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慢还没走几步, 在书房的角落又有了新的发现。

在地面上，乱七八糟地放着一堆奢侈品的购物袋和礼品盒，LV、CHANEL、Hermès等等, 看起来大概有七八个。

江廷这中有强迫症的人, 竟然允许这些东西胡乱放在地上, 也是奇怪。

她看了几眼，没有多问，反倒是江廷突兀地开口，没头没尾地说了句：“其实, 我去津海大学找过你。”

“啊？”徐慢愣住。

“好几次我都忍不住去学校找你, 每次去找你, 我都买了一份礼物。”江廷回头朝角落里看了一眼，自嘲地笑了笑。

这就是那一堆礼物的由来。

徐慢突然有些说不出话来，眼眶发热, 原来她之前在学校门口看到的那辆车真的是他的, 她还以为是自己看错。

原来, 他来找过她, 不止一次。

“但是，我每次看到你从外面回来，旁边站着的人都是他。”江廷想起那些画面，眼神阴鸷，右手撑在书桌上，“我不是没有怀疑过, 你那天说的话是真的。”

他没想到有一天, 在一段感情里，他会变得如此不自信，竟然嫉妒起一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 一个拿着学校贫困补助的大学生竟然会让他感受到如此巨大的威胁感。

而此时，徐慢从身后环住他的腰，似乎觉得好笑，低声说了句：“真傻。”

“嗯？”江廷眉头拧紧，神色不悦。

“堂堂江盛集团的一把手，怎么说的自己像个怨妇一样。”徐慢靠在他身后，月光下身影交缠揉在一块儿，她盯着他们两人的影子看了好久，“那如果有一天，我们真的分手了，你会怎么样？”

江廷心下一沉，立刻扭过头，目光锐利如刀：“我不喜欢这样的假设。”

他们已经分开了那么久，刚见面，他不明白徐慢为什么要提这些扫兴的事。

徐慢眨了眨眼睛，极其无辜的姿态：“你忘了吗，我们在一起的时候说过，如果有一天我们分开了，彼此互不纠缠。”

江廷回想起他们刚在一起那天，徐慢说的几条规则里确实是有这么一条，他当时还在想，也好，如果哪天自己提出分手，徐慢还要纠缠不清的话，他还可以帮她回忆曾经她定下的规则。

而现在，角色对调，想耍赖的人变成了他。

“什么叫互不纠缠？”他问。

徐慢细想了几秒，突然觉得自己是不够严谨，竟然没有给出具体的定义：“互不纠缠就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们俩成为彻头彻尾的陌生人，互不干涉，婚嫁自由。”

“这一条可以取消。”男人语气淡淡，却有着不容拒绝的气势。

徐慢没说话。

江廷继续追问：“你和我在一起不开心吗，为什么总想着这样的事情？”

“你不怕以后，万一你想分手了，但是我还一直纠缠你吗？”

“徐慢，”江廷喊完她的名字，停顿了片刻，“不要总是用这样的问题来试探我的底线。”

“只是一个假设，你干嘛这么生气。”徐慢右手支着下颌。

“因为我不想回答。”

江廷说完，推开门走了出去。

徐慢的用意，江廷其实都明白，不过是想让自己多在乎她一点，让他有些危机感，只是，他真的不喜欢这样的假设，也不喜欢拿这些话当筹码博取关注。

这样的事情如果再发生几次，说不定他会真的对徐慢逐渐感到厌烦。在一起的时候，就该享受在一起的时间，为什么要做那些无谓的假设？

江廷在沙发坐下，徐慢从房间里灰溜溜地出来，一眼就看到他如雕塑般镌刻的侧脸，唇线紧抿，面部肌肉紧绷。

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她知道自己有些过了，但她只是想知道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江廷会是什么反应，是生气暴怒，还是毫无反应，说白了，她只是想知道江廷爱她有多深，如果要离开，那一定要选在江廷最爱她的时候离开，这样，江廷就可以恨她一辈子，就像上一世她恨江廷那样恨自己。

但现在，她发现，在问出那个问题时，她在心里竟然有一刻是不舍的。

徐慢洗完澡出来，江廷还在客厅看电视，她小心翼翼地在他旁边坐下，头靠在他肩膀上，她这么明显的示好，但江廷竟然一丝反应都没有。

“江廷。”她喊他的名字。

男人没应。

她又学着像今天傅心夏那样温温柔柔地喊他：“阿廷。”

还是没回答。

他仍然正襟危坐地看电视，好像当她不存在一样。

徐慢没了方法，眼睛眨了眨，又换了个称呼：“江江。”

话音刚落，她看到男人的嘴角有了一丝松动，但很快又恢复到面无表情的模样。徐慢在心里偷笑，看来这狗男人还是很好哄的。

她一下子来了劲儿：“廷廷？”

江廷终于绷不住了，开口：“有话直说。”

“你喜欢我怎么喊你，江江，还是廷廷，不过ting ting听起来像是女孩子的名字，你知道吧，就是那个女字边的‘婷’……”

她说着在他手心上写字。

“无聊。”

男人的视线又重新聚焦在电视上，但并未抽回手。

徐慢故意逗他：“情侣之间都有昵称的，难道你那个年代没有吗？”

明知道徐慢是在故意逗他开口，但江廷还是忍不住反驳：“我只比你大七岁，我不认为我们之间存在年龄代沟的问题。”

一提到年龄，江廷就很敏感地想到徐慢的男同学，然而徐慢的话里根本没有这层意思。也不知道他是在介意个什么劲儿？

徐慢安静了下来，江廷低头思索了几秒，问：“你想让我喊你什么？”

在情侣昵称这方面，他确实没经验，他向来都习惯直喊对方的姓名，不过他也能理解徐慢小女孩谈恋爱的心思，他曾见到邹成浩的小女友一口一声地喊他‘浩浩’。

徐慢笑了：“这当然要你自己想，我自己给自己取昵称多奇怪啊。”

好一会，江廷都没有说话，徐慢靠在他肩膀上昏昏欲睡，不能怪她，只是这财经新闻真的太催眠了，堪比大学思修课堂，听得人头晕脑胀的。

半梦半醒之间，她忽然听到江廷在她耳边轻声喊‘慢慢’二字，喊得略显别扭，一字一顿。

看来想了这么老半天，终于想好了。

徐慢眼睛没睁开，迷迷糊糊地回答了句：“你以前也是这么喊我的。”

“以前？”江廷一愣，他怎么不记得有这件事，“多久以前？”

“当然是上辈子。”

江廷没好气地笑了笑，抱着她走进卧室。

看来是真的睡懵了，都开始说起梦话来了。

第二天徐慢是在床上醒来的，睡眠质量异常好，一觉睡到天亮。她对于昨天的记忆只停留在她让江廷起情侣昵称这件事上，后面的事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打着哈欠趿拉拖鞋走到客厅，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八点半，徐慢心急火燎地跑去卫生间洗漱，九点就要上班，还有半个钟，从这里到市中心显然是不可能的。虽然无论如何都是来不及的，但起码不能迟到得太过分。

幸好上次她留在这里的洗漱用品都还在，不至于让自己灰头土脸地往公司跑。

而江廷就坐在餐桌上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餐，边看着她忙前忙后的，嘴角始终上扬着。

“吃完早餐再走吧。”他说。

“不了不了，我要迟到了。”

徐慢拿着背包就往门口跑，只是出门前，江廷突然慢悠悠地提醒她：“你衣服穿反了。”

如他所想，客厅里传来徐慢的哀嚎：“你怎么不早点和我说——”

徐慢一边扎着头发，一边又风风火火地又跑回卧室，江廷听见砰地一声门关上，里面传来叽里咕噜的咒骂声，听不清晰，大概是在骂他。

这个认知，竟然让江廷心情愉悦，连他也觉得自己心理似乎有些扭曲。

他喜欢这样的早晨，大概是因为这样乱糟糟开始的一天，才让他感受到生活的气息。

徐慢迟到了二十分钟。

但是，最尴尬的不是迟到这件事本身，而是当整个办公室都静悄悄的，你贸然又莽撞地走进去，所有人忽然抬起头看你，你低头弯腰企图降低存在感，刚想在工位坐下发现总监正站在你的座位前挡住去路，你站也不是，坐也不知道该坐到哪里去。

徐慢此刻正面临这样的窘境，她只能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双手绞在一起不知道往哪摆。

Niki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先去茶水间里坐一会，刚转过身，就听到总监严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都上班二十分钟了，现在才到？”

徐慢只能硬着头发道歉：“对不起。”

“我一直强调每个实习生都要有正式员工的意识，不能因为自己是实习生就懒懒散散，不顾纪律。”

徐慢点头认错，这时候与其反驳不如让这件事平静地过去。

总监看多了几眼，似乎想起了什么：“你就是上回开会被江总点名那个女孩吧？”

“是的，是她，”Niki站起来替她解围，“江总还夸她设计不错来着。”

总监面色稍缓终于松口：“下次别迟到了，回去坐着吧。”

徐慢战战兢兢地坐下，在微信上给Niki姐发了个“谢谢”，顺带解释了一番，Niki很快就回复她，这有啥，别放心里去，我们正职都经常迟到呢，你只是今天不走运，刚好撞上周老大过来，他昨天提案被领导毙了正到处逮人发火呢。

Niki的安慰让徐慢心里一暖，能遇上这样的领导真的是她的福气，她今年的好运大概都积攒在这里了。

整理好桌面的文件，徐慢登陆电脑版微信准备给杨菁菁发草稿图，忽然弹出一条消息。

江廷：【迟到了吗】

徐慢简直要被气死，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打字：【迟到了，满意了吗[微笑]】

江廷：【怎么这个表情[微笑]】

徐慢：【你说呢】

江廷：【怪我没喊你起床？】

这句话乍一看有些暧昧，就跟小情侣打情骂俏似的，虽然她知道江廷没那个意思。

徐慢懒得回复他了，开始今天的工作，准备过半个小时再回复他，但是一忙起来啥都忘了，直到中午十二点，徐慢去饭堂吃饭才想起这件事。

在去员工餐厅的路上，她发过去一条消息：【万恶的资本家】

江廷：【我？】

回复得倒是很快，徐慢想，他这是一整天都不用上班吗，这么闲。

徐慢：【是你先对号入座的，我可没说】

江廷没了回复，徐慢以为这段无聊的对话可以告一段落了，没想到，过了一会，徐慢又收到他发过来的消息：【吃饭了吗】

徐慢随手回道：【还没，正准备去】

江廷：【来一楼大门】

徐慢一头雾水，不知道江廷又想干什么，但还是和同行的杨菁菁说：“我去楼下买瓶水，你们先去饭堂，我一会就回来。”

到了一楼正门，果然在马路对面看到江廷的车，他倒是知道要替她避嫌，徐慢慢悠悠地走过去，敲了敲车窗，周晁立刻下车为她打开车门。

江廷用眼神示意她上车，徐慢犹豫了几秒后摇头：“我一会还要回去上班呢，有什么事就在这说吧。”

“没什么，”江廷的目光看向副驾驶座上放着的袋子，脸上表情竟然有些别扭，“拿着。”

“这是什么？”徐慢好奇，拿过来看了眼，忽然一秒愣住，“保温盒？”

汽车后座的男人装作漫不经心地看向窗外：“嗯，万恶的资本家，来给你送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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