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煦阳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方才他见徐慢对自己不冷不热的态度还以为她不会答应。

他把手机拿出来，打开微信页面，点开自己的二维码，徐慢突然想起手机没在身上，有些懊恼：“抱歉，我的手机还放在员工休息室里，要下班才能拿。”

“那微信号你还记得吗？”蒋煦阳没有轻易放弃。

徐慢才反应过来，拍了拍自己的头：“我差点忘了可以用微信号搜索。”

徐慢的微信号很好记，就是她名字的拼音加生日，她在蒋煦阳的手机里输入了自己的微信号，完了把手机递给他。

江廷就在门口看着他们一来一回的互动，没有任何要回避的意思，他还是那副阴晴不定的表情，谁也猜不到他此刻的想法。

发过去验证信息，蒋煦阳心满意足地把手机放下，他挥挥手和徐慢告别，刚转过身就看到江廷，他嘴角的笑容还留在脸上，热络地问他：“廷哥，你怎么又回来了？”

江廷言简意赅：“我落了点东西。”

视线扫过徐慢的脸。

蒋煦阳没看出其中的暗流涌动，语气轻快：“那廷哥，我先下去了。”

江廷点头，应了声嗯。

蒋煦阳走后，偌大的包间只剩下徐慢和江廷两个人，实在太过安静，连走道上的脚步声都听得清清楚楚，徐慢等不到江廷说话，自己就先开口：“江先生，有什么事吗？”

公式化的语气，完全不见那天的羞怯。

江廷眉头微皱：“我的衣服，忘记拿了。”

徐慢恍然记起那件挂在贵宾室的西装，她也是忙糊涂了，走之前竟忘记把衣服拿给他，不过也好，让他看到这一幕，或许算是意外的收获。

徐慢声音倒是一贯的温和：“江先生稍等片刻，我现在拿过来给您。”

“我和你一起去吧。”

徐慢一愣，虽然不明白江廷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要求，但她自然没有理由拒绝贵宾的请求。

“好的，请跟我来。”

她走在他旁边为他带路，贵宾休息室离包间有一段距离，两人一路无话，但气氛很微妙。

走到门口，徐慢轻轻推开门，不知道是谁关了休息室的灯，里面一片漆黑，只有月光透过窗户映下的几缕光落在地上。

徐慢走进去，灯尚未打开，就听见江廷低沉的嗓音落在她的头顶：“对煦阳感兴趣？”

他语气很平淡，像在问一件很寻常的事情。

徐慢明显一愣，回过头才发现江廷不知什么时候突然站在她身后，离得那么近，月光下他们的倒影交叠在一起，就像是一对亲密相拥的恋人。

徐慢看着地上的倒影，有些恍惚，脑海中很多细碎的画面一闪而过，不过很快她就调整好情绪。

“怎么不说话？”江廷俯身低头看她。

他比她高了二十厘米，徐慢感受到一股居高临下的压迫感，她避而不谈他抛出来的话题，右手往回一扣，把墙上的灯打开。

咔哒一声，休息室里恢复了光照，徐慢也看清了江廷此刻脸上的表情，薄唇紧抿，眉头微皱，是明显的不悦。

“我先把衣服拿给您。”

她绕过他的身旁，走到卧室把挂在墙上的西装外套拿了出来。

“江先生，您的外套。”

江廷并未伸手去接，神色淡淡，问起另外一件事：“在这里工作，问你要微信的人多吗？”

看来是绕不开这个话题了。

徐慢表面上无波无澜，内心却是得意的，她知道江廷从来不会关心那些无谓的琐事。当他开口询问，就说明眼前的男人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漠不关心。

她如实回答：“是有一些。”

“一般都怎么处理？”他状似不经意地提起。

“我们有一个工作的微信号，一般都用这个号去加客户的微信，”徐慢一边说一边观察他脸上的表情，说完又顿了顿，“不过刚才加的是我的私人微信。”

后半句算是回答了他一开始的问题。

江廷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右手接过她手里的外套搭在臂弯处，没有立刻穿上。

他常年健身，肩宽腿长，是天生的衣架子，此时身上只穿着白色的衬衫，最上面两颗纽扣并未扣紧，有种慵懒的性感。

“江先生，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先出去工作了。”

她和他道别，只是他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她又回过头来。

他暧昧不明地看着她，说话声很轻：“你那天，把口红印在我衬衫上了。”

—

津城的秋天比其他南方城市要来得早，到了夜晚格外凉爽，偶尔刮起一阵秋风，来往的人都把衣服紧了紧。

江廷从楼上下来，一眼就看到了在门口等他的邹成浩，对方正缩着肩膀靠在车门上朝他招手。

“怎么只有你，江芝芝呢？”江廷看向车里，里面也没人。

“你不是把接下来的行程取消了吗，她觉得没意思，就坐扬子他们的车出去玩了。”邹成浩觉得有些冷，一弯腰躲进车里，“上车再说吧。”

谈起江芝芝，江廷想起徐慢方才看向他的眼神，陌生，冷淡，唯恐避之不及。

江芝芝是他叔叔的女儿，今天学校放了假偏要跟着他一块过来，江廷推脱不过便由着她，没想到有人误会了。他确实存了半分试探她的意思，但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

她露出了与温顺外表截然不同的另一面，倒是让他觉得新奇。

江廷坐进车里，对邹成浩说：“回去吧。”

说罢，邹成浩好像听见江廷几不可闻的叹息声，等他转过头来又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江廷正靠在车座后背假寐，头向后仰，露出漂亮的下颌线条。

今天江廷的反应有些异样，具体哪里不对劲邹成浩又说不上来。

开车回去的路上，经过一个红绿灯，车停下时，邹成浩忽然想起那天江廷衣服上的唇印，好像隐约猜到了些什么。

将江廷送到家，邹成浩执意要上去和他再喝两杯，他辩解自己为了能安全送他回家，刚才吃饭时滴酒未沾。

话已至此，江廷没有理由拒绝，他去酒窖里取了一瓶珍藏的红酒。这是上回法国酒庄的老板来拜访时特意为他带过来的，一直没有时间品尝，正好趁此机会。

他从酒窖上来，路过书房，灯却开了，邹成浩正弯腰看着书桌上的什么。

江廷霎时警觉，快步走了过去，邹成浩却率先把那副画拿了起来，呲牙咧嘴地笑：“不是吧江廷，你怎么还留着这个？”

是那天徐慢还伞时留下来的画像。

他那天也不知是怎么想的，没有把它扔掉，便一直留了下来。

江廷突然体会到一种秘密被揭穿的尴尬，他鲜少会有这样的情绪出现。

他喉结动了动：“把画放下。”

“到底是谁给你画的？”邹成浩看了一眼画，又放到一旁对照着江廷的脸，“画得太像了，你看这个表情简直了，一模一样。”

江廷突然开口，声音显而易见的低沉了下来：“当时她只见过我一次，我也很惊讶。”

“后续呢？你和那女孩怎么样了？”

江廷思考了片刻，眼里的情绪褪去。

“没有后续。”

邹成浩觉得没意思不再逗他，接过他手里的红酒，到客厅随手拿了两个高脚杯，还没醒酒就一股脑倒进了杯子。

“我知道你现在肯定在说我暴殄天物。”

江廷：“你也知道。”

邹成浩就这种性格，这么多年，他也习惯了。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邹成浩把另一杯酒递给他，大大咧咧地在沙发上坐下，翘起二郎腿，“你也知道我和你出身不一样，我本来就是暴发户的儿子，从小我就讨厌那些一套又一套的规矩，我奉行的人生准则就是及时行乐，能吃则吃，能喝则喝，谁知道下一秒我家会不会就破产了呢。”

江廷不知道他怎么提起这个，酒还没喝他仿佛已经醉了。邹城浩平日里话密，但大多都是在插科打诨，这么深刻地剖析内心并不常见。

“你有你的生活方式，我不评价。”江廷看向墙上的时钟，盘算着几点让司机接邹成浩回去。

他没有评价对方的生活方式，但邹成浩却评价起他来，“但我觉得我这样也挺好的，起码比你过得开心。我知道你一直都很难开心得起来，你想得太多，又太克制，你别绷得这么紧，放轻松一点不好吗？”

邹成浩说完，仰头一口闷了半杯红酒，眼里渐渐染了些醉意，而他最后那句话则让江廷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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