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冬天爬山的人很少。
静谧的山间大道上只偶尔有人经过，山上气温低，远处山峰的树稍染上了一层白霜。
齐星走在其中，随着呼吸呵出的白气消散在了冷冽的山风中，他走的有点慢，虽然昨天事前的准备工作做得很足，整个过程中周凯越也极其温柔有耐心，因此事后他并没什么不适，但徒步爬山的摩擦还是令他不太舒服。不过是他自己坚持的不坐缆车，那他就得咬牙一步一步走上去。
周凯越放慢速度与他齐肩而行，每走一段路就伸手按住齐星的肩膀推他往前，或是在四下无人时拉住齐星的手腕拽他走。边走还边关注齐星的状态，见他咬住下唇，脸色也有些微发白，周凯越紧张地问:“难受吗？”
齐星停住脚步缓缓，摇头说:“还行。”
那就是有点难受。周凯越往前后都望了眼，没见着人影，便伸出右手悄然钻进齐星羽绒服里，放在他后腰上，不轻不重地帮他揉腰缓解他的不适。
齐星瞟他一眼，心道谁第一次约会是大冬天爬山啊，冻死人了，可想到走这一趟的目的又忍不住心里暖烘烘的。
昨晚他一时兴起提出要约会，周凯越对他的话自然是无条件响应，但两个大男人约会他毫无经验，要去哪又要干什么呢？
齐星问他:“那你以前跟侯静怎么约会的？”
周凯越想了想，他和侯静大学时也只能隔一两个礼拜在周末见见面，工作后更是异地，如今回想起来，他俩相处的日子都很少，正儿八经的约会就更少了，两人的相处也挺纯情，一般就是牵手拥抱亲吻，再亲密的事就很少了。
周凯越说:“一般就是吃饭逛街看电影。”这几乎是情侣约会的标配，大多数女生会热衷于各种好吃好逛好玩的，可他和齐星对这些都不怎么感兴趣，但好不容易有一天空闲，得怎么安排才好？周凯越很认真地思索一番，然后脑子里冒出个想法。
“要不我们明天去庙里祈福吧？最近你遇到这么多事，伤就没断过，去给你求个平安符报平安怎么样？”周凯越越想越觉着这主意好。
齐星没有异议，所以他这会儿才会忍着屁股痛走在蜿蜒的山道上。周凯越的大手颇有按摩天赋，力道也掌握得非常合适，齐星隔着衣料感受到他温热有力的掌心，身上那股酸胀感确实减轻许多。
前面冷不丁传来人声，周凯越反应十分迅速，飞快收回手拉开与齐星的距离，目不斜视地继续前行，动作和表情皆毫无破绽，看不出一点与齐星的暧昧关系来。
这番举动对于谨慎的周凯越来说无可厚非，齐星却隐隐有些不快。人总是贪心的，在周凯越顾虑重重不敢接受他时，他答应过周凯越不会让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但真在一起了，他又发现自己想要的不只是这样偷偷摸摸的谈恋爱。
他想光明正大地和周凯越牵手，想告诉认识的不认识的人他们在交往，还想在想要亲吻时就能和周凯越接吻。
等那几个人经过他俩走远，周凯越又重新拉起齐星的手出发。齐星故意拖着步子走得很慢，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内心的不满，然而周凯越没能成功接收到信号，只当他走累了。
他们要去的寺庙坐落在山头，这山不算太高，不过他俩爬的慢，一路走走停停快十一点了才到。
冬日的庙里冷冷清清，唯有袅袅青烟随风而散。周凯越和齐星并肩走进大殿，在佛像前双手合十虔诚地跪拜。
周凯越反复默念:求菩萨保佑齐星平平安安无病无灾。
齐星许愿:愿我和周凯越好好在一起。
他用的“好好”而不是“永远”，在齐星心里总是下意识避开这个词，永远太虚幻了，多久才算永远？他也不确定自己需不需要永远。
跪拜完，周凯越去偏殿给齐星求平安符，守在这的僧人依然是齐星上次来遇到的那个。周凯越付了两百块求了个平安符，让齐星拿出钥匙扣，和出租屋的钥匙系一块。
庙里来来往往的善男信女不计其数，可会拿出两万只求一个平安符的无几，僧人一眼认出了齐星，对两人笑道:“这个时候了，两位施主不如留下吃顿斋饭再走吧。”
闻言齐星和周凯越互望一眼，天冷山上的店都没开张，这个点就算坐缆车下山也得一两个钟头，便默契地道谢，应下了这番好意。
吃斋饭的地方在寺庙另一边，紧挨着灶房，他俩走了过去，周凯越不好意思光坐那等饭，见院子里有柴没砍完便自告奋勇地去帮忙。
齐星爬上山已经累得够呛，周凯越也不可能让他伤才好就干重活，他让齐星进去呆着，齐星不去，就站一边看他挥斧头。
周凯越砍得起劲，“啪！”一块木屑应声飞扬，在空中高高弹起，然后不偏不倚地正好蹦到了齐星脑门上，再偏个一两厘米就能蹦眼睛里。
齐星:……
他这阵是不是水逆？就站这什么也没干呢，就差点被木屑把眼球给蹦了。
“没事吧？”周凯越甩下手里的斧头，忙过去看齐星怎么样。
齐星摇头。
周凯越建议:“要不你还是离这远点吧？”
齐星就这么被打发走了。
在城市呆久了，难得上山体验一把慢生活，齐星走的悠哉悠哉，没事又转悠到了庙里。
齐星深感奇妙，过去他是那种遇佛不拜，遇庙不进的人，因为他觉得这些都是自欺欺人，他想要的都有了，有些是生而带来，有些得靠自己争取，而注定得不到的就算是神仙也帮不了他。
他本不信神佛，却两次特意来寺庙求佛，一次是为了给周凯越求平安符，这次是求菩萨保佑他和周凯越好好在一起。上回求的平安符很管用，他和周凯越也进展顺利，齐星都开始有点信了。
大殿一旁的木桌上放了个功德箱，旁边摆了几排签筒，齐星走过去瞧了瞧，一旁的僧人给他介绍:“这个可以问姻缘、事业和学业。”
出于好玩齐星决定算下自己和周凯越的姻缘，他双手捧起签筒晃了晃，再微微往前一倾，三根竹签便从筒里倒了出来。
齐星拿起三根竹签看了又看，没看明白是什么签，在僧人的提醒下他换成了纸签，可纸签他也没看懂，小小的一张纸上写了几行字，这些字单独看每一个都认识，连成一块就相当拗口。不过就算没全看懂，齐星也大致清楚这不是一个好签。
“施主需要解签吗？”僧人问道。
齐星回给对方一个笑脸，“不用了，谢谢，该吃饭了。”
说罢齐星转身走向庙外，他将纸签背到身后，一只手将它攥成了纸团，齐星背对着佛像在心底嗤笑，这些东西根本不准，都是些骗人的玩意罢了。
吃过一顿简单的清汤斋面，齐星和周凯越返程下山，他俩运气不错，赶上了半小时才一趟的缆车，而且缆车车厢里只坐了他们两个，他俩可以肆无忌惮地牵手、拥抱和接吻，享受广阔天地里的二人世界。
重回热闹都市，周凯越问齐星:“直接回去吗？”
齐星摇头，“不回，还没约会够。”
第一次正式约会，只是爬个山拜个佛那可远远不够，逛街吃饭的约会虽说无聊，但如果对象是周凯越的话，齐星也想体验下。
“去逛商场吧。”
齐星这么说，周凯越当然指哪走哪。
两个人打车到商场，无所事事地闲逛，齐星拉周凯越进了家运动品牌店，要给他买件长款羽绒服。
周凯越说不用买，身上的还能穿。但他冬天就这么一件，还穿好几年了，看着都不那么暖和。齐星在他耳边嘟哝:“我就要给我男朋友花钱买东西，必须买，必须穿！”
周凯越只好接受，说:“那我也给你买。”于是他也给齐星选了件米色羊绒衫，很衬齐星的肤色。
他们像普通情侣那样为对方挑衣服买衣服，坐一起吃好吃的，度过了充实的一天。
晚上齐星回了“纵”。
近来事情不断，一转眼他居然有十几天没来了，好在“纵”的日常管理井井有条，徐经理向他汇报工作，最后顺嘴说道：“可能是天气原因，这几天客流量有所减少。”
可哪年的冬天不冷？“纵”开业以来从未受过天气影响，反而因为天冷年轻人没暖和热闹的地儿去，冬天生意往往还会更好。但徐经理也说了，今年确实格外冷，人没那么多也很正常。
齐星没将这太放心上，又叫来陈武问他：“盛林鸿还是不见人吗？”
武哥回复：“找不见，不知道去哪了。”
齐星皱起了眉，盛林鸿这么躲起来是什么意思？他儿子到底怎么样了？他向陈武交待：“继续找，放出消息给他，就说我有证据在手上。”
对于他的吩咐武哥从不细问缘由，只回个“好”便退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