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浮生幻梦十六

司黎没有回头,垂在衣袖中的手缓缓收紧,不知不觉间已经尽是汗水。

她牵强地笑了笑,“剑尊,我的话都说完了,已经一月多未回客栈了,我得先——”

“沧溟镜在你身上。”

未说出口的话被打断,司黎不可置信地回身。

清风拂过吹动少女额前的碎发,她摇着头低声喃喃,“不可能的,怎么可能?”

沧溟镜明明早就消失了,怎么可能还在她身上?

晏行寂紧抿着唇,握着红绳的手用力至骨节泛白,抬步走近她,身上冷香顺着鼻息间传来,她几乎被他的气息包裹。

“你被宋瑶卷进灵堂,险些被她杀死的时候,我与容九阙无法进去那方空间,那时沧溟镜的神力泄露,将虚空撕开我才能进去救下你。”

“我见过沧溟镜,它认了阿黎为主,它不会在别人身上。”

晏行寂比她高上太多,他垂眸看着她,眼前的少女瞳孔微缩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红唇微启满脸惊愕。

“不可能,我没有沧溟——”

她的话尚未说完,脑海里迅速闪过些什么。

魔族为何要出动十二时方盘来抓她……

若是沧溟镜在她身上,便能完美解释。

他们要沧溟镜。

身前的人好似疯了一般,死死盯着她,被他视线略过的地方,都好似蚂蚁爬过一般令她脊背发麻。

司黎不后退着,可身前的人却步步紧逼。

晏行寂抬起暗红的眸子看着她,“你又骗了我,你是阿黎。”

“我不是!”

“你怎么可能不是!”

司黎的话猛地顿住,她只觉得现在的晏行寂有些不太一样。

他一双眼红的吓人:“你又要如何骗我,你知道你有多少次露馅吗?”

司黎试图负隅顽抗,“我不是,我没有沧溟镜,我也不认识什么阿黎。”

她看着晏行寂:“她死了,三百年前浮屠川崩裂的时候她就死了,你偏要自己骗自己。”

身前的人呼吸似乎在隐隐颤抖,面前的青年高大的脊背恍若被折断一般。

对上司黎倔强不认输的眼神后,他忽地笑出了声,眸底猩红滚烫氤氲着疯狂。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鬼魅:“那司姑娘,可识得这东西?”

修长的手摊开,一枝冰莲在掌心中栩栩如生。

司黎的瞳仁微缩,目光缓缓碎裂。

“司姑娘,告诉我,这是什么?”

她在那一瞬间,以为见到了刚认识的晏行寂。

浅笑着杀人,神情温柔,手上的杀招却毫不减轻。

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

岐山冰莲。

阿黎的尸身只是沧溟镜当年用岐山冰莲融合了她的一滴精/血打造的傀儡,逼真到即使晏行寂是渡劫也认不出。

但岐山冰莲打造的傀儡之躯撑死只能存在百年,而且傀儡之躯遇上原来宿主的血后便会瞬间化为原型,这便是唯一可以认出岐山冰莲的方法。

当年她砸入东海之时便被沧溟镜送走了,东海里面的那副躯体是那个傀儡,而东海的水势那般汹涌,她以为万无一失。

就算他能寻回来,方秉青他们一定会让她入土为安的,毕竟魂灯都被沧溟镜熄灭了。

她的死已成事实。

可晏行寂不仅将那傀儡躯体寻了回来,竟还保它三百余年不腐。

疯子!

司黎忍不住后退:“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不过就是一朵冰莲,我还有些事情不方便久留。”

她转身便要离开,脚步刚迈出一步,无形的结界将整个雾玉崖囊括在内。

这是……雾玉崖的护山阵法。

此阵法是晏行寂建造雾玉崖的时候布下的,他不在雾玉崖时候便会打开阵法,用来保护司黎不受伤害。

他布下的阵法,只有他们两人知道打开的咒语。

他在逼她,让她动手打开阵法。

他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司姑娘,你今日走不了。”

司黎的喉口一阵发梗。

她转过身,看着月夜下的人。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

司黎问:“剑尊这是何意,是要光天化日拘禁女子吗,你的礼义廉耻都喂了狗吗?”

晏行寂只是负手看她,喉结微动,唇瓣也在微微颤抖。

“剑尊!”

晏行寂开了口:“我只是想要找回我的夫人。”

皎洁的月光下,他的眼角映出些许晶莹的水光。

一声呢喃随风消散:

“我太想她了。”

司黎听见了这句话。

晏行寂一步步逼近她。

“你说你不知道沧溟镜,可它在你身上。”

“你说你不认识岐山冰莲,可正是你的血让阿黎的尸骸化为冰莲。”

“你说你不是阿黎。”

晏行寂来到了她的身前,垂首看着近在咫尺的少女。

他微俯下身,与司黎平视。

他开了口:“可是这阵法只认我和阿黎,我不会为你打开阵法,你要出去,便自己打开阵法。”

“若打不开,便与我在雾玉崖百年,千年,直到白首,直到老去。”

“与我在这里化为枯骨,此间只有你我二人,除了我你见不到任何人。”

疯了,疯了!

都疯了!

司黎忽地便推开了他,灵力不要命地打向他,晏行寂丝毫不闪躲,生生受了她一击。

唇角溢出血丝,他看也不看,只是垂首看着司黎。

司黎跌跌撞撞后退。

阵法突然一阵波动,司黎蓦地抬头看去。

她感知到了熟悉的灵力,有容九阙的,还有……

方秉青和青霄剑宗的师伯长老们。

他们来了,就在阵法外。

司黎转身,头也不回地跑向结界阵法。

她将手轻碰上结界,闭眼默念记忆中的咒语,笼罩在雾玉崖的阵法波动,随后……化为漫天金光。

照亮了漆黑的夜。

晏行寂笑了出来,越笑声音越大,周围寂静,唯有他的笑恐怖骇人。

少女的衣摆翩跹,勾勒出朵朵波纹,头也不回地要离开,即使已经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宁愿暴露自己的身份,也要离开他。

心口处好似一把尖刀在搅动,疼得他直不起腰。

护山阵法打开,容九阙和方秉青,以及青霄剑宗的十几位长老都已经来了。

见到司黎后,方秉青也忍不住怔愣了一瞬。

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

怨不得晏行寂会这般执拗。

可当年的阿黎死在他们所有人面前,献祭神魂,又被天下名剑敛镜穿膛而过,根本不可能有活下来的机会。

阿黎的魂灯也已经熄灭,她再怎么像,也不是阿黎。

容九阙上前将司黎护在身后,一贯好脾气的少年也冷了脸:“晏行寂,她不是你的阿黎,你为难阿黎作甚!”

晏行寂只是死死盯着他身后的司黎,往日光风霁月的青年此时宛如亡命之徒:“滚开!”

容九阙始终拦在司黎身前:“晏行寂,我已禀告青霄剑宗,你在我去妖域复命之时私自带着阿黎离开回到雾玉崖,不顾她的否定认定了她是你的亡妻,今日你的师兄师伯们定会秉公处理。”

方秉青与长老们也上前,微微叹息后道:“剑尊,你太过固执了,她不是阿黎啊。”

晏行寂垂首沉默许久,他看向容九阙身后的司黎,她以一副完全信赖的态度躲在容九阙身后,一双眸子冷冷盯着他。

晏行寂微微阖眼,一股无力感铺天盖地涌入骨髓。

他总是这般,事事都做不好,总能让她生气。

他的呼吸紊乱,悲痛欲绝夹杂着绝望,看了被护在少年身后的人许久,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师兄,长老,你们信我。”

方秉青问:“你觉得一个已死之人可以复生吗?”

“她没死。”

一阵沉默之后,方秉青颔首:“好,师父死前说的对,你执念缠身,我应当早些送你去戒律堂闭关的。如今,你连这种荒谬的事情都信,道心已经动荡了。”

十几位长老齐齐摆阵,将晏行寂牢牢围在其中,容九阙也上前。

方秉青冷声道:“你执迷不悟,修为不得寸进,我怜你丧妻,违背师父的遗言未曾送你去戒律堂,可你依旧这般执拗。”

“既如此,摆阵,送渡渊剑尊去戒律堂!”

“是!”

滔天的威压顿时腾起,司黎本就受了些伤,在此几乎毁天灭地的威压中气血翻涌捂住胸口吐出大口鲜血。

司黎抬头看去,正对上方秉青的视线。

双目相对,她明显看出方秉青眸中情绪复杂。

方秉青很快便恢复过来别过头,冲她喊道:“司姑娘,你修为不高,且先行离去!”

晏行寂始终未曾动过一下,沉默着站在阵法之中,看着司黎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走的那般决绝,像是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着一般,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那抹紫衣已经看不见,他垂下头忽地笑出了声,泪珠滴落在地晕开。

随后那笑声越来越大,周围尽是他荒唐绝望的笑声。

阵法越发强大,晏行寂站在阵法之中,笑的满脸泪水。

高大挺拔的青年弯起腰身,明明是在笑着,眼泪却大颗大颗落下。

方秉青几人已经许多年未曾见过他这般疯魔的模样了,此时无言,不知能说些什么,只能沉默着加强阵法。

阵心的人喃喃低语:“阿黎……”

她走的太果断了。

她根本不在乎他。

他知道自己伤透了阿黎的心,从小到大没有人教过他喜欢,他在欺辱与殴打中长大,喜欢什么便会失去什么。

失去的太多,便不敢再说喜欢了。

直到遇见阿黎,红衣少女眉眼秀丽,却杀伐果断,一剑将所有欺辱他的人震飞。

她笑着朝躺在地上遍体鳞伤的他伸出手。

她说:“师弟,起来。”

那是第一次有人承认他是青霄剑宗的弟子,第一次有人对他好。

可他第一次喜欢一个人,第一次做人丈夫,那时的他岁数尚小,他有太多不懂。

无人教他如何说情话哄女孩子开心,如何才能维系他们这段感情,他因着幼时的阴影不敢说出喜欢。

阿黎啊阿黎。

他的夫人啊。

明明没死,却将他丢在这里三百年,看他日复一日的疯狂绝望。

明明已经相见,却始终不肯相认,拼了命地想要离开他。

师兄时常与他说早悟兰因,苦海回身。

可他悟不透,也回不了身。

那阵法压制着他,他的鲜血大片大片涌出,经脉断开,白衫被染上了血水。

晏行寂好似察觉不到阵法一般,只能感知到绝望在死寂中蔓延,一点一点将他蚕食殆尽,四肢百骸无一不疼。

剧痛之下,意识却越发清醒。

他想起他们成亲那晚,在雾玉崖的院中。

那晚月亮慢慢变圆,少女闭着眼:

“惟愿阿寂,事事如愿。”

事事如愿。

可他唯一的所愿便是她。

成亲那日她说过永不分离,生生世世在一起。

既然要生生世世在一起……

宛如谪仙的青年直起身子,沉默地陷进无尽的黑暗,眸中血色魔纹越发明显。

他要在她身边,他应该在她身边。

三百年,三千年。

永远。

她也该是他的。

她是他的妻。

阵法终成,强大的光亮照亮夜幕,整个雾玉崖被包围起来。

方秉青几人围上来之时,晏行寂忽地抬起了头,魔纹尽显,分明一副心魔缠身的模样。

方秉青猛地瞪大了眼:“剑尊,你的心魔竟未完全根除?”

可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几乎未曾看到那白衣青年何时动作,白影闪过,敛镜的威压劈斩开来,十几位大乘修士齐齐而聚的阵法蓦地被斩破,他们被狠狠击飞。

晏行寂召出敛镜朝司黎离开的方向追去,下颌紧绷眸光冰冷。

***

一路御剑飞奔到即墨城,司黎径直奔进屋内,将自己留在柜中的东西一股脑都收进乾坤袋。

这客栈不要了,跑路要紧。

晏行寂一定认出她了,他那么执拗的一个人,一旦认出她绝不会放手。

她好不容易才摆脱了沧溟镜的束缚,不用为了活命被逼着追在他身后献温暖挡伤害,不用承受他那毁天灭地般强烈的占有欲。

好不容易才有了自己自由的生活,晏行寂的生活中也不应该再有她,他应该好好修炼飞升大道的。

她的存在只会扰乱原书剧情,届时世界崩塌她要死的!

拿齐了自己这些年攒下的法器钱财,司黎毫不犹豫地转身。

晏行寂应当被阵法束缚住了,一旦被关进戒律堂没个十天半月出不来,她应该能跑的挺远。

这般想着,司黎忍不住唇角挂起了笑意。

晏行寂,再也不见了。

司黎笑着拉开房门,眉眼弯弯地抬头,眸中光亮却蓦地一暗,唇角的笑意缓缓凝滞。

昏暗的月光从青年身后披洒下来,他眉梢挟霜裹雪,隐匿在阴影处的轮廓线条清晰疏朗。

随后在她眼前,眼眸渐渐红润。

他一步步朝她走来,司黎一步步后退。

他迈进了房门,随后——

关上了门。

门锁扣上的声音像是敲击在她的大脑上,将她砸的一片眩晕,头皮都开始隐隐发麻。

而晏行寂眸底氤氲着疯狂,清隽的面上带着似有若无的温柔与笑意,可身上的气息却霜寒绝望的让人想要逃跑。

他走近了,冷香扑鼻而来,而她已无路可退,鼻息间全是他的气息。

晏行寂终于来到她身前,高大的身影牢牢拢着纤细的少女,富有压迫性的躯体取代沉重的空气,他修长温凉的手抚上她的脸颊。

气息,温度,每一个都如烟花般在司黎脑海中炸开。

她一时间忘了推拒,怔然抬首,望向眼前清冷矜贵的人。

他垂首看着她,声音缱绻温柔:

“阿黎,你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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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霜序死后才知道自己是一本仙侠文里的恶毒女配。

书中的她仗着修为高深,强迫男主留在身边,算计女主险些丧命,最终众叛亲离被围杀,而男女主则迎来美满大结局。

以上是这本书中所写的剧情。

实际上,是男主死缠烂打跟在她身边,目的是为了取她的血给女主换命,而女主屡次下药企图控制林霜序成为自己的血库,最后却反过来倒打一耙。

林霜序又气活了。

重活一世,林霜序当机立断提剑下山,要去剐了所有背叛的人。

只是复仇路上,身边却多了个尾巴。

剑宗那位百年未曾出关的剑尊一袭白衣,姿容清俊似谪仙,雪剑墨发,寸步不离跟在她身旁。

在她杀人之时次次都要拦在她身前,美其名曰不可妄造杀孽。

在又一次被拦下之时,她终于忍不住劈剑过去:“你算老几啊敢拦姑奶奶。”

而那剑尊微拧眉头:“阿霜,师父不能看你误入歧途。”

没个十年脑血栓欣赏不来他的话,林霜序只觉得他有病,她哪来的师父?

偏生这人修为贼高,杀不了也甩不掉,只能整日听他苦口婆心劝她一心向善,少造杀孽。

然后她再一剑劈过去成功让他闭嘴。

直到她闯过层层阻拦,提剑要杀男女主,浑身浴血入了心魔将要死在围攻之下时,凛冽的剑光劈斩而下,一剑撼动四海八荒。

白衣青年执剑肃立,眉眼清透似云间山月,踩着遍地血水而来,周身气息清寒料峭。

他温声开口:

“谁敢伤我的徒弟?”

*

温白卿乃天剑宗剑尊,于一次渡劫时窥见天命。

天道说他命中有一弟子,本应一心向道济世救民,奈何杀孽过多生了心魔,最后道心尽毁死于围杀。

当晚,剑宗闭关百年的剑尊破关而出。

从未收过徒弟的剑尊有些头大,只能小心翼翼养着她,冬日添暖,酷暑消热,一路紧紧跟在她身后。

白日规劝她不要徒增杀孽,夜晚提剑将她要杀的人捅了个对穿。

只要杀孽不是这小徒弟造的,那她就不会因为心魔碎了道心,而作为师尊,他有必要满足徒弟的一切愿望,所以杀人这种事情就交给他了。

温白卿认为自己是个合格的师尊。

可是时间长了,一些不对劲的事情似乎发生了。

他看她的眼神逐渐晦暗,好像对她生了旁的心思。

他不想做个合格的师尊了。

阅读指南:

1、老房子着火系列,男主真高岭之花,温柔强大且超级护短,会慢慢失控,后期逐渐病口偏执。

2、原书男女主会扬灰,女主慢慢升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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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浮生幻梦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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