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上台

触发到关键词,应弥的脑中瞬间多了一段剧情设定。主角嘛,总有些许个怪毛病。姜朔在每月十六必独自闭关,剧本里只说她那时“性情大变,三尺内不可近人”,光看描述确实和她平日里如沐春风的模样大相径庭。

但应弥记忆里似乎从未见到过,在她面前,姜朔向来神色和煦,当然也许是和她上山时间尚短有关,忖度片刻,还是先姜朔一步开口,“我觉得,师姐说的对。”

她的本意完全是为姜朔着想,白袍说的模糊,显然个中细节不宜向外人所道,作为一个懂事、成熟的小师妹,她已经自发开始“讨好”师姐了,虽然看起来效果甚微。

而且她看着姜朔立马变得受伤的神情,应弥自己都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子。一面想着女主怎么就这么宠这个徒弟,一面想着自己真该死啊竟敢一炷香内让女主难过两次。上一次这么做的炮灰坟头草已经两米高了。

姜朔还想开口,外间传来一连串急促的敲门声,一口略青涩的男声响起。

“应弥!你没事吧!我方才似乎看到有人往你房间里来了!”

师父不能被发现!

黑衣与白袍神色骤然一紧,看向姜朔,而姜朔岿然不动依旧盯着应弥,两人只好转投视线落在应弥身上。

应弥一时间压力山大。

忽略黑衣白袍几乎要杀人的目光,应弥看向姜朔,与她商量,“师父,您……要不先回去?徒儿发誓,”她伸出三指,神色十分恳切,“事情结束我立刻回去领罚,如违此誓,终身痛失所爱!”

最后一个字刚落地,略带温热的指尖压在了她的唇上。姜朔看着她,眉心拧起,神色不赞同,“为师信你。从今往后,不要再发这样的誓了,听到了吗?”

应弥张唇想说什么,指尖有一瞬间抵在湿润之上,姜朔收回手背过身去,面向窗外,“为师在山脚等你。”

说完便翻窗一跃而下,白袍紧随其后,黑衣则是恨恨看了应弥一眼,小声诅咒,“别回来了!”

应弥:……

原地摊手,关了窗户,转身略微收拾了一下,一路脚步虚浮去开门,踉跄的动静一下子就引起门外人的注意,开门一瞬,应弥就挂上了气短的神情。

她看着门外的粗布麻衫的圆脸伙计,扶着额头,“阿园,这个时候,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坐。”

阿园一看她这副模样,眼皮一跳,赶忙推着人进来,他转身关了门,弯着腰查看着门上的异样,“应弥,你来看。”

“怎么了。”

“你来看啊,我就说我没看错,你看这门上是不是有个洞!”

应弥眸光一转,顺着他的话往下接,“诶,还真是,这是什么时候有的?”

“就刚刚啊!”阿园扶着她坐下,给她斟了一杯茶,满脸都是义愤填膺,“我正要来寻你,远远的就看见你房间外面有个身影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干什么,一来就看见一个小兔崽子扭头就跑,手里还拿着个什么东西!”

他啐了一声,又是一阵后怕,“还好我来的及时,这么久没开门,应弥你没事吧,有没有感觉到哪儿不舒服。”

应弥抻着额角,“我是说怎么感觉头一阵晕,”她感激道,“不过现在好多了,多亏了你啊,阿园,来的真及时。”

阿园摆手一笑,劝她,“这两天我们这儿鱼龙混杂的来了不少外人,你可得当些心。”

那群人都是寨子里的土匪,土匪做事全凭心意,得亏上头有个一把手能压着,才没叫她们翻了天去。

应弥笑着应下,心中却是思虑着今夜下药的到底是谁,如今看来似乎还不是一波人,疑虑暂且按下,她问阿园,“你方才说你正要来寻我,可是出了什么事?”

一听这话,阿园两眼登时一红,低着头绞着手指,一开口就是哭腔,“应弥,你说你演过喜剧是真的吗。”

杨家寨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到十方客栈这种三不管地带办一次喜宴,而每一次都会请一支喜剧班子,意味着喜上加喜。

但这次原本既定的喜剧班子的丑角突发情况,没办法上台,十方客栈正是因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才成为三不管地带,这会儿让他们上哪儿去再去找一个丑角,还是没和原班底磨合过的演员。

应弥尚未作答,脑中便千丝万缕般自动将剧情捋顺了,连带着方才,她想起的那件十分要紧的事。

她并不是主动避下山,而是原主在给姜朔下过一次药后,被押入思过崖自省。那时她刚穿来,原主的意识尚有残留,不愿被囚,便带着她逃跑,却失足坠落高崖。好在崖下是水,应弥被十方客栈的伙计,也就是阿园救下,足足昏睡了半月有余。

几天前,她便听阿园说起过,最近客栈将要办件大事,也曾听他支吾提过那前来谈生意的头目,是某个寨子的土匪,叫杨什么山。

而刚刚白袍所说杨家寨,如果就是这么凑巧的话,不出意外就是杨家寨一把手,也是她的任务对象,杨念山了。

剧本中对于炮灰的描写向来是能简则简,三两笔带过平生,只交代挑衅主角的行径、被打脸的下场,受欢迎的可能会稍微写两句独白博些同情心。

而杨念山在剧本里是一个和原主极为相似但待遇天翻地覆的角色。

杨念山喜欢姜朔,但从未得到过她一个好脸色。很快她便转换思路,从她身边人下手,而首当其冲深受其害的便是原主,但原主也不是省油的灯,最后两人都没落得个好下场,一起领盒饭。

而系统有提到过,如果任务发布未提及时间,就是说明这是一个即时任务,也就是说改变杨念山一生的转折点就发生在这晚,应弥不由得庆幸,还好让姜朔先走一步。

她想,只要保证今晚让杨念山见不到姜朔,应该就能挽回这场悲剧的起点。

至于阿园所说的事,收留救命之恩,合该报答。

应弥让他先别急,先带她去那喜剧班子看一眼。阿园点头,领着她穿过一众回廊 来到一处深院,绕过堆砌一块儿的箱盒妆奁。隔着灰棕布帘严厉沉稳的女声传出,“你们给我记清楚,台上无大小,台下得给我好好立规矩!”

里面的人似乎是听见脚步声,收了声,布帘掀开,应弥首先注意到的是一只骨节粗大但略显修长的手,紧接着一张刻满风霜的脸露了出来,正是戏剧班子的领班,水三娘。

她皱着眉觑了眼看起来太过年轻的应弥,看向阿园,“园子你确定这家伙能演丑角?”

阿园还有些犹豫,应弥直接替他回答,“我可以。”

虽然她自诩喜剧创作人,但实际上她是个演员。因为没有人用她的本子,她只能不断地做助演,去演别人的剧本。这不是好不容易快熬出头了,嘎巴一下猝死了穿来了这儿。

所以说她和阿园说的她演过喜剧百分百没掺水,而且以她的演技,说不如实际行动证明,应弥直接现场给水三娘表演了一个使相和原地掉凳。

“我还很会记词,您只用把台本给我,上台前我都能给您记下来。”

水三娘:……

她没忍住看了眼阿园又看了眼应弥,这上哪儿找的这么个古灵精怪的姑娘,别说在喜剧方面还怪有天赋的。

眼下又别无他法,没有丑角这出戏就塌了半边天,成了索然无味的正剧,又如何能为杨寨主的喜宴“喜上加喜”?届时能不能全须全尾走出这十方客栈都是个问题。

无奈摆了摆手,让她做准备去。

一炷香后。

戏台之上烛光骤然聚焦,锣鼓响起,一场《龙凤斗》仓促开演。

生旦净依次登台,台下却反应寥寥,只有碰杯划拳的声音。

应弥穿着不合身的宽大衣服靠在后台,脑中划过的是系统搜罗来的有关于水三娘的信息,一个也曾意气风发、名动州府的女人。她并不是这次的救赎对象,但她却是一个将会凋零在今晚的炮灰。

这场必败的演出,将会成为压死她,甚至是整个戏班子的最后一根稻草。因为台下坐的那些人,她们是一群早已跳出世俗眼界的娘子军,更是一群肆意妄为的悍匪,台上的人只是她们花钱请来的乐子,一个不慎,乐子就会变成乱子。

生死乐悲全在她们一念之间。

而眼下,台下隐约的骚动和不满连她都能感受到,更别提台上其他几位主演,紧张害怕到甚至没演出平时的水准。

应弥呼出一口气,最后看了眼站在一片阴影之下,正死死攥着一条暗灰色的手绢的水三娘。她满眼都是暗灰色的绝望,几乎要溢出眼眶,眼下的青黑,眼角的红晕,无一不在无言陈述着她为整个班子所付出的一切,以及对眼前这场已经没什么希望的演出的痛苦挣扎。

班底不厚,都是些五湖四海七拼八凑起来的异乡人,他们报团取暖只为趁着来得及,再多上一次台,如果不是实在入不敷出,他们又怎会接这烫手的山芋。

但这一次,可能真的要彻底结束了。水三娘心口像是破了个窟窿,呼啦啦往里渗着冷意,眼角有热泪流下。

这时,一道声音从旁传来。

“班主,想不想试试不一样的。”

水三娘回头,一片昏暗里,她看见一双异常镇定的眼睛,绝望之际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尚未做出反应,应弥已经转身一步一步踏上阶梯,登上舞台。

如果说临场改词是大忌,但对于应弥来说,她有信心创造一个奇迹。

台上,轮到丑角“贾聪明”上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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