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胜了？！”

司马贺手不稳讲茶盏打翻，滚烫的茶水洒了一地。他阴沉着脸，目光明明灭灭。

“大人，我们的人，都失去消息了。”

司马贺冷笑：“难怪。”

难怪他许久没收到前线的消息，如今莫徊都打了胜仗他才知道！

“可有暴露？”

“没有，派出去的人都是亲兵，绝不会乱说一个字。”

司马贺点头：“那便好。”

“莫徊运气倒好，竟然没死在边境！”司马贺握拳重重砸到桌上：“北匈真是废物！”

司马贺大怒，手底下的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想顺利回朝？没那么容易！”

司马贺一张脸阴云密布，心中暗自有了新的计划。这次，他定要置莫徊于死地！

夜风如同冰刃刮在身上，乌黑的天空看不到一丝月光。大军在雪地里拉出蜿蜒的长线，在队伍中间，八个人拉着铁笼艰难行进。

铁笼中坐了一人，身形高大，浓密的头发和胡须遮住了大部分的面容。他手脚都被铐着，赤着的脚踝已经被磨出了血痕。

这个人如同受伤的野兽，即便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从他身上传来的威势和压迫也不容小觑。

莫徊拉着马，时不时要看一眼：“注意点，别让他死了。”

这人是北匈王族的世子，是北匈王最器重的儿子。也多亏抓住了他，战事才能结束得那么快。

“是！”

大军不分昼夜的赶路，途经村庄、城镇时，百姓们都来跪拜相送，甚至当地官员也有过来跪拜感谢的。

这些年他们受北匈压迫太久，朝廷管不到偏远地区，即便有派人过来，也无法解决北匈长期作乱。

直到莫徊率大军过来，不仅将北匈打败，还抓了北匈王世子，北匈这才不敢轻举妄动。

“将军，您看。”左统领面带喜悦：“百姓们总算可以安居乐业了。”

被沿路百姓和官员跪拜相送，军中不少士兵都挺起胸膛，格外骄傲。

莫徊淡淡“嗯”了声，目光扫过道路两旁的百姓，愈发觉得不对劲。

他们打了胜仗凯旋，夹道欢迎属于正常，但这欢迎得有些太过了。

且满口感谢莫徊，连莫老将军都提到了，却是半句没提过皇上和朝廷。

莫徊心中疑窦丛生，直觉哪里不对劲。

在陵阳县郊驻扎时，莫徊乔装打扮了番，独自进了城。

若放在平时，莫徊定要好好游览一番古代的城市。但她心里不安，又装着事，实在没心思欣赏美景。

她佯装客人，陆续在几个小摊贩停留，没打听到有用的消息。

在经过拱桥时，一道高亢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

“话说那莫将军武功高强，一套莫家木仓法是出神入化……”拱桥边有一茶摊，此时被围得水泄不通，个个都伸长了脑袋往里挤。

茶摊里坐了个说书人，语调激昂。他一手摇着折扇，一手高高扬起，“砰”地一声拍到桌上：“莫将军武功盖世，天下无敌！”

“好！”

“莫将军是我们的救世主！”

有人高呼：“莫将军武功盖世，天下无敌！”

很快茶摊响起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呼声、叫喊声，嘴里喊着的，正是这句话。

莫徊被吓了一跳，“武功盖世，天下无敌”这句话，她在沿路百姓嘴里听过无数遍！

亲眼见到这说书人如何将百姓情绪调动，又是如何打着配合将她造成“神”，莫徊浑身发冷，心里的不安终于得到了证实。

她人就站在这里，没有一个人认出她。他们连“莫将军”是谁，长什么样都不知道，便已将她视作“救世主”。

这要传到皇上耳里，她岂不是功高盖主？或许还会治她一个拥兵自重、意图谋逆的大罪！

看来这背后之人，是铁了心要她死啊。

莫徊冷眼瞧着状似癫狂的众人，漠然转身离去。

无论背后是谁，她偏不如对方的意。

自此，在回京的路上，只要百姓和官员出来迎接，莫徊便比他们姿态还低。他们大声歌颂她的战绩，她就以更大的声音歌颂皇上和朝廷的圣明。

她还花了两天时间整顿军纪，要所有士兵牢记自己的身份和使命，切勿听了几句赞美就忘乎所以。

尤其再惩罚了几个私下收受百姓礼物的士兵后，军纪总算肃清了些。

进京的前一晚，一黑衣人推门而入，莫徊正对着烛火擦拭佩剑。

“如何了？”

“将军让属下盯着那说书人，果然被属下撞见，有人给他结尾款。”

莫徊并并不意外：“收买他的人，身份查清了吗？”

“属下暗中跟着，还有了意外之喜。”

莫徊来了兴致：“哦？说来听听。”

“属下发现，那人一直尾随我们，只要我们决定好安营的地方后，他就提前一步到附近的城镇、庄子上，用同样的方法造势，让百姓和官员出来迎接我们。”

“能让官员都出动的，那人身份不低吧？”

“想必是他背后之人有大来头。”

莫徊笑了笑：“看来咱们军中的内鬼不是一般的多。”

“是，属下接下来要说的正是这个。”男子神情一凛：“带进来！”

门再次被推开，两名黑衣人压着一个年轻士兵进来。

这士兵看起来不超过十四岁，十分稚嫩。

他缩在地上不停发抖，甚至不敢抬头看莫徊。

黑衣人见状，捏着他的下巴强行抬起他的头。莫徊打量着他，问：“你看着，好像并非我军中的士兵。”

“将、将军贵人事忙，自然……自然不会认得小的。”

莫徊挑了挑眉，倏地将剑尖指着他的喉咙：“我大军在冰天雪地里连月作战，就是再细皮嫩肉也被磨得粗糙了许多。怎么你看着，白白净净的？”

少年被吓得脸色苍白：“我、我……我天生皮肤白……”

莫徊往前一推，剑尖刺进他的皮肤，很快渗出血珠：“说实话。”

少年浑身发抖，又不敢抖太厉害，生怕被一剑抹了脖子：“小的、小的说得是实话！”

莫徊眸底泛出寒光，经历过这场战争，她的人生早已得到极大颠覆。

一开始她连剑都不敢拿，别说杀敌，就是伤敌她都不敢。

若非几次命犯陷阱，她还突破不了自己这一关。

在第一次杀死敌人后，她才醒悟，这里不是现代社会，而是一个封建王朝。不是敌人死，就是她死。

如今面对一个青涩稚嫩的少年，莫徊一眼就看出他没上过战场。

“将、将军……”少年被莫徊身上的杀伐之气震得不敢说话，泪水早已模糊了他的双眼。

他后悔了，就不该收下银子，伪装成士兵泄露大军安营扎寨的地方。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再不说，就永远别说了。”

随着话音落地，莫徊一剑刺穿他的肩膀。

“唔——！”黑衣人及时捂住他的嘴，将他的惨叫声闷在喉咙里。

血腥味伴随着一股臭味蔓延开来，那少年的□□处一片濡湿，竟是被吓得当场失禁。

莫徊皱了皱眉，拉开了些距离。

少年痛哭流涕，拼命点头。

黑衣人一松手，少年就一股闹全说了：“我、我就是一个流民……有人拿了二百两银子和衣服给我，让我乔装成士兵……还说……让我打探消息……大军在哪里歇息，就要告诉他……”

“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对方长什么样？”

“我、我不知道……他蒙着脸……”

莫徊看向黑衣人，黑衣人凑到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少年说的话有一点是能确定的，收买他的人始终蒙着脸，同黑衣人打探到的消息一样。

“带下去，好生看管起来，别让他死了。”

“是。”

两名黑衣人压着少年走了，屋子里只剩下莫徊和另一名黑衣人。

“陈酒，那蒙面人你继续查，查到多少算多少。”

“是。”陈酒犹豫半晌，道：“可明日我们就要面圣了，若是……”

“无妨，要是有人趁机发难，不就是自曝家门吗？明日我们且看着。”

见她已经有了打算，陈酒便放心了。

这群黑衣人是莫老将军还在时，养的一批护卫，个个武功高强，若非有他们，莫徊也没法在战争中活着回来。

陈酒是他们的领军，莫老将军死后，他们便效忠莫徊。

“时候不早了，你回去歇着吧，明日，还有一场硬仗。”

“是。”

翌日，大军上朝面圣。

“公主，咱们真要悄悄去上阳殿？”织云满脸担忧：“要是被发现怎么办？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

顾绫真左右瞧着，专挑小路走，以避开巡逻的护卫。

“无妨，我就想看她一眼。远远的看一眼，我们就回去，不会被发现的。”

顾绫真得知莫徊打了胜仗，高兴得好几晚没睡着。好不容易等到大军回京，她更急着要见莫徊了。

如今已是春天，顾绫真数着日子，她们竟有半年未见。

这半年她只能差人去前朝打探消息，但后宫不得干政，即便有熔妃帮着问，她得到的消息也少之又少。

所以她顾不得规矩礼仪，只要能远远瞧上莫徊一眼，确认她真的安好，她心头的大石才能落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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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