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地上的男人擤了擤鼻涕，眼睛在许夏身上四处打量着。

乌黑的长发笔直柔顺，配上那精致的小脸，清纯可人，长得就跟高中时期的国民初恋一般。

吊带裙，纤细光滑的小腿下面竟然没穿鞋，就那么赤条条一对白皙的小脚漏在外面。

倒在铁门上的许夏缓缓抬头，眼神里的慌张惊恐，免不了叫人心疼。

男人愣了两秒，啧了一声，“你谁啊？哪个部门的？”

“她是我粉丝。”

红衫女人抻了懒腰，淡定地从沙发上坐起来，“一直跟着我到这儿的，麻烦死了。”

眼神戏谑，女人微微偏头，单手拄着脸蛋儿看向许夏，懒得甚至连上半身都不愿意动。

眼前全是金星，头就跟灌了铅般沉，许夏努力分辨自己的方位，想要挪动，可是大腿膝盖处疼得厉害。

怎么办？

许夏迷迷糊糊地想:自己不会死在这里吧？

“这是小千总的朋友啊。”

跪在地上的男人恍然大悟，快步走到许夏面前想扶她起来，看向许夏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巴结。

许夏被摔得脑子发蒙，这会儿才缓过劲儿，赶紧推开男人，看向沙发上的女人道：“不是…谁是你粉丝啊…”

听到女人的声音，许夏立刻进入战斗状态。

女人没应许夏的话，眸子里的光彩被瞬间压了下去。明明是张年轻漂亮的脸蛋儿，许夏却从其中见到了几分阴狠毒婺。

谅许夏自诩阅人无数，天不怕地不怕，可还是从这个女人身上感受到了一丝寒意。

好不容易消失的恐惧感此时又升腾到胸口前，憋得许夏难受异常。

“嘶…”

许夏使劲在地上摸索，希望能找到硬物之类的东西防身。不成想手心勾到铁门边缘，硬生生被扯了个口子。

“你没事吧？”

男人见到血瞬间白了脸，屋里的众人也都离开座位，把许夏团团围住，查看她的伤势。

除了那个红衫女子神色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往自己嘴里塞了颗大红枣，仿佛许夏不是人，只是个物件儿般无关紧要。

围着许夏的众人眼神殷切，满是担心，倒不像什么杀人不眨眼的犯罪团伙。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声音让许夏感受到了温暖。

可躺在沙发上的女人就不一样了，她举止怪异，咄咄逼人。

在许夏看来，女人整个就一心理扭曲的反社会。

一时间，许夏也判断不出来这群人的身份。

强撑着起身，背靠门框，许夏只感觉浑身疼得厉害。

“你是谁啊？你不是市场部的人吧？你是行政部的？”

没有说话，许夏把目光越过众人看向他们身后的桌面，上面摆了一圈白色的文件。

那是“剧本杀”的剧本道具。

剧本杀？

许夏琢磨着，幸好没向男人兴师问罪，误会他做了什么杀人越货的事。

“看她长得这么好看，应该不是行政部的，是新媒体部的主播吧？”

“得了吧，新媒体那帮人长得一个比一个难看，那主播长得还不如咱们小千总万分之一好看呢。”

“你们是……”

许夏目光越过众人，观察沙发上的女人。

“我们是市场部的，今天来团建的，美女怎么称呼啊？哪个部门的？”

“我好像见过她，她是个小网红来着，叫……叫……”

听到有人认识自己，许夏轻咳一声，正欲解释：“我是……”

“她叫夏夏，是个卖假药的小网红。”

清润的声音再次响起。

红衫女子吐了枣核，将外衣脱了丢到一旁，然后将双手背后，闲庭信步地走在许夏面前，“小网红，你鞋呢？”

女人的眼神毫不避讳地投向许夏，最终停留在她没穿鞋的脚上。

许夏顿感不适，本来处境就尴尬，这回更显局促。

“谁是卖假药的？造谣要负法律责任的！”

几次三番被女人找不痛快，许夏又气又恼，越看女人越不爽。

女人突然笑了，抬手弄乱许夏的头发，撇撇嘴道：“卖假药也是要负法律责任的哦。”

“你！”

许夏女人气得半死，她被女人的人围住，像看动物园里的大猩猩般瞧，还被言语侮辱。

泪水不觉在眼眶打转。

女人的身上有股淡淡的香水味，很寡淡，就如同她的声音一般，清洌，不喧宾夺主。

如果许夏从来没和这女人打过照面，估计还会对她一见钟情什么的。

可是现在，这女人让许夏恨得牙痒痒。

“夏夏听话，缺钱了管姐姐要，姐姐给你。不要在直播间卖假药，知道吗？”

女人一边说，一边笑，仿佛撞见了什么天大的有趣事情。

女人笑，她身边的人也跟着笑。

有什么好笑的？

这有什么好笑的？

打转的泪水夺眶而出，许夏小巧挺拔的鼻尖通红，唇角也因为肌肉缩张不断抽搐。

“别笑了。”

见许夏哭了，女人倒有些愣神，收起笑容，声音恢复冷洌。

话一出口，房间里瞬间寂静下来，只剩下每个人的心跳声。

许夏并不知道，这帮人不是嘲笑许夏，而是只要女人笑，他们就必须跟着笑。

小千总性子乖戾，喜怒无常，在她身边做事须得如履薄冰。

只是众人纷纷生疑，小千总平日沉默寡言，被奉为冰山美人。

今天是怎么了？不仅话多了，竟然还笑了？

“不许动！警察！都别动！”

正当众人错愕之际，那三个地痞却带着警察来了。

.

费歉想过很多次被关进派出所的场景，但绝不是今晚，也绝不是因为团建剧本杀。

其他人都被放走了，除了许夏和费歉两个人，因为砸烧烤摊的纠纷事，被留了下来。

从被关进派出所开始，费歉就一言不发。

许夏见女人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郁郁寡欢，心中舒坦不少。

她靠近女人，学着港片大哥待小弟的样子，一把揽过女人的肩膀，讲着塑料港普道：

“就系你叫费歉？怎么不说话了？刚刚不是很嚣张滴嘛？”

“你长得这么漂亮，怎么净干见不得人的事？”

“松手。”

费歉蹙眉，修长的手指扣在许夏的手腕，想要推开，却被许夏反手握住。

“偷拍的视频还我。”

费歉阖上双眼，挣不开，就任由许夏抓着手，也不理会，

和之前的咄咄逼人判若两人。

许夏歪头看女人，女人皮肤很白，是那种有些透明的白，一眼望去，给人病恹恹的感觉。

女人三庭五眼让人羡慕，哪怕是脸上的痣都生得恰到好处，最让人动容的，是女人微翘的唇珠。就算不喜欢女人的许夏，见了这张脸，都免不了暗生怜爱。

“别看我。”

费歉眼睛不睁，连嘴都懒得动，这几个字，就好像从喉咙里发出来的。

“谁稀罕，看你一眼，倒霉一天。”

许夏翻了白眼，因为女人美貌残存的好感荡然无存。

这女人，在直播间里狂刷攻击她的言论，跟踪她，偷拍她，还当着其他人的面诋毁嘲弄她，许夏会愿意看这种人吗？

许夏还真愿意，女人身上香味好闻，长得又好看，沉思间许夏又忍不住多看两眼。

那么好看的脸却有那么坏的心肠，真是世风日下。

许夏不仅偷看，还在心里面评头论足。

捏着女人细滑的手腕放到桌面上，许夏义正言辞问：“知道我是谁吗？”

女人睫毛微动，缓缓睁开眼睛，微侧头扫了眼许夏。

那模样似乎在说：关我何事？

“小网红，”费歉挑眉，“你是来兴师问罪的？”

小臂竖直旋转90°，手指同样扣住许夏的五指，把她拽到和自己相距不过十厘米。

“有时间多读书，多动脑子，知道吗？小网红？”

注视着突然放大的，美艳动人的脸蛋儿，许夏挑眉，薄唇迅速贴合费歉的唇瓣，送了个猝不及防的吻。

如胜利者般睥睨已经呆滞的费歉，许夏绽放出甜美的笑容。

“费歉，你妈妈来接你了。”

米黄漆木门打开，派出所民警走进屋子，见俩人一个咬紧牙关，肩膀都在颤抖，另一个却洋洋得意，开口问：

“又发生矛盾了？”

许夏瞬间心虚，赶忙摆手，亲昵地搂住费歉的细腰，“没没没，我们关系好得很。”

后者则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急促的高跟鞋声音越来越清晰，许夏看清了来人。女人浑身裹满了名牌，随便一件什么东西都价值不菲。

她保养极好，明明四十多岁，看起来却像三十出头。

女人先是快速看眼许夏，然后走到费歉面前。

“啪——”

清脆的巴掌甩到费歉的脸上，被打的人却一声不吭，好像犯了错的孩子，眸子里满是歉疚。

“我说过多少次，晚上的时候不许出门！”

来势汹汹的女人一副恨铁不成钢样子，咬牙切齿道。

许夏哪里见过这场面？

就算是大人教训孩子，也要拉回家打啊！怎么可以在这么多人面前，直接打人脸呢？

望向眼眶红润的费歉，许夏多少生了些同情。

心道自己是不是玩得过火了。

“对不起啊警察同志，给您添麻烦了。”

女人冲警察点点头，随后扬起下巴，一把扯过费歉，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走出大门。

出门间，费歉回头看了许夏一眼，就在那时。

从那眼神中，许夏看出了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