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发誓,连兮璆重生了、看见浥尘了都没有此刻这么惊讶,他好像很震惊你的身份。
他不震惊于村女是一种伪装,也不拜服于你展现的美貌——虽然这么说有点自恋,不过自恋一直是你所骄傲的品质,你本就生的美。
综上所述,兮璆只是单纯地震惊于浥尘的师父居然是你这种愉悦犯。
你说:“我觉得,你可能对我有丝丝误解。”
兮璆看你的眼神,带一种幻想破碎的难受,你被这种眼神哽住,觉得有丝丝不爽。
你倒是不知道他脑补的若幽仙子是个怎样的存在,但想也知道和你的本性毫不相干。
对此,你可太失望了。
你觉得自己长得这~么漂亮,他在认出你来时,却露出看见如花般的星爷同款表情,实在令你难以忍受。
“你对我的如花般的外在是不是有什么意见?”
“……”
听见你说出心里话的话兮璆,在是否维持礼仪的纠结中开口:“与外貌何干?我只是从未想过你……仙子是这样一人。”
对他而言,“浥尘的师父”和你的形象太割裂,以至于他也拿不定主意怎么对待你。
或许他对你是有那么点尊敬在的,从改变的称呼和委婉的说辞里就可看出。
但是那点尊敬现在估计已经岌岌可危。
你傲娇地哼了一声:“别给我扯这些那些的,做人不看外貌的话还要眼睛干嘛?”
“……”
你觑他:“不以貌取人,与狗何异?”
“……”
你说过,你近来越发喜欢靠言语攻击让人跳脚,见到男主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会让你暗喜。
不过这一次,兮璆面对你如此直白过分的言语攻击,竟也奇异地忍了下来,与方才暴躁跳脚的他判若两人,简直让你怀疑他是不是被突然夺舍。
倒是浥尘说了句:“师父。”
只是一声称呼,点到为止,并不多说,连神情都没有太大的变化。
但是从他凝视着你的眼神而言,他是不认同你怼兮璆的话的。
浥尘不敢说你不是,因为他尊敬你,但是他也不能看你胡说八道而无动于衷。所以他只是沉默地看着你,而无声胜有声。
呜——可恶。
这种默默看着你企图让你自己反思的行为何尝不是一种pua呢?
该死的是你居然真的反思自己是不是说得太过分了……
可是你在这个世界里被困的太久,得了口头花花的病症,如果不能迫害别人,你会被逼疯的!
你只好在心里默念“为人师表”十遍,然后将不悦对准了怔愣的兮璆:“喂,你也看见了,我这个人呢就是不太符合你期许的,你要是不想当我徒弟……”
你原欲说他不想也得认了,这可由不得他,毕竟强行扭瓜对你来说才爽呢!
可未料兮璆却对你笑着道了句——
“师父。”
带着笑意和恭敬之意。
两个字,直接止住了你接下来的长篇大论,连你都有些错愕……刚才还很嫌弃你的兮璆,这是转性了?
兮璆在对你笑,卧蚕柔化了锐利锋芒,居然该死的阳光。
这水灵灵的阳光莴苣容颜年轻,没有以后的阴沉和威严,正是最清爽的年纪。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当他这样笑着看人时,眼里全是对方的模样。
你可耻地心动了。
于是你开始出尔反尔:“我才不要你当我徒弟。”
要当就当小情人!
“……为什么?我哪里做错了么?”
兮璆真的纳闷了。
他甚至怀疑你是不是哪里不对。他不要你当师父的时候,你死缠烂打;如今他认了你,你却一口拒绝?
他暗忖着——难道你看出他包藏的不轨的心思了?
并没有。
啊,这不是说你不知道他别有算计,但你根本没把那些当一回事。
你只是不想冒着被抨击师徒恋的风险去piao他。
但是话不能这么说。
面对他的疑问,你踌躇着开口。
“因为……”
你绞尽脑汁,然后灵光一闪。
你做作地哀叹:“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
“……”
兮璆听不懂你的话,他已经很努力想跟上你的脑回路了。
“哎呀,追师火葬场你知道吗?”
你贴心地解释道:“当我想让你做徒弟的时候你不愿意,那么反过来说当你想做我徒弟的时候,我肯定也要——”
“拿乔?”
兮璆脱口而出,然后在浥尘敬佩的目光里后知后觉地闭上了嘴巴。
你歪了歪头:“?”
年轻人,很敢说嘛。
* * *
兮璆从没有见过若幽仙子。
所以当他知道仙子真面目的时候是震惊的。
他以前不是没见过她的画像,不过那些画像不辨美丑,只突出她的悲天悯人,背景画面更一定要书写她曾经的事迹光辉。
若幽在往后百年的修真界格外有名,无论仙魔,都知道她本性纯善,天生慧心。
凡夫俗子只认现境,不了自心。他们依于六根,接于六尘,而生六识。
但若幽生来就有一颗六净心,堪透世事,不染红尘,灵气至纯,以至于可以净化魔气污秽——无怪乎浥尘幼年遭魔气浸染,却可以彻底根治而不入魔。
不过这并不是若幽出名的原因。
此时的兮璆细细打量着她,恰恰对上了那含笑的黑眸,万种风情,难以言语。
即使她说出再粗俗过分的话,在这份美丽面前也算不了什么。
但若幽美则美矣,却当真不像浥尘的师父,毕竟她举手投足间哪有半分冷淡自持?浥尘怎么会有这样的师父?
可是,事实就是这样,所以他也别无办法。
“我拜仙子为师,是仰慕染雪剑之名,仰慕若幽仙子之高风。”
“噗嗤——”
若幽忽然笑了,随后遮掩着摆手道:“啊,我想到了高兴的事……不,我是为你的诚实和眼光高兴。”
“……”
兮璆默默忍了。
继续面不改色地扯谎。
“虽然修道之术变化万千,究其根本,还是探求本心,达到无心,幻化大心。若幽仙子净化污浊,不伤本心,是我所求的道。”
兮璆笑:“不求长生,不求无敌,只求……解夙愿,泯仇恨。”
毕竟,杀了所恨,也就不恨了。
“哎呦~”一声抱怨,若幽再次碎碎念起来,“大话我听的多了。越是一开口就扯与世无争心系苍生的,越是容易走火入魔。没看那些动不动要毁掉三界的都是出场就满口仁义道德的人嘛?”
这次兮璆没有恼。
因为但凡若幽说的不是他,他觉得她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兮璆就很不喜欢那些伪君子。
做书生的时候不喜欢,做魔尊的时候也不喜欢。
可如今,他居然也变成了自己最不屑成为的人吗?兮璆垂眸,眸中暗影交杂。
如今,他也会为了所恨之人,曲意逢迎,只为混入仙盟取得信任再伺机复仇?像浥尘当年那样,成为兮璆最信任的挚友,却又在那一刻毫不留情地给予兮璆致命一击。
兮璆的眸动了动,几欲取消那令人不齿的计划。他是个骄傲的人,他想要堂堂正正地赢,而不是笑面藏刀地行小人之径。
可是,太恨了啊……太恨了,恨到很想让浥尘尝尝那种感受。
若幽似有所感,忽的开口:“所以,你是否真的愿意拜入我门呢?我可只问一次。”
声音一改轻佻,不怒自威,饶是见惯风浪的兮璆也被震住了,呆呆地看着敛笑的若幽。
寂静,沉默,目光交汇间不见嬉笑。
她是认真的,她只说一次。
她笔直地站立在晚风里,不悲不喜,悲悯的眸光似乎与在暮色中周身围绕的光影融在一起,恍惚一潭清泉,汩汩流动,直直流入人心。
在如明镜的眼眸中,兮璆看见自己的影像,他沉默地审视着自己。
是离开?再走一遍曾经的魔族称王之路,等百年后再与浥尘战次一次,血洗前世的耻辱?
还是留下来,做一个复仇的影子,无耻地以“师弟”的名义接近浥尘……毁灭他的尊严,夺取他曾经的声名……污蔑、背叛……逐他出仙盟,让他也尝尝自己的滋味……自己再以高高在上的模样批判、讽刺他。
“我愿拜你为师。”兮璆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他拜之一礼,低下头时,并不觉得高兴。暗处的眼神里化不开的嘲讽如寒冰,锥子一般在自己的心口狠狠划过。
你看,曾经不会骗人的仙人也会背叛。
所以不愿虚以委蛇的他也开始心思险恶。
*
若幽扶起了兮璆,说:“好。”
兮璆手中的六净石化作一道流光,钻入他的额头之中,他下意识防备他人进入自己识海,但意识到此情此景,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而没有抵抗。
他乖乖地让那曾经属于浥尘的仙器伴随自身,那澄净的石头在识海深处散发着热意,暖洋洋地包裹着他,熨帖温柔,好像是在安慰一个委屈的孩子,在这股暖意之下,那些不甘、愤恨以及隐蔽的得意都被这如海般包容的的温暖给抚平。
兮璆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命途将转向与从前完全不同另一边。
若幽看着兮璆,轻声道:“你既然入我雪剑派,便当恪守本心,行事不失义,不离道。”
她没有多说什么,可是透过她的目光,兮璆总觉得她在似乎是知道什么的,那双看透时光的眼有隐隐的悲伤和担忧,像卷来的烟雨蒙住了兮璆。
而当他挣脱出那目光,重新看着若幽,这也才依稀看出了当年幻想的若幽仙子的影子。
当初,若幽自毁仙身,以其心魄化为六净石镇压魔界至尊,已是值得称叹的壮举。
但是浥尘说,她本可以不那么惨烈,她本可以除去弑神而不死的……
“只因她不杀魔。”
“她相信万物从善。”
“她愿意以己为囚笼,让罪孽深重者悔改。”
“她更不愿一场大战,再让生灵涂炭。”
所以她宁愿选择殉道,来求两全。
……
在说这番话时,浥尘兮璆本是在凡界竹楼上饮酒。
在兮璆的回忆里,浥尘似是恍惚了一会,然后才回复此前淡淡的模样:“师父是修真界最有能耐的人,没有之一。”
浥尘看向了兮璆,指出了他的神情:“你不信。”
后面那句不是问句。
浥尘看穿了兮璆的想法。
兮璆一时讷讷,不知如何面对挚友的指责,又不好掩饰。
浥尘能感知人说话的真伪,在浥尘面前,能掩藏的事情很少。
面对兮璆的怀疑,浥尘没有生气。
他默了默,忽的笑了。
谁能知道雪峰上的剑尊也是会笑的,尽管他笑的时候却并非喜悦。
“是啊,谁能信?”
谁能信那样的人也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可你若见过她出剑……你会知道我说的不是假话。”
不,他信。
从前的兮璆只是单纯地相信浥尘,浥尘从不骗人。
如今,他不再信浥尘。
可只见若幽那一瞬间的眼神,他就信了。
……
兮璆还来不及感叹什么,就看见若幽手那手绢轻轻擦拭她毫无泪意的眼角,其矫揉的行为,浮夸的演技,让兮璆开始后悔刚才的联想。
兮璆:“……”
这个女人果然有脑疾!所以说话做事才这般分裂!
但听若幽拭泪道:“为师真是太高兴了,今天真是一个值得庆贺的日子……”
兮璆虽然第一天认识若幽,竟也对她动不动胡言乱语而感到毫不奇怪了。原本还是无语,可他的眸光一闪,却又觉得这未必不是好事。
若幽欣慰道:“你看看你师兄,多么开心啊!”
兮璆没有看浥尘,但即使他不看,他也知道浥尘此刻一定是一脸平静,毫无波澜。
兮璆对若幽露出了掩饰得极好的笑脸,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浥尘,然后问道:“师父,既然拜了你,现在是不是可以同师兄切磋切磋?你不会再阻拦吧?”
若幽定定地看着兮璆,就在兮璆以为她是不是怀疑什么的时候,她倏忽粲然一笑。
“当然不会!你想切磋啊?”
她惊喜道:“巧了,我正好有个想法能狠~狠~满足你!”
兮璆也笑,不过笑容略带茫然,因为若幽的重音和语调太过诡异,他一时有些不好的预感却又无处猜测。
“说起来,该去主峰商量选拔新弟子的事了呢。”
他听见若幽在嘀咕,她那双漂亮的眼睛转到他身上时猛地一亮,带着兴味:“就是为了你,今年的选拔也不该草草了事,必须大办,要好好的大办呢~”
兮璆茫然地看着若幽,不解其意:“?”
* *
百年来,每当仙门大开,从主峰峰顶向下看,可见前往祗山修行的人穿行于山峰之间,犹若黑点连成的线,或许远观细微,其长度却绵绵不绝。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无为站在祗山的一处平台,从崖上向下望去,只能瞧见零星的几个黑点。
无为神色颇有落寞之态。
这正邪仙魔之战,到底还是让仙盟凋零了不少,再不复当年繁荣。
不过,非常时期,百姓们生死都难自保,更遑论长途跋涉来到祗山了。何况太平时候,凡人来此可以求长生,而如今,来祗山的人却还要冒着去与魔族厮杀的风险。其中利弊,有几人能为大义做出决断呢?
无为晓得其中因果,因而努力整理愁容,嘱咐身后的弟子道:“今年就不要同以往那样搞那么多事了,只要不是魔族的奸细,头脑正常清醒没有残缺之症就都收了吧……就是有残缺之症,意识正常的也可以,仙盟不在此时挑三拣四的。”
只要有新的弟子,有活水来维持仙盟继承大统,不至于断了传承也就可以了。
弟子道了声“是”后,无为顿了顿,又问:“大门已开,苍岚在山下录名了几位新人?那些人都是什么身份?”
身后的弟子便取出名册,手一拂,金亮的字展现在名册之上,他一个个念道:“禀告师父,前来的分别是南海峰主的二子包栎、邱国七皇子长华、玉霞峰峰主的幼女蓝无忧、蝶谷弟子芃兰……”
无为听了半天后眉头一皱,忽然觉得不对,忙拦住了弟子问道:“除了邱国的皇子,怎么都是仙盟人家的家属来?”
弟子张了张嘴后,确定师父是实在奇怪而问了他来解惑,因而迟疑着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怕是那些峰主长老因伤不能来祗山,心中愧愧,支使了家中小辈前来……前来凑个人数。”
无为闻言一愣,看到那空旷旷的山峰,怔怔片刻,不得不认可了徒弟所想,他凝视着已经寻不着任何移动的黑点的山峦,神色复杂:“这是、这是……唉。”
弟子想要安慰,无为却有些无力地摆了摆手叹气道:“罢了,师兄师姐也是好意,我祗山好好照顾着他们的小辈就是……只除了我盟的人之外,可还有其他人来?”
“再余的便是各国的贵子贵女了,”弟子道,“有的是求仙盟保他们平安,有的,干脆就是因为不受宠而丢到这里来的。师父,这些人我们也收么?”
“收,怎么不收?只是要重点评评他们的心性,可别叫俗世里头的那些尔虞我诈毁了仙盟中的氛围。”无为甩了甩手,让弟子不要再进行这个话题,转而又问,“除了这些人呢?就没有哪个自愿为修习前来的弟子?”
“容苍允再找找……”
弟子苍允翻了几页名录之后,忽瞧见末页金光一抖,一个名字出现,而紧接着名字之后忽然出现了一排带着慌张之意的凌乱小字。
待他看清了那排小字之后,也不免露出震惊之态。
无为未看到那些字,只重复道:“可有除了各国贵子之外的人?”
“有、有的。是江州竹林人家,名兮璆,根骨极好。只是……只是……”
无为被苍允的踌躇犹豫搞得疑惑,瞪眼问道:“只是什么?苍岚写了什么?”
苍允咬牙:“那兮璆说各峰都是垃圾!他不是来报名的,而是来做仙盟之主的!”
“什么?”
无为黑了脸,苍允很有眼见地拍着他背,连声道“消气”也还是忍不住骂道:“哪里来踢台的混账!将他赶走就是!”
“但是给他报名的是若幽仙子,她把人给领过去了!现在比斗场已经开了,新弟子正在打算教训教训他呢!”
“什么?”
无为震惊异常,他走了一步,却觉得眼前一黑,直到被吓坏了的苍青扶稳了缓了口劲儿才有气力开口骂道:“这……这都是什么事啊!”
兮璆:“我来报名……”
读者:“什么?!你来踢馆?(大声)”
兮璆:?
读者:“什么?!你要单挑这里所有人?新弟子都是菜鸟?!(超大声)”
魔尊就是藏不住心思的啦,恭敬表象昙花一现,大概就是狂怒——无能狂怒——无力再怒——咸鱼摆烂……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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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第 7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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