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拜鬼2

谢闻之有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站在道宗的门前,他甩甩头,一点也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但他下意识的就朝道宗的大殿走去,守门的弟子对他视而不见。

大殿里或站或坐的有好多人,跪在中间的赫然是稍显年少稚气的段慈。

“你还说你没有用妖丹入丹,那你为何仅三个月就结了丹?!”

段慈低着头,神色不明。谢闻之站在一旁,突然明白了自己如今的境地,他应该是进入了类似回忆的幻境。于是他也蹲下去看段慈的表情,竟是满脸的不解。

细想来也能明白,少年天才总是让人羡慕又嫉妒的。如果是像他这样三年结丹,别人只会称羡一句百年未见之天才,但像段慈这样的三月结丹之人……

他又身怀丹修的绝技,总是会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用了什么别的法门或是旁门左道什么的。但都是修炼之人他们会不明白吗?用丹道增长的修为和实际的修为根本是两码事,一虚一实。

所以他们怀疑段慈用妖丹入丹了。其实这不是以前没有发生过的事,更甚者还有邪修直接用妖丹修炼。走火入魔只是常态,可是对于段慈,他们更是有理由怀疑他是不是规避了这些副作用。

前提是他们早已认定了段慈的修为都不是靠自己修炼得来的。

于是不管段慈怎么辩解,他们都会从中找到漏洞,来验证自己的猜想。

最后地上跪着的那个少年道修干脆不说话了。他只留下一句:“我没做过的事情不会认。”

处刑的过程谢闻之已经不想再看了,没有想象中的惨叫或什么血腥的场景,只有压抑和段慈压抑的闷哼声。

他打量着周围的人,发现都是一些面色各异的熟悉面孔,或是惋惜或是悔恨,又或是幸灾乐祸,共同的只是他们的沉默。

御兽宗的、食宗的、佛宗的、炼器宗的,甚至是……剑道。

他转头看到身后角落里,沈为妙站在她师父的身旁,一张熟悉但是略显稚气的小脸上满是气愤和不解。

她正在仰着头问师父,“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剑尊摇摇头,“为妙你总是说你天赋不及别的弟子,可如今你看到了,天赋带来的是什么。”

女孩拧着眉,“这么说那师父你也认同他没有错了。”

剑尊又摇摇头,“对错不是我能够评判的,是天道,天道最终判了对和错。”

他隐约猜到了什么,老友闭关前让他在关键时刻保这个唯一的弟子一命,但不要插手他的因果。

于是他在沈为妙耳边轻轻说,“为妙,你想救他吗?”

沈为妙点点头,又摇摇头。饶是她再不懂事也察觉到,此时救了段慈,无异于和其他人正面为敌,这就是师父不出手的原因吧。

剑尊摸摸她的脑袋,“好,那听我们为妙的。”

可是当人群真的散去后,沈为妙看着地上那个孱弱的一动不动的少年,咬紧了嘴唇脚下不得动弹。

剑尊被认识的人叫走,沈为妙又忍不住偷偷跟着处置的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看他们要将段慈带到哪里。

谢闻之攥紧了手。是要救他吗?原来在救他之前,沈为妙很早的时候就救过人了。

“长老也没说要怎么处置他。”

“丢到这自生自灭吧,侥幸活了也只是个不能修炼的废物。”

“其实我倒希望看到他活下去,昔日的天才如今变成了和我们一样的废物,最好还顶着道宗大弟子的身份。”

那人不知想到什么,嗤笑了一声。

“不知道会有多精彩呢。”

画面一转是沈为妙背着段慈走在夕阳下,分外的静谧和谐。

她气喘吁吁的对段慈说,“以后你跟我一样了,虽然修为低,但是也要好好活着。和自己的……。”

“剑修有自己的剑,你们道修有什么呢……嗯,应该是自己的道吧。”

“但我也不知道什么是道,唔,那不重要了,总之不能抛弃它。”

听到抛弃两个字谢闻之不自觉笑了,如她所说,原来他竟还没有她那把剑重要,是可以随时抛弃的。

紧接着他就如愿看到沈为妙守着躺在床上眼神空洞的少年道修,一如当年守着妖化的他。或许救人才是沈为妙的天赋所在,谢闻之见此画面已经接近麻木。

“其实我之前也挺讨厌你的。”

沈为妙皱皱鼻子继续说到,“师父经常说你是惊世的天才,可在我听来,那就像骂我不中用似的。”

“但是你如今跟我一样了,我救了你,你也帮我一个忙吧。”

段慈充耳不闻,只是扭头过去看她。

“你能一直活着替我垫底吗?”沈为妙真诚的问道,谢闻之差点脚下一个打滑出溜出去。

怎么会这样,两相对比原来沈为妙对他已经很好了,这人简直是绝世缺心眼啊!

段慈只能点头,看得出来他已经痛的说不出别的话来了。

沈为妙试着往他嘴里倒了很多丹药,那都是从他的芥子袋里找出来的。不知道有什么功效,但应该吃不死人,毕竟丹修和毒修还是有区别的。紧接着少年道修的脸变得更加惨白,谢闻之嘴角抽搐起来,怎么感觉他看起来好像是有一点死了。

画面再次扭曲,是沈为妙穿着大红的嫁衣,如同女孩当年和他描述的那样,却比他能想象出的场景更加明艳动人。谢闻之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又是在谁的幻境里。

但下一秒他就如临冰窖,因为沈为妙笑靥如花,涂着口脂的朱唇轻启。“段慈,我们结了道契,就是一辈子的夫妻。”

她对面,分明是手里拿着罗盘的段慈。

手下的剑在疯狂的啸叫,却被谢闻之一把按住。“赤霄,安静下来。”

他的眼神锁定了段慈,仿佛是要将他一举一动都锁在视线之内。于是他眼见着段慈没有拿罗盘的右手抚上了沈为妙的脸,又落到了她的唇角,按住。

女孩头上戴着凤冠,笑起来的时候金丝缠的凤凰翅膀轻颤,像是要振翅飞走似的。

“你怎么在发呆呀?怎么了,是我这样不好看吗?”她歪着头取笑段慈。

“不,很好看。”段慈右手的袖子因为手臂的抬起自然滑下,露出了和沈为妙手腕上如出一辙的合欢花,闪动着又失去光泽。

谢闻之刚想仔细看看形状就眼见它消失不见,但他已经猜到了,那可能就是道契结下之后的标记。

他恍然若失的看向自己空无一物的手腕,视线又落到自己腰间系的那半块双鱼玉佩上。

难道这玉佩真如沈为妙所说的只有半块吗……谢闻之一瞬间手脚冰凉。

“那夫君怎么……不吻我。”她像一只狡猾的小猫似的凑到段慈跟前,脸颊红扑扑的,引诱着段慈戳破这层若有若无的暧昧,将她拥入怀中。

谢闻之抽出剑,剑尖在地上拖曳发出滋滋的死亡之音,直至他真的将这剑插入沈为妙的心脏。

却看到剑尖从沈为妙的身体里穿过去,没有和她接触到分毫。怎么会……是幻影?

也幸好……是幻影。

可是下一秒他就目眦俱裂,因为段慈用右手覆住了她的嘴唇,吻在了自己的手背上。谢闻之甚至能看到他未阖上眼睛里的缱绻与温柔,那种浓烈的感情刺痛的他弯下腰几乎站不稳。

段慈轻叹一声,伸手盖住她的眼睛,凭空出现的铜钱剑贯穿了沈为妙的身体。他喃喃道:“如梦幻泡影。”

所谓的沈为妙寸寸消失在他眼前,手里的罗盘仿佛发现了什么似的开始疯狂转动,却定不住在哪个方向。

“太拙劣的伎俩。”他垂下握着铜钱剑的手,干脆将罗盘收起来,左手用剑指给自己开了天眼。

天眼……与此同时两个人都想起来什么,在幻境里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但很显然他们所有人的天眼时限已经到了。

谢闻之本来以为就连段慈都是幻影,但现在看来显然不是,他就是真实的段慈。那他和沈为妙的过去,和沈为妙的现在,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亦或是,都是真的……

视线又落到段慈的手腕上,道契的印记现在是看不到的,但道契确实只有在修士动情的时候才会出现。那么他所见的道契是真的吗?段慈又对沈为妙有情吗?

心脏仿佛被一只大手抓住又捏紧,放松,捏紧,他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在这一方天地之中一呼一吸格外沉重。

谢闻之想起和沈为妙之间唯一的吻。那时沈为妙虽然嘴上说着要胁迫他,但实际上除了在修炼上格外依赖他,根本没有什么别的逾越举动。

只有那天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沈为妙喝了半坛子酒,迷迷糊糊之间哭的满脸都是泪,本来就不怎么美丽的小脸更是花猫一样。他将那张充满酒气的脸一次一次拨弄过去,却扛不住她一次又一次的往自己跟前凑。她喝的是竹叶青,淡淡的酒香,混着她身上若有若无的馨香,惹的谢闻之有些坐立不安。

“他们都拿我和你比较,说我是废物你是天才,可是你现在是我的了,他们绝不会想到。”她眼神灼灼发亮,很是兴奋。谢闻之不想和酒鬼计较,只是伸出一只手撑住她的脸。

直至一只细软的手覆住他的手,细细摩挲着他长期练剑造成的虎口处和指节处的茧子,然后出其不意的和他十指相扣。这么亲密的动作,如果她是清醒的,断然是做不出的。所以谢闻之没有动,只是一只手撑住身后,一只手任她摩挲。

指尖是痒的,心里也是痒的。温软的嘴唇带着酒香落在他嘴角,于是谢闻之也尝到了竹叶青的味道。一触即离,沈为妙已经醉了,她的呼吸洒在颈窝痒痒的。谢闻之轻叹,不知是遗憾还是无奈。

回忆戛然而止,谢闻之凌冽的剑气将这幻境生生震碎,手中的赤尘因为兴奋疯狂的鸣啸。

幻境破了,他看到了手持铜钱剑的段慈。谢闻之饶有兴味的笑着,仿佛真的对段慈的幻境感到很好奇似的,他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段慈礼貌的笑笑,眼神不着痕迹的扫过了他腰间的玉佩,风轻云淡的和他对视,“不过是一些不重要的事罢了,你呢?”

他也点点头,“我也是,一些……不太重要的事。”

“不过,天眼失效了,我们要快点找到他们。”

“是啊。”

两个人谁也没有再说话,气氛凝结成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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