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地面震颤,些许瓦片和着墙灰滑落,在地上摔成碎片,被砸下来的瓦砾蹭到额角,阚洛抹了一把,跳起来好几下方握住刀柄,他双腿蹬在柱子上,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往外拔。

离月内功深厚,以至于这弯刀好似长在柱中的石中剑,难以撼动分毫。

木柱生出裂痕,随着“锵”的一声,锋利的刀刃重现于世,而支撑不住的柱子从中折断,阚洛握着刀随重力向后倒去,纵然知道或许会被掩埋,但他却觉得这一刻值了。

腰间一股大力将他提起,他低头,竟是离月的手揽在他的腰间,她还小,不能将他完全圈住,只能抓紧了他部分衣襟,下方的景物迅速倒退。

他将双手握紧的弯刀递出,嘿嘿一笑:“还给你。”

“笨。”离月笨拙开口,却是骂他的。

能引他出声,阚洛心里甜滋滋:“人在江湖飘,哪能没有刀,离月,你可万不能忘了随时都要携带武器防身啊。”

“嗯。”离月含糊应了一声,接过刀,转眼便收进手腕。阚洛眨眨眼,他方才没有片刻闭眼,却没看出是如何收回的,顿觉江湖中人也似魔法师。他却没想到,方才如戏言的一句话,往后岁月,离月记了一辈子。

轰轰隆隆巨响持续不断,约莫三四里的湖心回廊全部被破坏,倾颓的断壁残垣砸穿冰面,没入冰冷的湖水中,离月踩在碎落的倒塌的瓦砾碎片上,携着阚洛在一片狼藉中穿梭,到达了一处相对安全的屋顶。

阚洛这才发现,离月的手,竟是揽在他腰间的。

“女孩子,矜持点,不能随便搂男子的腰。男女授受不亲懂不懂?”阚洛打掉腰间的手,扭扭捏捏的和离月拉开小小距离。

没看出他害羞的离月老实道:“我还抱过你。”

“?”不会是公主抱的抱吧?

“你睡着了。”

阚洛捂脸。记起来,难怪那夜他睡着睡着就到了床上,他也不知该感叹离月力大无穷,还是该忧愁自己一个男子竟得女孩悉心呵护。在他印象里,女孩子是拿来保护的,娇弱点更惹人疼爱,到了离月这里,却是壮成了一头牛,两个他举起来都不是问题,这般独立自强的女子,令他多了几分欣赏。

他妄图找回自己作为一个大男人的场子:“方才混乱中,我依稀听到你的声音,你喊的什么?”当时建筑倾颓,四周嘈杂,他依稀听得一声“小哥哥”,又疑心听错了,故此一问。

“再喊一次我听听?”

离月撇过头,不搭理他,波澜不惊的小脸看不出是害羞了还是恼了。

阚洛也知见好就收,来日方长。

没了遮蔽物,他们与单怜打了照面。护在单怜身边的两位暗卫拔剑相向。

“你们想逃?”单怜停下片刻,抓人耳膜的悚然笛声终得半刻消停。

本来是的。阚洛在心底默默说。离月一人离开倒没什么问题,如今却带了个不会轻功的拖油瓶,突围强闯还是有点难度的。

三尺厚的冰面早已粉碎,阚洛看着卷起漩涡的湖心,巨大的漩涡像一个吞噬万物的大洞。叫水浪裹挟逐流的湖心亭像大海里的一叶小小扁舟,被瞬间吞没,他的眼皮直跳,直觉的里面会蹦出一只能将他一口吞噬的巨兽。

离月母亲,到底在这大宅子里养了多少可爱宠物。

单怜横眉冷竖,冷哼一声:“待料理了千雪兰,再收拾你们两个小蹄子。”

刮耳的笛声再次响起。

阚洛被握紧的手腕忽的被一股大力带起,他悬空而起,眼见着一异物朝自己袭来。冷厉的刀风贴着颊边,带起一缕头发微微拂动一二,便有冰凉液体飞溅至阚洛脸上,他未习武,反应终是慢了一拍。离月银刃斩落触手,抓着阚洛跃起,躲开,耳边风声呼呼刮过。阚洛抹了把脸,隐约觉得眼轻微部刺痛,双眼睁开,透过一片朦朦胧胧的模糊后,视线逐渐清晰,他看见手上沾染了大量绿油油黏糊糊的液体,散发出难闻的腥臭味,似怪物喷溅出来的血。

离月为阚洛揩去脸上液体,袖边洁白的纱染上的绿液像生硬盘亘的怪物,令人作呕。

“小心!”他咻地睁大眼睛,下意识推开离月。

从离月背后袭来的触手瞬间卷上他的脚踝,将他往湖中央拉去。那竟是一条坚硬的蛇尾,粗长巨大,攀附在他的腿上,冰凉的鳞片刮在他的皮肤上,仿佛下一刻便能将他碾作齑粉。

阚洛大抵明白,那湖心藏着的,究竟是什么了。

那湖心藏着的怪物破水而出,自漩涡中缓慢升起,把规则的漩涡搅作一片浑水。

竟是一头玄黑巨蟒,头顶怪异犄角,狭窄的双瞳冒诡异红光,一身鳞片如盔甲,层层叠叠,看山去十分坚硬,不知已在这片水域中栖身多少年。这巨蟒,有数十尺高,更令人惊异的是它生了十条巨尾,自幽深的湖水中探出,搅弄风云。

单怜闪身挡在欲追去的离月身前,冷漠的脸上满是满是高傲的施舍。

“离月,我劝你莫要追了,念在你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份上,我且告诉你,此蟒身怀剧毒,纵然是武林高手,中此毒,也未必能活过半月,你过去不过徒增伤亡。”

离月顿了顿,慢慢抬起提着弯刀的手,横在胸前,刀锋上的蟒血闪着莹莹绿光。

“爹爹是怎么死的?”

嫌恶在单怜脸上一闪而过。

“说了多少次,那个男人和你毫无血缘关系,不是你爹。更何况,他怎么死的,你更清楚不是吗,若不是你当初要他去救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害他元气大伤,他怎会抵挡不住我下的毒,说穿了,你才是亲手将他推进万劫不复境地的人。怎么?你们父慈女孝,你却把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吗?”

女人仰天大笑起来:“你果然和我一样,是心肠冷硬的人。可我偏偏要时时提起,让你不敢忘,你记着,你就是害死你爹爹的罪魁祸首。”

刺耳的笑令离月的头隐隐作痛,那些被她强行忘记的记忆仿佛争先恐后要喷薄而出,令她生出恐慌,她咬唇压下心下涌起的巨大悲伤,凌厉道:“是你下毒。”

“是,我下毒,但我下的是慢性毒,毒药是他自愿吃下去的,为了向我证明他的绝对忠诚。以他深厚的内功,完全可以压制,只可惜,他最疼爱的你,成了他的索命鬼。”

“...”

离月挥刀而上,成功让单怜闭上了她一张一合的嘴,单怜未料到她会真会对她横刀相向,连忙拾起短笛抵挡,刀刃与笛身相接,蜘蛛网状的裂痕在碧玉的短管上扩散开。离月想,把这根笛子砍断,或许那些怪物都会平静下来吧。她凝起内力,却察觉身后优异,灵巧一跃,躲了开去,一颗石子从嗖地从二人之间穿过,导致离月也卸了些力。

“小姑娘,不可!”与恶犬混战在一起的千雪兰大喝一声,拂尘卷在其中一只大狗青筋暴起的脖颈,暗自催动内力,将三百斤中的巨型犬提飞起来重重摔在地上,她脚下不停,一个后空翻踢飞暗卫从背后袭来的剑,激战中,她依旧注意到了房顶上的动静。拂尘挥扫间,她回头对离月解释道:“那魔笛若是断裂,这些怪物更会没了约束,会发狂的。”

“是呢,那么离月,你待如何?”单怜扬起嘴角,有恃无恐。一缕头发幽幽,单怜未落下的笑僵在嘴角。离月的刀刃带着寒意横在她脖颈前,在近一寸便能让她瞬间毙命,她嚣张的话咽回了喉间。她的小姑娘,不知道在何时,翅膀已经长硬了。

“我敬你,只是因为你生下了我。”离月往前推了下刀刃,吹毛利刃削落单怜耳边发丝,没伤她分毫大抵是离月对她最后的忍让。

但同时也是威胁。

离月飞踏向湖中央。

单怜毫无形象地对着离月轻盈离去的背影跺了两脚脚下的瓦片,歇斯底里的掩饰内心的慌张骂到:“离月,我怀胎十月就生了你这个逆子吗?你翅膀硬了,敢对着生养你的母亲舞刀弄枪,孝道何在?就不怕天打雷劈吗!早该把你溺死了!”

“单怜,连你女儿都不要你,你有今天,也是咎由自取,作孽之人自有天收。小女娃倒有几分魄力,虽有个心狠手辣的娘,却是个眼明心亮的,早早看穿你这毒妇的真面目,真真大快人心!”

“你!”单怜气恨,涂了丹蔻的尖利指甲指向

却不敢再横笛吹奏,就怕离月杀个回马枪,她只能咬牙观战。

耳边风声呼呼作响,阚洛以惊人的速度被蛇尾裹挟离湖面越来越近,他才惊觉自己在这庞然大物面前过于渺小。

冰凉的水劈头盖脸,阚洛毫无反抗之力,重重砸进水中,头晕目眩间眼前泛起阵阵白光,难以遏制的刺骨冰寒令他四肢剧痛,直刺头骨。

他是会凫水的,可如今被掣肘,又是在寒气逼人的湖水中,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巨蟒并没有就此放过它捉住的玩物,将他那具无力垂下的身体重重抛起。

水花飞溅。

巨蟒像找到了个可以任意摆弄的玩具,待阚洛重重跌回水中,它又会卷起他的脚踝将他抛起,好似被甩在空中的不是活人,而是一具没有灵魂的□□。

劲疾刀风凌厉而至,劈开簌簌落下的水帘。一个白色的模糊身影灵巧躲过触手闪电般迅速的袭击,踏水而来。阚洛晕乎乎的脑袋慢慢转动,他眨眨微微刺痛的眼,随着被抛到高空中而悬起的心缓缓落下,总是有人将他放在心中的,他并非孤立无援一人,今日就算死在这里,也是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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