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衍琢磨着迟甯千问话的语气,这是在责怪她不应该回来吗?
也是,她不回来就不会发现她妈和她的前女友的关系变得这么好了。
“这是迟弈送你的礼物,我只是个跑腿的。”迟衍把手中的手提箱递给迟甯千,只是抬手的动作递到一半,她眼睛转了转,就把箱子塞到了明井然怀里。
她没理解错的话,明井然在迟甯千身边扮演的不就是这样一个角色吗。替她拎包、拿用过的手帕……好歹也是在演员领域打拼这么多年拿到视后的人了,竟然还会做这么奴颜婢膝的事。
面对她明显是为了羞辱她的举动,明井然什么也没说,只是在刚开始的一瞬间因为感到意外扬了扬眉,随后表情又回归乖顺,自觉地将两只包都挎到小臂上,腾出手来接给迟甯千的手提箱。
但这箱子只在她怀里待了不到两秒,便又转移到迟甯千手中。全因明小姐的演技太好,她脸上演着柔弱,手里表演着吃力,迟甯千就心疼得帮她把箱子提了过来。
迟甯千没有马上搭理迟衍,反而先对周牧道:“真不留下来吗?宴会才刚刚开始。”
几人像是本来就到了谈话告别的阶段,周牧说:“来的时候就跟迟弈说过会提前走,因为听说您今晚也到场了,所以和井然一起,特地过来问候一下。”
迟衍听得出来,这句话是周牧刻意说给她听的,为的就是替明井然解释她和迟甯千的关系。
但她这么说也不全是为了帮明井然,更不是在善待她这个好几次顶撞过她的人。
最主要是想维护迟甯千的脸面吧。想来她们此行来为迟弈庆生是其次,根本目的是有求于迟甯千。
她们到底达成了什么交易、明井然在其中又充当了什么作用,迟衍不得而知。她只知道自己再没道理“问罪”明井然。
不。
迟衍头脑蓦地清醒,她不是从一开始就没有资格管明井然的事了吗?
恍神间明井然一行人已经离开,迟甯千这才转过身,对一直被当做不存在的迟衍道:“先去跟你姐道个喜。熙然一个人在楼上,完事了你去陪陪她。”
迟衍有点无精打采地说:“知道了。”
说完箱子又回到了迟衍手里,迟甯千嘱咐她:“我也走了,你帮迟弈把东西保管好。”
意思是这一段就当不存在,她需要迟弈亲手将礼物交给她。
“哦,好。”迟衍努了努嘴,她没想到迟甯千竟然还挺珍重女儿对她的这份心意。
她斟酌了半晌,假装漫不经心地问道:“妈,我什么时候过生日啊?我给你的那份礼物也早点备上。”
迟甯千立刻冷了脸,仿佛什么也没听见一般,就这样转身离开了。
迟衍看着她的背影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呵,这种珍重,大概要除她以外。
走廊里只剩下她一个人,显得异常冷清,另一边的宴会刚刚开始,隐约可听得人声鼎沸。迟衍站在原地只思考了一秒,就抬脚朝客房区的电梯走去。
她得去陪陪同样是一个人的林熙然。
迟衍给林熙然打了个电话,很快便找到了她休息的套房。
林熙然早早地就开了门,站在门口等她。
迟衍看见她身上穿的是一件淡蓝色的塔夫绸vintage礼服,方型领口处点缀着别具一格的银色玫瑰。
这件礼服很明显就是为参加宴会准备的,但是——“你为什么不去晚宴?”迟衍问。
她知道林熙然热衷于参加各种聚会盛宴,因为在那样的场合更适合展现她衣橱里各种绮丽的裙子和珠宝。
林熙然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的神情,忸怩地说:“我有点感冒,不太舒服,所以不想下去。”
“吃药了吗?”迟衍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感觉体温是正常的,而后关上门随她进了房间。
林熙然引她到餐桌旁,上面摆着见底的清粥和几碟小菜,旁边还有拆开的药盒。
“吃完药了,也吃了饭。我一会就去休息,”说着,她语气停顿了下,接着用充满希冀的目光看向迟衍,道,“姐姐,你今晚可不可以不走,留下来陪陪我?”
“这还用说吗,”迟衍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我本来就打算留下来照顾你的啊。还有,我给你带了礼物,一会儿我下去拿行李箱的时候顺便给你带上来。”
林熙然挽起她的胳膊,开心得在原地蹦了一小下,“是我上次发给你看的那个包吗?你等我睡着了再下去拿好吗?我想明早一睁眼就看到它!”
也许是吃的感冒药发挥了效用,迟衍陪林熙然小坐了片刻,她就打着哈欠说困了。
“我现在就去洗澡,”林熙然指了指她带上来的手提箱,说,“你快去把东西交给迟弈姐吧。”
迟衍说:“不着急,我等你从浴室出来再下去。”
她担心林熙然吃了药,再被热水一蒸,可能发生意外情况晕倒在浴室里。
林熙然说:“好。”
最后还是等她彻底在床上躺下了,迟衍才准备离开。
“迟衍。”林熙然突然叫住她。
迟衍重新打开灯,蹲在她床头边,温柔地关切道:“怎么啦?”
林熙然惴惴不安地问:“你是不是要去宴会厅?”
迟衍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但还是点了点头,“晚宴还没散,迟弈应该就在那里,我要找她,当然会过去。”
林熙然说:“但你不要待太久。”
迟衍帮她捻好被角,无条件地答应道:“嗯,我把保险箱交给她就去拿行李和礼物,马上回来。”
见她这样林熙然反而没声儿了,过了半晌,她才为了交换信任似的说道:“明井然也来了。”
“嗯,没关系,我不会跟她说话的。”迟衍试图用承诺打消林熙然的顾虑,可她紧接着又想到另一件事。
除了是因为小感冒,林熙然也许还因为不想和明井然出现在同一场合,所以才不去参加晚宴。
明明她们是不一样的人,但由于明井然光芒太甚,林熙然总会不自觉地把自己当成她的影子。
迟衍不禁替林熙然感到酸涩,这就像是明井然又抢走了属于她的耀眼的时刻。
她都为了这场晚宴准备好喜欢的裙子、精心打扮了一番,可最后只能待在房间里不出来。
“你放心,我是绝对不会和她说话的。”因为不一样的心情,迟衍重复的这句承诺听起来更加郑重。
她想要让林熙然安心,起码在她这里,她可以得到她绝对的偏爱。
临走前经过浴室时,迟衍瞥见林熙然换下的那条裙子被揉成一团搁在洗手台上。
她想起林熙然总是对她的这些漂亮裙子格外珍重,今天应该是因为太虚弱才没有气力整理。于是她进去将裙子取了出来,细心地抻平了,挂在了屋外的开放式衣帽间的衣架上。
-
迟衍毫不费力地在宴会厅的主位找到了迟弈,将珠宝和自己要送的礼物交给她后,便如约地准备离开。
只是这离开并不如她想象的那般容易。
迟弈请来的宾客里,绝大多数都是演艺界相关人士,一时间免不了被这个那个前辈、或者哪位大佬拉着,以庆祝她刚出道取得的好成绩的名义,灌几杯白酒或红酒。
有些人虽然看不起她这个新人,但因着听说她是迟弈亲妹妹的缘故,也有意过来结交一下。
最后不知怎地,竟发展成她轮桌敬酒的程度。
两种酒混着喝本就容易上头,更何况她每种都喝得不少。也怪她起初着急想走,别人一劝她就一口闷了,结果到后面递来的酒杯她都不好拒绝,谁喝得比前面少了,就会有看不起后来的人的意思。
喝到后面,迟衍脑子里昏昏沉沉地开始骂起迟弈,谁叫她做人做得八面玲珑,过个散生日也有这么多人捧场。
被人展品似的推来推去现过一圈,肚子里的酒恨不得晃动能听到水声,迟衍才终于被人放过离场。
甫一出门,她就扶着柱子弯下了腰。
“吐出来吧,会好受一点。”有人站在她身后拍着她的背。
迟衍就着弯腰的姿势扭着头向后看了一眼,那人整个在她眼里是倒过来的,但这也不妨碍她一眼就认出来是谁。
“你怎么下来了?”她对本该在隔壁别墅休息的林熙然问道。
“林熙然”明显愣了一下。
迟衍又说:“你还病着不能吹风,来,我扶你回去。”边说她边直起腰,扶着“林熙然”的肩往连廊走去。
如果她还清醒着,就会发现自己根本不是在扶人,而是整个人都靠在“林熙然”身上,被她半搂半抱地带回了房间。
如果她还清醒着,她还会发现,她带回房间的人根本就不是林熙然,而是明井然。
一进门,迟衍就挣开身边的人的手,凭直觉冲进了洗手间。
明井然站在客厅,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整个房间,有一扇房门紧闭着,迟衍在洗手间弄出的动静不小,但那扇门后的人始终都没有出来。
她松了口气,接着,一转眼便注意到衣帽间里挂着的一件浅蓝色长裙。
……
迟衍扶着马桶吐了个干净,剩余的意志支撑着她走向盥洗台,伸头接着水龙头漱了口,顺便洗了把脸。
微凉的流水漫过她的太阳穴的时候,她的意识好像清醒了一下。
方才那张倒转的面庞从她脑海深处划过,一路火花带闪电地惊掠至她头皮。
刚巧这时洗手间的门被人推开,迟衍像只受惊炸毛的猫从原地弹起,迅速转身看向门外。
门外站着的人穿着一身淡蓝色塔夫绸礼裙,方型领口处点缀着别具一格的银色玫瑰。
迟衍的目光久久停留在那一蔓银玫瑰上,反反复复地确认,这独一无二的标志是属于林熙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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