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眠边说边往自己的包裹里装上几本破损不严重的书,“今日的饭菜你记得自己弄些吃的,不用等我,药酒我也会尽快带回来。”
气氛诡异的温馨。
坐在地铺上的许知久抬起眸子眼眸里的困惑愈发深了,呆愣地看着离去的欣长背影,随后捂了捂不知发热多久的额头。
他低下头。
指尖下是温暖柔软的被褥,与之前醒来的景色截然不同,平日里他睡的地方虽说潦草,但嫁过来不愿同房的话,他有能够休息的地方也已经算不错了。
不知昨夜做了什么,他浑身又是痛得厉害。
今日的妻主较以往好像有些不同,貌似刚才有和他说“和离”二字。
许知久从未想过这二字,下嫁的事情早已经传遍附近村镇,如今这般模样回去实在是狼狈不堪。
虽说是断亲下嫁,但若不是父亲一手操办,他哪里可能还有陪嫁一同带过来。
和离?
是他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
寓沭堂说是学堂那都是抬举。
几张长短不一的桌子,高矮不齐的凳子,以及只能容纳十几人的空间,单是进去就已经叫人狠狠地皱起眉头。
底下的学生倒都乖巧地搬着凳子坐满了,年龄虽各不相同,但几节课的相处下来,姜眠感受到她们都是些懂事的孩子。
原本的老师已经苍白了头发。
她指尖的皱纹斑驳,颤巍巍地将书本教案交付到姜眠的手里,语重心长:“我知你虽未曾接触这些,但今日表现可圈可点,往后的课程如若你不知道如何下手去教,我的屋子就在学堂的后面,尽管来寻我便是。”
王夫子语气诚恳,眼眸里神色清亮,就跟这里的孩童一般纯朴。
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夫子一拍大腿,将方才稳重的模样都给拍没了。
“你可答应好我的明日再来,可别千万不来了。说好一节课六十铜板的价钱,往后便给你按七十的价钱算,今日也是按七十结给你。”
姜眠点头:“多谢,明日我会来的。”
“好好好,我就说没看错你,今日一见你便知你是我们寓沭堂命定的教课夫子。”
王夫子夸赞的力度极大。
看似夸大成分,实则一点水分都没有,如若是让镇上的人知晓这里有位年轻的秀才老师,那一百铜板也是肯出的。
姜眠的传闻并不好,即便寓沭堂离得不近,王夫子却也知晓她拐跑了清江镇的小公子,还时常四处生事,闹得百家不得安宁。
但好歹也是秀才的名头,寓沭堂位置不好,环境差,招到的老师大多歪瓜裂枣,算数都算不明白。
如今听了她讲的课,王夫子倒是有种垂暮之年遇知音的感觉。
教导年幼的孩子需要的知识其实并不多,而姜眠最优的品质便是她能不厌其烦地回答孩子们的问题。
尽管这看起来十分浅显,但现在读书人大多自视清高,家里供着吃穿,来年又是科考,少有出来兼课的。
总之王夫子对她很满意。
这么一大段话的王夫子家的人听了几遍,她刚回家的女儿听后不满:“母亲,从小到大你都没夸过我,再说了,我不是说过几日去镇上给你找新的夫子吗?”
“人家只要七十文一节课,诗经也是倒背如流,释义清晰,你平日只会个之乎者也。”
“七十文?”她女儿站起来身,插起来腰,“母亲,这我就要说你了,我们这学堂一共二十六名学生,按照目前收上来的钱一整年也不到一两银子,你这……”
她的话跟弓弩似的不断射出。
王夫子忙点头陪笑着,听她女儿侃侃而谈,最后摇头认真道:“无妨无妨,人家可是秀才,未来前途无量着,如今交个好也是不错的。”
——
而早已经离开的姜眠刚买好昨天答应好的药酒纱布类的东西,又转了头去买了纸笔。
读书人的东西倒是比粟米还要更贵些,一只笔就要一百铜板。
怎么不干脆去抢?
但这又是必需品,姜眠只能咬牙买下,随后临要走前又顺路买了些米粮和面粉。
学堂是包午饭的,能填饱肚子,姜眠还没有用过晚饭,家里面存粮她看过了,过冬的话大概只能填饱一个人的肚子。
“诶,这不是姜姐姐吗?”
李玉抱着一个厚厚的包裹满脸高兴地冲到米粮摊前,“姐你在这里买米粮做什么?今日我在赌房门口等了你好久,不是说好今天赌把大的吗?”
她动作极其小心地掀开来这个包裹,露出一角,“你看,这是你那便宜夫家捎人给的物件。只可惜金银珠宝越来越少了,都是些过冬的衣物。”
是锦衣勾着金丝的过冬衣物,似乎连带着还有她的一份,最上面压着的几盒妆奁木雕精致。
抱着东西的李玉眼神示意她看向棉衣里藏着的那一张银票,她压低声音在姜眠耳边说着话,能听出来心情激动欣喜。
“好不容易绕开许家的铺子典当了玉镯,没想到虽然瞧着不起眼,但那玉镯可值五百银票!还有这些衣物,姐我刚要去典当来着,正巧碰见你了。”
姜眠:?
原主娶夫的意图本就不好,貌似现在扣下许家给的东西好像也在意料之中?
“你是去哪里典当的?我们现在过去。”姜眠很快理解对方话语里的意思,抬手从李玉手里接过那包裹,随后回头对着米粮的老板道,“这些药膏吃食可否顺道派马车送我家里去?”
“当然可以。”
摊贩带着笑点头,重新把马车钱一起算了进去后找了钱放在案桌上,“酉时就可送到,到时客人再付余下的即可。”
“那些钱你帮我拿着吧。”
姜眠抬起眼皮,随口对着李玉说了一句,然后站在原地等对方拿了钱过来,语气听不出具体的情绪,“你指路,我们去你之前当玉镯的那家铺子。”
李玉还懵懵的,拿了钱方才清醒了些,听到姜眠的话猛点头:“放心,这家铺子我多处派人打听了,是新开的,和许家没有半点关系。”
“嗯。”姜眠漫不经心的听着,随后把包裹背到身上,银票则是存放到袖口里。
“对了,姐,这些铜钱我帮你拿了要放到哪里?是放进包裹里?不好不好,等会那些衣服要当掉,那我还是揣你兜里吧?”
左右不过十几铜板。
姜眠摸清楚对方的性格,“是给你的。”
李玉忙把铜板揣进自己兜里,嘴里不停念叨着:“姐,你是又找到什么值钱的玩意吗?多谢姐,你放心,我绝对攒着,到时候和你下同一个注。”
——
典当铺古雅且高大上。
她们二人进了门后便一直有人在旁招待着,看着她们怀里抱着的包裹显然是亮了亮眼珠,“快,贵客里面请。”
李玉咳嗽一声:“我们是来典当……”
姜眠按住她的手,制止住她的声音,“不是,刚才她典当的玉镯我要赎回来。”
“姐,你咋了?”李玉不明所以,她可是费了好多心思才赎卖出去的。
“没事,我暂时不缺这个钱。”
带着李玉本人,赎回半时辰前的东西还不算太困难,而且李玉居然没有贪一分钱,这有些出乎姜眠意料。
五百两重新退给了典当行。
摸着玉镯看了几眼,玉润白泽,裹着玉镯的那块布比较起来都变得差劲许多。尽管镯子上的装饰简单,但还是能看出来价值不菲。
李玉也在旁边点头:“对,就是这个,边角上还有一条细纹,我拿到手就是这样的。”
“好。”
姜眠点头,想着玉镯贵重还是先放在自己的怀里的兜子,避免碰撞出新的裂缝。
“辛苦你带路了,你自己去赌局吧,我这些天暂时改邪归正了,下次陪你。”
姜眠没把话说得那么死。
毕竟她还是想回家的,至于原主赌不赌和她没有关系。
不过原主碰上她也是倒霉,谁叫她还有点该死的正义感,实在没办法配合卷钱这种行为,所以现在才赎回来玉镯。
昨天看许知久那模样。
想来这个玉镯很重要。
“好的,姐你这次是要什么东西?不方便告诉我吗?放心吧姐,只要你不找我,我不会在你面前露面破坏你的计划的。”
倒是配合得很好。
对方比姜眠想象的接受能力好很多,几乎是她才说出口对方就接受了,根本不需要再多费口舌去说。
姜眠耸肩,抱着包裹回了家。
倒也不是很远,但带着东西一起就是会慢一些,姜眠这次耗费了二十多分钟才赶到家里。
门是虚掩着的,一推门进了屋子里,外面的冷气随着门开跟着钻了进去。地铺上的人感受到冷意,往被窝里缩了缩,只是一脸烫红的模样瞧着就不太好。
姜眠动作快了几步,把东西放在地上,她蹲下身探了探对方的额头,果不其然是发了烧。
“许知久?”
她试图把人喊醒,却没想到快要烧糊涂的人还真被她弄醒了。
在这个时候,他还不忘避开少女的手,眸色混乱无比,他费力站起了身,“妻主饿了?抱歉,今日有些身子不适,我现在就去做饭。”
身形摇晃得厉害,明显还在烧着。
姜眠压下心底烦躁的情绪,把人重新按回被褥里,“不用做饭,你先好好休息,我现在去找人过来给你看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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