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拱殿。
景春帝瞧着堂上大臣唾沫星子飞溅,一时有些头痛。
为着此届春闱督考官由谁担任的事,六部加翰林院的几个老臣已经争论了一天了。
春闱督考是大事,关乎人才选拔、官员任用,依着以往旧例,都是有翰林院院首担任,不想今年开春,翰林院院首曾于范上书推辞,言说自己老眼昏花,已难当此任,还推举了肃王为督考。
这一下子,算是踩中了一众大臣的尾巴。
肃王乃梅妃之子,外家是漳平梅氏,百年世家大族,梅妃父亲乃当朝右相,族中不少人在朝为官,于这朝堂之上,影响不可谓不大。
大晋多年未立太子,如今各位皇子长大成人,夺嫡之争大幕将开,各方臣子都在观望,他这一上书,等于是把各皇子往风口浪尖上推。
曾于范作为肃王老师,不但不避讳,还在推举的帖子上对肃王极尽溢美之词,肃王平素文章景春帝看过,遣词用句尚可,可要说让人拍案叫绝,那也没有。
更何况,曾于范此时上书,其心可诛。
旁人这么夸自己儿子,景春帝是半点都高兴不起来。
大晋祖制立嫡立长,便是景春帝当皇子时,太子哥哥病的恨不得出恭的时候都抱个药罐,父皇也没动废太子立旁人之心。
景春帝怕遗臭万年,不愿做坏祖制的第一人,虽未立储,可他心里一直是属意嫡子三皇子的。
肃王如此招揽大臣,拉帮结派,曾于范如此不要脸,晚节不保,景春帝其实已然含怒。
殿内,众臣各怀异心,人人生了十八副玲珑肚肠,景春帝越看越心烦,干脆装着头痛,将一众大臣赶了出去,才算结束煎熬。
待一众大臣走远,景春帝喝了一盏茶,把茶杯一扔,披了件衣服,出了垂拱殿。
春日乍暖,清风拂面,垂拱殿离杏子岗不远,空气里一片杏花香。
景春帝缓缓踱步散心,不知不觉间朝杏子岗走去。
杏林之中,谢时站在一棵杏树下,正看着杏花发呆。
十八岁的少年身姿挺拔,在这一片杏林之中,更衬得面如冠玉,俊朗不凡。
景春帝远远行来,瞧见宫中竟有这样一个器宇不凡的少年郎,还与自己眉目有几分相似,一时竟没想起来是谁。
还是谢时先反应过来,对着景春帝行礼道:“儿臣拜见父皇。”
景春帝一共八个儿子,数这个他最陌生。
父子俩最近一次见面还是在宫宴上,也没说上几句话。
可为人父的本能让他嘴角扯出一个笑,道:“啊,时儿啊,这么多年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吧?”
谢时:“……”
他的父母双亲可真是一对奇葩,连这开场都跟商量过的一样。
谢时挺无语,但还是躬身行礼,淡淡道:“还好,在外多年,方知天地广阔。”
这句话让景春帝心里一动。
他陡然想起来,当年刘贵妃产后虚弱,抱着这孩子来找他,他还曾刮过这孩子的小脸儿,那时候这儿子还是个玉雪可爱的小娃娃,小脸肉嘟嘟的,咧着没牙的嘴在那哭,嗓门极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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