”

被我抱住的身躯僵硬不已、呼吸加快，我在他耳边低声说着。

不满足于短暂拥抱的周宝骐，试图拉着我同他一块抛弃理智。

“青山，不是我不想做些什么，而是我能做什么呢？大家都被困在这里，能跑的话早就跑出去了。”

“青山，他们看不见的……”

失去思想的野兽的眼中充满渴求，迫不及待地扑了过来。

我将这头野兽按住，在他期待的目光下用拳头打断他的鼻梁。

发出痛呼声的周宝骐被我抓着头发砸向床沿。

这时疼痛使他清醒了，他开始挣扎尝试远离我的折磨。

“我错了！我错了！青山，放开我！”

叫喊声吸引了屋子里的其他人，他们很快围过来查看情况。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周宝骐你小子是不是不老实啊？”

“青山你没事吧？”

捂着流血不止的鼻子的周宝骐迅速逃下床，强行让最边上的卫曲桑跟他换位置。

“滚过去！”

不愿意交换位置的卫曲桑被周宝骐踹了过来。他穿着单薄的白色交领里衣，站在我面前一脸阴郁地看着我。

“你可以安心，我不像这群疯子那么喜欢你。”

十分嫌弃阿寻被子、枕头的他蹙紧眉头，又转身跑去想将自己的被子、枕头拿过来，但遭到了周宝骐的拒绝。

无奈之下，卫曲桑钻进不属于他的被窝。

在闭眼之前跟我单方面的约法三章。

“我不动你，你也别动我。我不喜欢你。”

我无视他，将枕头下的香囊取出，拆开来看里面的填充物。

是一些简单的花瓣，似乎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香囊。

毫无价值的香囊被我扔给正准备睡觉的丁蝎。

“给我的？哪来的？”

他充满疑惑地观察、闻着那香囊，同时驱赶周围跟他同样好奇香囊的人。

“安神的。”

这个答案使拿着兰花香囊的丁蝎收了嬉皮笑脸，低头看着香囊许久不说话。

身旁试图来抢他香囊的百里琴遭到面部一拳，捂着鼻子骂他小气。

“我没想到你会对我随口一说的话记在心上。谢谢。”

在煞有其事地道谢后，丁蝎将那只兰花香囊收进怀中。

【恭喜宿主，丁蝎好感度上升2点。目前丁蝎好感度是12。宿主你加油！】

重新躺回被窝的我闭上双眼准备入睡，耳边却传来卫曲桑那充满嫉妒气息的声音。

“为什么给他？是因为周宝骐惹你生气了吗？青山，其实你就是个会拉拢人心利用人的骗子。他们都是一群傻子……”

我侧过身面向博取关注的卫曲桑，盯着他那张扭曲的脸，打断他的话。

“卫曲桑，你为什么要一再强调你不喜欢我这件事呢？是因为你在心虚吗？你不敢承认对我的喜欢，因为你很矛盾。你在嫉妒我、恨我的同时，又非常喜欢吸引我的注意力。”

“你失心疯了吧？我怎么可能会喜欢……唔！”

发出噪音的嘴被我用手捂住，我笑着看着卫曲桑那双惶恐的眼睛。

被压制的身躯格外诚实。

“如果你的反应被屋里其他人看见，会出现什么样的画面呢？嘲笑你？殴打你？将你当成一件可宣泄的物品？卫曲桑，当人们长期处于这种极度压抑、重复乏味的环境，他们会发疯。会变成与以往自己完全不同的模样。以至于做出许多，超乎常人想象的事情。你想看吗？想象一下那种会让你产生恐惧的画面。”

在惊恐中默默流泪的卫曲桑突然变得很漂亮，或许是因为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照在他的脸庞上，使我眼中的他变成一颗朦胧柔光的白珍珠。

“没了反抗意志只麻木活着的人已经不算是人。他们只是被观赏的动物。是即使再怎么折腾也让我提不起兴趣的东西。”

收回手的我转身躺下闭目睡觉，好似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过。

“我就知道……我早晚会有一天让他们知道你的真面目！让他们明白你根本不值得他们这样追捧！”

他在我身旁躺下，内心充满着被这般对待后的屈辱、愤怒。

“事实上，人们并不在意我。人们只在乎自己的感受、自己的利益。他们之所以看似喜欢我，是因为我的出现给他们提供了另一种选择。他们向自己内心暗处那只丑陋的怪兽低头，主动走向我。抱着侥幸心理，却深知这背后的代价。”

我站在穿着里衣的卫曲桑背后，用双手扒开他的眼皮，强迫他观赏这出“动物”戏剧。

蒙蒙亮的灰蓝色天空上偶尔飞过几只麻雀、喜鹊。

原本沉浸于睡梦中的卫曲桑被我强拉着，来到这冷风阵阵的院子里。

意外被我撞见与一位“病人”发生故事的李二牛，此刻趴在地上。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周宝骐的缘故，他抖得厉害。

偶尔，发出几声如骡子般的声音。

“我想你大概是没有感受过这种事情的。不如趁他们还睡着，去了解一下？”

被我猛地从背后一推，卫曲桑吓出一声尖叫，没站稳的他摔倒在地。

“停下来！停止！我以大夫的身份命你们停止！”

在与那两只“动物”距离拉近后，卫曲桑彻底慌了神。他试图用泄露真实身份的方式来阻止这让他惊恐的行为。

流着泪的卫曲桑手忙脚乱地后退、爬起身，转身想离开院子回到房间。

“卫曲桑，你是否了解你如今的处境？你是个不被双方接受的存在。大夫们不喜欢你，‘病人’们也不喜欢你。在这样的情况下，你竟然那样随意就说出足以令你被众人杀死的话？”

我拉住状若疯狂的卫曲桑，扇了他两巴掌迫使他冷静。

“天已经快亮了。留给你的时间不多。”

一把锋利的剪刀被我塞到呆在原地流泪的卫曲桑手里。

“不知道为什么，人们总是拒绝我的帮助。他们依赖我，维持着原样做个懦夫，却不愿意为了自己而改变。”

时间缓慢地流逝，我盯着卫曲桑那双蒙了层水雾的眼睛，等待他做出选择。

当他将剪子刺向沉浸于“游戏”的周宝骐时，他便彻底失去了回头路。

或许这会让他丢失当初对“病人”的愧疚、共情，但也使他变得比以前更真实。

“奇怪？周宝骐那小子呢？跑哪去了？不会是逃跑被抓了吧？”

“应该不会吧？”

站在檐下吃馒头的林轩跟百里琴讨论着周宝骐的去向。

与众人一样喝粥吃馒头的卫曲桑躲在屋里，在经历了早晨的事情后，他变得很沉默。

“青山你不饿吗？为什么不去那边拿吃的？”

从我身边路过的丁蝎停顿脚步，见我两手空空，皱眉疑惑。

没等我回答，他便又问起之前故事的后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