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华哥,五婶子今天没来上工吗?”
齐兰英是石子村大队的计分员,负责记录社员们每天的出勤和公分。她是齐保华是没出五服的堂妹,平常称呼原主张小棠为五婶子。
齐保华此刻还沉浸在‘被父亲否定’的打击中,脸色阴沉的像是死了爹妈一样难看。闻言看都没看齐兰英一眼,干活的动作片刻没停,冷冷的丢下了一句:“不知道。”
“???”齐兰英只觉一头雾水,看着齐保华的远去的背影纳闷道:“怎么了这是?难道是又和媳妇儿吵架了?我也没问什么吧?”
“英子,你这丫头在这儿嘟囔什么呢?哟,那不是大华吗,怎么了这是?”
问话的是一个身高将近一米八的精瘦婆子,她叫张桂芝,也是石子村大队今年刚推举出来的妇女主任。
“三婶子,您来了呀。”齐兰英一边往手上的公分本上添了几笔,一边解释道:“今天五婶子没来上工,我想着问一下大华哥,结果他说不知道。” 说罢齐兰英朝张桂芝摊了摊手,脸上露出来个无奈的表情。
“自己的老子娘都不操心,这个大华真是越来越不像样了!”
张桂芝性子直白,说话从来不爱拐弯抹角。因为打小就有一把子力气,脾气从来就没好过。现在年纪大了,在村里也算是个数得着的长辈了,更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偶尔实在看不惯,还会亲自上手教训人。
“英子,这事儿你不用管,我这就去他们家看看。你五婶那人谁还不知道?八成就是病的起不来身了,要不然她能不上工?我瞅着她这短时间脸色就不太好……”
张桂芝做事一向风风火火,在她还没当上妇女主任的时候,就很爱管一些家长理短的闲事,如今名正言顺,更是变本加厉了。这不,两句话的功夫张桂芝已经朝着齐家的方向走出去老远了。
【……只要你代替原主完成她该完成的剧情,等女主离开红旗公社到青市发展咱们就能离开了,顶多也就三五年的时间……还有女主的金子你是真的不能花!那是女主的启动资金,你花了是会影响女主的事业线的……】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啊!】
“翻来覆去的就知道说这些,你不嫌烦我都要听腻了,能不能换点新鲜的?”
红旗公社唯一的国营饭店中,吃饱喝足的颜夏棠终于有心情搭理在自己脑海中碎碎念的系统7028了:
“你也不用劝我了,真要让我跟原主似的那么窝囊,还不如直接死了一了百了。”
“你不是能连上系统内网嘛,真要闲着没事干,不如给我找篇小说念来听听,或者念你们系统论坛的热帖也行。”
【……】
系统7028累觉不爱,无奈道:【你看看你,还说要跟我解绑呢,再这样下去别说解绑了,怕是只能任务失败了。】
“怎么,听你这意思是后悔绑定我了?”
颜夏棠挑眉一笑,故作叹息:“唉,真是可惜,解绑与否的权利在宿主,系统只能被动接受呢。万一以后哪天我特高兴,又不想和你解绑了,那你可就要失望喽!”
【……】可恶,熟读宿主须知的宿主真的太令统讨厌了!
系统7028忿忿开口:【你不会有以后了!你又没有积分能交罚款,任务失败了只能去惩罚世界,在那种世界里简直比死都可怕!】
“哇,我好怕怕噢。”
颜夏棠面上没有丝毫恐惧,哄小孩儿玩儿似的敷衍道。
【哼,天真的人类!你根本不明白惩罚世界有多么混乱无序。】
颜夏棠依旧毫不在意:“管它呢,反正到时候我没记忆,就算迷失在惩罚世界里也无所谓。”
【……】
回答的这么不假思索,所以其实这个女人早就预设过了任务失败的后果了是吧?
“对了,”颜夏棠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任务失败对你们系统有什么影响吗?”
【系统的定位是辅助,任务的主体永远都是宿主。若宿主的积分足够缴纳罚款,那么系统也会跟着宿主继续下一个世界;若宿主积分不足,系统则会被送入系统培训班重新培训,通过比第一次更为严苛的考核后继续绑定新宿主,考核失败或者再次任务失败,系统将被回炉重造。】
颜夏棠突然问:“二次考核对你来说应该不是问题吧?”
系统7028终于找回了点儿自己曾经的骄傲,脱口而出:【那当然!我可是700届的‘优秀毕业统’!】
“这样啊,你真厉害。那我就放心了。”
【???】
不是你什么意思?
‘放心’?放什么心?影响不到本统就可以放心的不走剧情肆意妄为吗?!
统星在上,为什么我7028会精挑细选出来这么一个宿主??
系统7028欲哭无泪。
“小雪啊,你婆婆怎么没在家里啊?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齐家后院的青砖大瓦房房门紧闭,张桂芝站在侧前方朝着窗户喊道。
“是张婶子啊,我婆婆?不知道啊。”
这会儿苗晓雪已经睡了个回笼觉起来了,并且穿戴整齐没什么不好见人的,但苗晓雪是从几十年后重生回来的,早就忘了这个时代的人们串门是很稀松平常的事儿,村子里很多人家白天连门都不会关。
若只是门户紧闭也没什么,可苗晓雪连脸都没露,直接在屋里一步没动,隔着窗户回了话。
这倒不是苗晓雪有多么不通人情世故,而是苗晓雪上辈子在石子村终老,有那么一段时间没少和这位张婶子接触,对这人厌烦至极,半点儿都不想应付。
“一个两个的连自己老子娘在哪儿都不知道,一天天的正事儿不干,你们就是这么当人儿子媳妇儿的?”
别说是在石子村大队,就是去原县听领导人开会,张桂芝也从未受到过这种冷待,当下就发起火来。
闻言屋里的苗晓雪坐不住了,‘哐’的一声把屋门打开,挺着大肚子朝张桂芝阴阳:
“张婶子这话我怎么听不懂了?娘她都多大个人了,她要是想去哪儿,我还能拴住她的腿不成?再说她住前院,我们住后院,一时看不着不也挺正常?还有,什么叫正事儿不干,我知道你们都嫌弃我不上工,可我不是怀孕了吗?大华都三十了,这可是我们的头生——”
“是,虽然别人家媳妇怀着孕也不耽误上工,你刚怀孕就不上工了,但这是你婆婆和大华自个愿意,她们酸归酸,到底没什么可说的。
但你不上工也就算了,在家里就不知道做个饭?竟然懒到连里衣都给你婆婆洗!你们两口子都是没心肝的,脸就那么大?看不到你婆婆都累成什么样了?”
“还有。”
张桂芝缓了口气,上下打量了下苗晓雪,继续骂道:“我看你是好日子过久了,忘了你刚嫁过来那会又黑又瘦的模样了,还好意思拿孩子说事儿,要不是你身体太差大华也不至于到这个岁数才有孩子!”
“这些年你婆婆为了给你养身体,往你身上花多少钱你自己心里没数吗?这十里八乡谁不知道你娘家的德行,那是真把女儿当畜生往死里使唤,怎么你嫁到我们老齐家就这么娇贵了?”
张桂芝越说越气,看着苗晓雪如今白嫩丰腴的模样更觉得碍眼,要不是顾忌到苗晓雪快生了,怕是已经要动手扇巴掌了。
一被张桂芝提到娘家,苗晓雪脑海中就闪过了那些两世都无法释怀的痛苦记忆,脸色一冷,沉声骂道:“老泼妇,你算哪根葱,到我这儿装相来教训我!”
苗晓雪年轻的皮囊下是上辈子困苦一生的苍老灵魂,张桂芝虽然年纪比她大不少,但是张桂芝身体硬朗,上辈子的后来两人就没少干架。所以在苗晓雪心里,张桂芝就是一个爱管闲事的八婆、讨人厌的泼妇,早就弱化了她们之间长辈和小辈的身份。
“你,你!”张桂芝指着苗晓雪的鼻尖,气的手不停的抖:“我男人是你公公三哥!我是你三大娘!!”
说是三哥,其实是同一个爷爷下面的堂兄弟,当年老爷子在时没分家,所以堂兄弟姐妹们是合在一起算的排行。
苗晓雪还真忘了这一件事,村子里碰见谁都要喊声叔伯婶娘的,有时候还真不一定知道关系远近。主要还因为张桂芝这人家里家外一把抓,大家伙都爱喊她‘张婶子’,而不是‘xx家的’。
看到张桂芝愤怒至极的模样,苗晓雪也有点儿慌了,捧着肚子厉声喊道:“你想干什么!我还怀着孕呢!!”
张桂芝反倒冷静了一些,眼神扫过苗晓雪圆鼓鼓的肚皮:“我先饶你一回,等你生了看老娘不抽烂你这张嘴!”
“死老太婆,来就来,谁怕你啊!”如果没有往后退的那半步,苗晓雪这话说的倒是挺气势的。
也是直到此刻,苗晓雪才终于想起来,上辈子的最初她根本打不过张桂芝,只是后来张桂芝年纪大了,她才能和她打的有来有回。
再后来,张桂芝好像是被女儿接到城里养老了,她又开始和村子里其他人闹矛盾,好像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儿……前世的日子实在不算好过,苗晓雪也记得不是太清了。
幸好老天给了她重来一次的机会,这一次,她一定要抢占先机,过好重来的这一生。
“哎哟!”余怒未消的张桂芝刚好与回来的颜夏棠撞了个正着。“棠啊,你回来了!”
“你去哪儿了,今天居然舍得没上工?”
原主张小棠和张桂芝是一个村子前后脚嫁过来的,本来不算熟悉的两个人,来到石子村大队后竟也慢慢熟悉起来了。只是张桂芝这人比较强势,没少因为原主老实巴交的窝囊德行生气,好在原主脾气好,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也算和谐。
颜夏棠一眼便认出了张桂芝的身份,原主的三嫂兼好友,石子村大队以热心肠著称的妇女主任。
张桂芝这人说话直接,人也不坏,就是嘴里藏不住话,老爱管别人家的闲事。她来得刚好,颜夏棠正想找个村里的大喇叭交流交流呢。
“咳,咳咳。”
颜夏棠捂着胸口闷咳了几声,此刻的她身形佝偻,脸色萎靡,完全看不出方才在红旗公社健步如飞的模样:
“三嫂啊,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吗?我上午是去镇上看病了。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心口总是一阵一阵的闷疼。”
说罢,颜夏棠摇摇晃晃的像是有些腿软站不稳了。
张桂芝连忙扶住颜夏棠的胳膊,让人靠在自己的身上,连扶带拖的将人带回了原主的屋里:“我看你这病就是累的。”
张桂芝一点儿都没怀疑颜夏棠是装的,一来苗晓雪怀孕后的这段时间,原主的脸色确实一天比一天差,这是大家都有目共睹的事实;再来就是颜夏棠也亲身感受了一番原主的破烂身体,那是真的脆皮,所以颜夏棠表演起来毫无难度。
“你不舒服怎么不跟我说啊,我喊大牛他们送你去镇上,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就去了,你说你家连个自行车都没有,真难得你还有力气走回来。”
说着张桂芝又没能忍着住脾气,压着火长篇大论地说教起来:
“棠啊,不是嫂子说你,你也太惯着大华两口子了,他们也都老大不小的人了,谁家养孩子是你这个养法儿?你是大华亲娘,该是他们孝顺你的,怎么到你这里倒是反过来伺候他们……不舒服可不能硬抗,身体垮了,难受的不还是你自己?要我说咱们女人呐,还是得自己对自己好,就别指望别人心疼……所以说养儿子又有什么用?对了,你在镇上哪儿看的?医生怎么说的?”
“是去的周大夫那里看的,说是累的狠了,好像心脏有些炎症什么的,让我去市里再看看什么的,我都多大年纪了,没必要折腾到市里去,既然是累出来的病,我寻思歇几天应该就好了。”
红旗公社的周大夫,是个不知道从哪儿来这里避难的老中医,治病很有一手,就是为人很谨慎,每次有人上门看病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问诊时一句废话都没有,红旗公社至今还没人见过这位周大夫的真面目。颜夏棠扯谎扯到这位周大夫身上,就是笃定自己的谎言不会被戳破。
张桂芝果然没有生疑,惊声关切:“市里!?这么严重!”
颜夏棠一脸老实相的摆手:“没没没,那儿就严重了,我这就是累的,你看周大夫都没给我开药呢。”
让去市里检查,还没给开药,这哪里是不严重,这分明就是太严重了!!
“不行!”张桂芝猛地站起身,语气不容置疑:“心脏上不舒服那可不是什么小问题,明一早我就让大牛和大华陪你去市里检查!”
趁着张桂芝说话的功夫,颜夏棠赶紧低头挤出几滴眼泪,再抬头俨然一副泪眼婆娑的模样:
“三嫂,我心里苦啊!”
张桂芝连忙坐回床边,轻拍着着颜夏棠的背问道:“怎么了你这是,有病咱们就去治,不要怕花钱,咱们老齐家这么些人就是凑也能凑出来不少。”
“不是。”
颜夏棠伸手拽住了张桂芝的衣襟,头埋的低低的,就怕自己哭不出来漏了陷:
“三嫂啊,我后悔啊,我是真后悔啊!你说我当初怎么就没把孩子爸的话当回事儿啊!大华他真就是一个白眼狼,他,他闹着非要分家啊!”
也就是张桂芝一时间被颜夏棠话里的信息镇住了,不然她早就察觉出不对了,哪有人涕泗横流的时候不仅口齿清晰,还连半点儿哭腔都没有的。
“什么!分家!?”张桂芝惊声道,“这个不孝子!!”
“我看他真是翅膀硬了!这还没怎么着呢,他一个当长子的就要把你这个寡母给赶出门了!”
“他这哪里是想分家,分明就是不想养你这个老妈子,还想甩开二华这个没成人的弟弟!哼,这个家不是他齐保华想分就能分的,我这个当三大娘的第一个不同意!”
颜夏棠发出一声明显的抽泣:“儿媳妇儿昨个说了,要是不分这个家,她就要去离婚,还说要去打胎,三嫂,我实在是没办法,我没法儿不同意啊!”
“啥?你同意分家了?”
“嗯。”颜夏棠点了头,“刚才我从镇上回来时,就已经去找大队长他们说好了,今儿中午就过来分家。”
“棠啊,你糊涂啊!怎么就这么许了分家啊!还去找了大队长他们,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
“苗晓雪的身体是个什么情况她自己不知道吗?她这辈子八成就这一胎了,她怎么可能舍得打胎?还有她娘家那群见钱眼开的,能卖她一次就能卖她第二次,她那儿敢离婚?她这明显就是拿这话逼你分家的!”
“三嫂,我不敢不信啊,我害怕啊,那孩子都快八个月了,这万一要有个什么闪失,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大华可都三十了呀。”
“唉!”张桂芝长叹一声,“棠啊,你到现在还在念着大华,他可一点儿没念着你这个老娘啊。”
“分家这么大的事儿,你真觉得是他媳妇撺掇的?叫我看他们两口子就是一个鼻孔出气的!”
“你一个人好不容易把三个孩子拉扯大,他齐保华现在成家立业翅膀硬了,就想给你们这两个剩下的老弱病残扔了?”
“我呸!狼心狗肺的东西,我看五弟说的没错!他就是个白眼狼!自个占便宜花家里钱盖房娶媳妇儿的时候不说分家,还没开始指望他呢,他倒是先撂挑子不干了!”
“棠啊,你可别心软,这回是真不能便宜了这臭小子。要是谁都跟他学,那咱们村得成什么样了?我不仅是你的三嫂,还是咱们村的妇女主任,这事儿我管定了!你先在家歇着,你放心,我张桂芝绝对给你做这个主!”
说罢张桂芝风风火火的离开了。颜夏棠看着张桂芝远走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原主在乎儿子的名声,无论受了多大的委屈也要擦干眼泪把苦水往肚子里咽。
她可不吃‘家丑不可外扬’那一套,不就是想分家嘛,行啊,分,最好当着全村人的面,一点儿一点儿的分清楚。
原主意识消散前最大的执念是‘不分家’,而在原剧情中这个家也确实是没分成。不过也跟分了差不多,起初男女主是在后院新开了个门,不在与前院来往,外人看着还是一家子,实际上早就各过各的了。后来男女主远走高飞功成名就,原主一个人守着痴傻的外孙女在乡下苟活度日。
更可恶的是,男女主在外面每每被人问到有关于家人的问题,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偶尔透漏出一些只言片语,也总是很轻易就能令人脑补出一个‘极其偏心眼儿’、‘倚老卖老’、“贪婪无度”的奇葩老太婆的形象。
再加上女主苗晓雪的父母兄弟,是真正的贪婪又极品,于是男女主的周围人,便理所当然将原主也归之为‘恶婆婆’。原本石子村这些真正与原主相处大半辈子的人是心知肚明的,只是后来,他们或者他们的子孙都受着男女主的好处,所以也不好多说什么,久而久之,原主就真的成了‘为母不慈’‘恶有恶报’的‘恶婆婆’了。
在女主苗晓雪看来,她的前世过的很是艰辛。幼时在家里备受苛刻,长大后身体就一直不太好,生了一对儿龙凤胎之后更差了。
紧接着丈夫为挣钱摔断了腿,婆婆却偏心大姑子和小叔子,有钱也不肯拿出来治,此后丈夫就成了残废。
后来改革开放了,大家打工的、下海的、包地的,不管干什么多少都能挣些钱,可他们一家四口却一直穷困潦倒。
临死之前,苗晓雪想起自家在县城开服装店的大姑子、考上大学留在京市的小叔子、还有自己那一双被婆婆哄的母子离心远走他乡的儿女,发誓若有来生,一定不要再过这样的生活!
苗晓雪认为自己上辈子过的穷困潦倒都是别人的问题,可颜夏棠结合原主记忆和原书剧情认真盘了盘后,却看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真相。
原主不是偏心眼儿到有钱也不拿出来给大儿子治腿,而是早在苗晓雪生孩子难产时,家里就已经债台高筑。
而这之后,因为残疾变得颓废凶厉的齐保华也一直是原主在照顾,苗晓雪仗着自己身体不好,家里家外的活儿从未主动干过什么。一家子的生计,还有齐骏华的学费,一度是靠着离异回来的齐欣华勉力支撑。
后来齐欣华和齐骏华终于熬出了头,家里的日子才总算好过些。此后一连几十年,原主守在村子里,勤勤恳恳地照顾着残废的大儿子和他的一双儿女,苗晓雪一如既往的当甩手掌柜,原主平日得闲会做些手工活儿,但只能挣点儿买菜钱,日常开支其实靠的还是大女儿和小儿子每月给的‘养老钱’。
至于说那一双龙凤胎,孩子是原主从小带大,又省吃俭用供他们读的书,虽然两个孩子与奶奶关系更亲近些,但母子离心远走他乡并非是原主哄了他们什么,仅仅是这两个孩子想要逃离脾气不好还控制欲极强的母亲。
明眼人一看便知的事儿,偏偏苗晓雪两辈子都执迷不悟,怨天怨地恨这个嫉妒那个,别人都是‘极品’,只她自己特别无辜特别可怜。
由此看来,苗晓雪不愧是和齐保华睡一个被窝里的人,两人都是一样的记仇不记恩。
而偏偏就是这样的人,竟然也能成为小世界的男女主?真的是太荒谬了。
颜夏棠暗自摇了摇头,思绪重新回到眼下的场景。
“你们都想好了?确定要分家?”
大队长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朝对坐沉默的母子两人问道。
石子村大队的大队长名叫齐建国,是原主丈夫的堂兄,行二,原本齐保华该叫他一声二大爷。但因齐建国当了十来年的大队长,在村子里积威甚重,村民们都一致的喊他大队长。这其中还包括了齐建国本人的儿女,在外面也都是称呼他为大队长。
“嗯。”
颜夏棠点了点头,虽然神色无异,但配上那双她故意揉红的眼睛,再结合原主以往的行事,怎么看怎么像是在故作坚强。
见状齐建国眼中划过几分不落忍:“大华,你呢?你也想分家?”
齐保华还没说话,坐在他身旁苗晓雪率先开口:“分,我们和娘一样,都想分家!”
齐建国对苗晓雪贸贸然地插嘴有些不喜,但毕竟只是堂侄儿媳妇,又不是他自己家里的孩子,也不好说什么。于是齐建国转而提起了旧事:
“咱们老齐家祖上是一群逃荒过来的流民,当年能在红旗公社扎根立足,到现在我能舔着老脸当上这个大队长。”齐建国拿着烟枪朝桌角磕了下烟灰,转头看向齐保华:
“大华,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没等齐保华回答,齐建国语气加重:“这都是因为团结!”
说罢齐建国定定的看着齐保华,等了好一会儿,不仅没等到自己想要的表态,还眼睁睁地看着齐保华的脑袋垂了下去。
齐建国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压着火严肃道:“大华,你怎么说?”
“大华,别怪叔多嘴,这分家可不是小事儿啊。”一旁一直保持沉默的大队会计说了他自来齐家后第一句话。“再说你们家二华可还没毕业呢。”
苗晓雪生怕事情有变,手肘碰了一下齐保华的胳膊,桌子下面的手拧了一把齐保华的肋下。
“大队长、何会计,别说了,该怎么分就分吧。时间不早了,下午大伙都还要上工呢。”齐保华抬头看向齐建国,面上涌现了挣扎和痛苦的神情,好像这个分家的决定是他万般无奈迫不得已才做下的似的。
‘嗤。’颜夏棠没忍住嗤笑出声,在何会计的视线扫过来时连忙收拢了神色。
而另一旁的齐建国眉头紧皱,连旱烟都没心情抽了,嘴里发出一声不太明显的叹息:“五弟妹,这个家,你想怎么分?”
“二华跟我过,前院给我们,后院给他们。家里的积蓄还剩八十七块五,给他们两口子分四十,其他也没别的了。”
“什么?四十?!爹的抚恤金呢?!”
“不行!不能这么分!钱和后院他们都别想要!”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年轻的那道是苗晓雪,苍老些的那道是张桂芝。
张桂芝果然不负她热心肠之名,关键时刻,她领着一群石子村的七大姑八大姨闪亮登场。
“齐保华,你个不孝子!你老娘还没死呢!你们两口子就算计上你爹留下的抚恤金了!”
刚一踏进齐家的门,张桂芝就径直冲到了齐保华跟前,扬起胳膊就是‘啪啪’两声响亮的巴掌,围观人的只是看着就觉得脸疼。
“啊!你凭什么打人!!”
苗晓雪大着肚子也不影响她‘嗖’的站起身来,拽着齐保华的胳膊挤到张桂芝的身前,怒吼道:
“张桂芝!你能不能讲点理!什么叫我们算计?爹的抚恤金难道就没有我们一份儿?我这肚子眼看就要生了,到时候哪儿哪儿不都是钱?只分给我们四十是打发要饭的啊!”
张桂芝的声音比苗晓雪更高:“钱放在那里是会生崽子吗?这么多年吃喝拉撒的花费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啊!?”
苗晓雪倒是把这话听进去了,但她总有自己的道理:“两千块钱再怎么花也不至于就剩了八十!不想给我们分就直说,装模做样的有意思吗?”
……
“嚯,两千呢。”
“咋?你羡慕啦,死了男人换来的。看看张小棠这些年过的都是什么日子,依我看就是有再多的钱也比不上一家平安。”
“你说的是,我听说抚恤金其实才一千多,是当年的那些战友们好心凑了个整。”
“但苗晓雪说的也没错啊,四十块也确实太少了,唉,现在的钱是越来越不值钱了。”
“你那边的?以后要是你儿子媳妇这么逼你分家你就笑不出来了。”
……
齐家前院这会儿已经挤满了人,甚至在墙头上还有人端着饭碗边吃边看。村子里就是这样,若是不知道还好,但要谁家传出点儿风吹草动,片刻功夫就会引来几乎全村的人围观。
怕是齐保华根本就没想到自己的‘老娘’会把家里的事儿往大了闹,此刻他也有骑虎难下了。
“娘,快让张婶子别闹了。”
张桂芝的手劲儿不小,那两巴掌她又是往死里扇的,与苗晓雪两人几句话的功夫,齐保华的脸就肿的老高。此刻他正捂着下颌含糊不清的低声对颜夏棠哀求。
若换成原主在这里,怕是早就心软动摇了。可惜如今这幅苍老身体下的灵魂是颜夏棠,她可不会跟原主那个蠢蛋似的无条件惯着齐保华这个臭傻x:
“三嫂是在给我抱不平,你有求我的功夫,怎么不去管管你媳妇儿?”
齐保华一噎,似是还没适应颜夏棠对他的不假辞色,不死地继续劝道:“娘,在这么闹下去谁都不好看,您快去拦着点儿张婶吧!”齐保华心知原主与张桂芝关系不错,在场众人也就只有颜夏棠能劝住张桂芝了。
“哟。”颜夏棠不屑的上下打量了一番齐保华,轻声嘲讽:“你还知道不好看呢,那会儿逼着我分家的时候怎么就那么不要脸呢?”
齐保华震惊的看向颜夏棠,不敢相信这是自己那个一向笨嘴拙舌的母亲能说出来话。但既然没有ooc警告,颜夏棠也就不准备对齐保华再解释什么,忽地朝齐保华露出一个冷笑,齐保华心中顿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就是个偏心眼!藏着爹的抚恤金不给我们!不是为了齐骏华那个死胖子还能是为了谁!就他齐骏华那个死猪样,背地里还不知道偷吃了多少好东西!她都这不叫偏心眼儿那还有什么是偏心眼!?”
苗晓雪还在那儿大声地发泄着自己的怨气,颜夏棠握紧拳头,狠掐了一把自己的手心,眼角逼出几点泪珠,难以置信般的朝齐保华大声质问起来:
“竟然连你也觉得我偏心!?好,那我们就一笔一笔的算清楚!”
颜夏棠的声音里满是悲愤,一下子就给在场的人镇住了,张桂芝也停下了与苗晓雪的争吵,三两步跑到颜夏棠身侧,扶着她的胳膊关切道:“棠啊,你现在的身体可不能生气啊。”
颜夏棠拍了拍张桂芝的手背:“三嫂,你放心,我还能撑得住。既然他们两口子都觉得我偏心眼儿,那就丁是丁卯是卯的把账算清楚!”
当着几乎全村父老乡亲的面,颜夏棠看向齐保华的眼神中溢满了失望,再加上花白的头发、佝偻的身姿、还有多年来原主勤勤恳恳宛如老黄牛一般的形象……老实人一般不卖惨的,一旦卖惨那就是真的惨。话未开口,人们心目中的天平就已经倾斜到了颜夏棠这一边。
颜夏棠根本没给齐保华多少反应的时间,语速又快又急,几乎算的上是咄咄逼人:“你爹牺牲后留下900块积蓄和2000块钱抚恤金,一共2900块钱,从你八岁到成人,这么些年光是日常生活和供你三个上学就少说用了1500块钱。”
……
“十几二十年呢,还要供孩子上学,1500怕是都打不住啊。”
“说的是。”
“吃喝拉撒衣食住行哪里不用钱?”
……
“然后是你结婚,光彩礼就用了300块!后来你媳妇身体差,得吃点好的补补,几年下来又何止300?”
……
“嘶!300块!哪家的媳妇这么金贵啊!这是娶媳妇还是卖女儿啊!”
“嗨,苗家那些人什么德行谁不知道啊,苗晓雪是老小还算好的,她的姐姐们那才叫一个惨呢!”
“张小棠竟然还愿意给苗晓雪补身体,要换我这种人家我根本就不带看的。”
“那也是没办法了,那会儿齐保华都二十五六了,那儿还有什么可挑的?”
……
“还有后院的青砖大瓦房,是在你结婚那年盖的,花了将近300块!齐保华,这些难道你都忘了?家里有多少钱你媳妇儿不清楚也就罢了,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
“天啊,这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光是为了齐保华结婚,前前后后都花了千把块了!”
“千把块还是往少了算的,结婚酒席这些零头碎脑的难道就不花钱了?”
“这家里就算是有个金山也搁不住这么花啊!”
……
四周全是村民的窃窃私语,一道道异样的目光让齐保华越发羞恼起来,他终于绷不住那张虚伪的嘴脸,一瞬间的愤怒冲昏头脑,让他连面颊的疼痛都忽略了:
“这些年难道我就没有上工吗?!凭什么你说的好像家里的钱都花给我了!大姐他们上了高中,我初中就辍学了,我那有他们花的学费多!而且村里哪家儿子结婚不出彩礼和新房的!如果不是你偏心,非要给大姐300块陪嫁,这些年家里至于过的这么紧巴巴的吗?!”
“好啊!你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颜夏棠的神色彻底冷了下来,一瞬间爆发的寒意让身侧扶着她的张桂芝也不敢多说什么。
“明明是你自己没考上高中嫌丢人不去上了!你还有脸提学费?怎么不说你的生活费比你大姐的两倍都多!”
“还有你爹的抚恤金,那笔钱就算是我们四个人分,你大姐一个人就能分到五百块!给她300我还嫌委屈她了呢!”
“你爹走的时候二华才出生五天,那会儿你大姐才十岁,也就只比你大两岁,照顾家里、下地干活,整个都瘦脱了形。你就是个睁眼瞎也该知道,这么多年,你大姐替我分担多少?而你又干了什么!”
齐保华被逼问的哑口无言,颜夏棠接着道:“就你那拈轻怕重的狗德行,干的那点儿公分连你大姐这些年的一半儿没有!别说只是给她300块陪嫁,就算是把家里剩下的钱都给她压箱底,你大姐她也受的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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