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泉——你快回来！老太太醒了！”听到母亲的话，谭陌泉也顾不得想其他的，直接转身往回跑。

黑夜里，老太太走了。谭陌泉握着老人给“孙女婿”的观音玉佩，默默地给程郑玉披上了外套，玉佩在他的手里还有些温热，但老人的身体已经开始冷了。

最终，谭陌泉是以孙女婿的身份给老人送终的。他看着坐在沙发上的女子，素衣白鞋，面容憔悴，通红的眼睛里流露出少有的脆弱。

她微微抬起头：“陌泉？”

“别理我，睡会儿吧。”谭陌泉声音压得有些低。

程郑玉摇摇头。

“从小奶奶对我最好了。哥哥还在世的时候，每次我跟他打架了，奶奶总是偏心我……明明是我无理取闹……要是哥哥没出车祸就好了……现在应该给我奶奶生了曾孙子了吧……我好不孝……不知道奶奶有没有见到哥哥……”她的声音很疲惫，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程郑玉口中的哥哥十几年前就因为车祸去世了，就是那个时候，谭陌泉跟她的关系迅速升温，他看着她从一个柔弱骄纵的女孩磕磕绊绊地成长为一个能够撑起程家家业的女强人。

程郑玉擦了擦眼泪，侧着头倚在沙发背上，看着谭陌泉，：“无论如何我得说一声谢谢你，还有……对不起……”

谭陌泉也不接话，忽然将脖子上挂着的观音拿下来递过去：“这是奶奶给他孙女婿的，你拿着吧。”

程郑玉脆弱的表情变得有些平静，起身，看着谭陌泉伸开的手掌，然后动手将他的手掌整成握手状，玉佩留在了谭陌泉的手心里。空气有些沉重，客厅里安静得过分，只听到两人呼吸的声音。程郑玉忽然拉着红线，将谭陌泉手中的玉佩扯了出来。

起身，上楼。她拎着玉佩的红线，观音玉佩在她手下摇来晃去。她的脚踩在楼梯上的声音有些吵，但在这个大宅子里却显得有些寂寥。

谭陌泉回到了出租屋，恍若隔世。

将近一周没有人踏足了，小窝的地面蒙了一层灰。

谭陌泉很想说说话，却不知道跟谁说。里里外外他转了三圈，出租屋里所有成双成对的东西都没有了。

他拿起地拖，开始清扫，整个房子只有他自己拖地板的声音。

忽然，外面传来“咚咚”的敲门声，他急忙跑去开门，却看到对面的铁门刚好关上……

那个需要自己去开门的人已经不再需要自己了。谭陌泉忽然冷静地意识到。她已经嫁给别人了。

曾经温暖的小窝只剩下他一个人，曾经的的情侣手机号成了空号，曾经的未来谭夫人成了现任的许夫人。

谭陌泉回到了家中，接手了大哥交给他的家业，每天兢兢业业地工作，认认真真学习，就像谭家大哥期盼的那样。

独处的时候，他有时会望着窗外的景物，回想起离开家的一切，心里有些空。真的是两个世界了。他默默地想。

“啪——”谭母将大红色的请柬扔在谭陌泉跟前的书桌上。鲜红的请柬落在白色的文件上，格外显眼。

“许家送来的。”谭母提着新款的包包，看着大红请柬，气不打一处来。那个女人差点拐走了自己的儿子，居然还敢送请柬来。含着怒气的她这会儿并没有想到，按照谭家和许家在生意场上的交情，怎么可能不送请柬来。

谭陌泉捡起请柬，封面上活灵活现的鸳鸯有些刺眼。有些窒息。

陪同家人走进结婚会场的时候，他神色如常地应酬，可当新娘出现的那一刻，他的心忽然剧烈地疼痛。原来不是不在乎，只是不知道怎么在乎。他的心其实也会痛。

新娘看起来心情很好。她穿着婚纱走上红地毯，她拎起礼服，裙边脱离了面。有美人兮，见之不忘。谭陌泉忽然想到这句诗。她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皱起了眉，转瞬间又笑了，看向新郎，笑得有些甜。

谭陌泉忽然清醒了。原来她的幸福不是只有自己能给。

热闹过了，谭陌泉想找个地方抽根烟，却在走廊转角出看到了换成了一身旗袍的新娘。他站在中间拦着路，乔诗凡皱了皱眉，跟旁边的伴娘耳语了一番，那个女孩神情奇怪地看了看他走远了。

“为什么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谭陌泉语气有些不善。

乔诗凡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好笑。

“我给过你，你没来，”她的语气很平静，就跟和陌生人说话一样，“我跟自己打了个赌，只要你事情一了就回来，我就原谅你，你没来；我又告诉自己，只要你在一个月内找到我，我就跟你走，你没出现。”

她抬起头看着谭陌泉，眼神没有一丝波澜：“别说你想不到，我怎么可能嫁给一个很久没有联系的人。”

“你甚至跑来质问我是不是真的嫁给了许维安都不敢。”什么合法的许夫人，不过是一句气话，却让自己看清了这个男人的怯懦。

“我一直住在家里。”

“一直等着你。”

“我输了。”

“我一个多月前答应了许维安的求婚。”而此时此刻距离谭陌泉回到家中已经大半年了。

原来不是自己被放弃了，而是自己选择了放弃。谭陌泉撕心裂肺地笑着，眼睛很热，似乎有泪水划过脸庞。

这时许维安跑了过来，他神情紧张地拉着乔诗凡。乔诗凡朝他笑了笑，摇摇头，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了。

谭陌泉看着这一前一后、一男一女两个身影，许维安紧张地拉着他的新娘，全然不见对着外人时的严肃。两人莫名地有些和谐。他有些晃神，又有些释然，似乎曾经坚持的某些东西不见了，

走廊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然后走廊里响起了缓缓的脚步声，他看到了一双黑色的高跟鞋。这个穿着高跟鞋的女人牵起他的手，带着他离开了原地。

就像小时候他牵着她一样。

原来自己的温柔从来不是独属于曾经的小凡。给自己温柔的人也从来不只一人。

他心情慌乱地放开手，却看到了阿玉受伤的眼神和急急忙忙跟别人打招呼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