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顾不上看续昼的反应，续星离先瞪着眼，表情一滞。

简然似乎是把他误认成谁了，鼻尖顺着脑后轮廓，从他的耳朵挪到发尾，最终停在洁白的侧颈。

“等……”就在两人的肌肤即将相触时，续星离终于反应过来，伸手推开他，想从他胳膊里逃出来。

但是简然醉得不轻，人都认错了，更别说分辨他人的举动，自己的行为也跟着无理取闹起来。看见续星离想跑，他收紧胳膊，将人紧紧拥在怀里，瘪着嘴委屈地说：“跑什么？我不是你最好的兄弟吗？”

你见过谁家好兄弟这么抱的吗？！

续星离真想一巴掌扇醒这个醉鬼，可是抬起的手再次被简然握住。

“你想打我？离子？！”他呆呆地眨了眨眼，随后发出杀猪般的鬼叫。

“……”续星离看见他哥的脸都黑了，心道完蛋。

他当然不怕续昼会对他做什么，最好将他赶出续家，那就是普天同庆，续星离肯定会拉一车烟花在续家门口庆祝。

但是他怕简然会遇到危险。毕竟以他哥的实力，虽然现在续家的实权还未全部转移到他手中，无法撕破脸面搞垮简家，但也足以让简家身败名裂，这辈子都别想出头。

想到这，续星离用力挣开简然的手，然后毫不客气地将他推开。

简然撞在真皮沙发上，发出一声吃痛的呓语。

他终于清醒过来了些，睁着眼睛努力辨别现在的情况。

视线在两人同样难看的脸上来回试探，最后他愣愣盯着续星离，还有些懵逼地喃喃道：“小星……”

话还未说完，续昼已经扯过续星离的手腕，拖着人离开。

续星离走得跌跌撞撞，想要回头看一眼，又被身边人按住后脑勺。

他几乎以一种不容反抗的姿势被压出酒吧。

寒冬的深夜总是冰凉的，四面八方都有冷风密密麻麻地吹来，续星离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棉服被留在了沙发上，而身上单薄的卫衣在这冰天雪地里压根屁用没有。他“嘶”了声，脖颈缩起来，忽的站定。

见他停了，续昼也停下来，对上某人浅棕色的眸子。

眸子的主人不卑不亢地开了口：“我的棉服被落下了，我要回……”

他的话没说完，续昼已经将自己的大衣脱下，盖在续星离的身上，并且耐心地帮他穿好。

“不要了。”在扣扣子的时候，续昼出了声。

续星离愣了下，随后瞪了瞪眼，猛地往后一退。

“不要了？那是我的衣服，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我不要你的衣服，我只穿我的。”他边说边蛮不讲理地解开扣子，将续昼整理好的衣领弄得乱七八糟。

这件大衣续昼穿刚好，但是放在续星离身上就显得有些大了，他很轻松地将衣服扯下来，任其掉在地上，扭头就走。

只是他还没走几步，身后传来沉闷的脚步声。

续星离加快速度跑起来，他知道续昼将他抓回去轻而易举，如果续昼想，他根本没有办法。但是续昼并没有这么做。

续星离沿着原路回到酒吧，在中途遇到了抱着他衣服的简然。

他的朋友显然已经清醒大半，看见他就红了耳朵，十分尴尬地道歉：“对不起啊离子，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那样，我喝大了，但是我发誓对你没有除了朋友以外的想法，还有你哥……”

“没事啊，我不介意。”续星离耸了耸肩，拿回了自己的衣服，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我哥那边我会说，你放心。”

简然瞬间松了一口气，说：“那谢谢你了，离子。”

续星离摇了摇头，他知道身后跟着某个人，不好多说什么，和简然道了别就朝续昼走去。

他从续家逃出后打车来的酒吧，现在心安理得地坐上了续昼的车。

他依然不愿意坐在副驾驶，续昼也不强迫他，等他系好安全带后，发车离开。

续星离沉默地靠在座位上，思索着该如何用最简单的话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解释清楚。

不过他还没想好如何开口，续昼先开了口。

“喝了多少酒？”

说到这个，续星离才想起来被自己遗忘的那小半杯酒。

他下意识咂了咂嘴，回味起来。有点可惜，他还挺喜欢那个味道的。

见他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续昼收回视线，问出下一个问题：“你自己要出来的还是简家小少爷邀请你来的？”

这个问题点醒了续星离，立刻回答：“我自己要来的，和简然没有关系，有聊天记录的。”

这是事实，他睡不着觉，刷到简然的朋友圈看见他一个人混在酒吧，便直接翻墙打车一气呵成。

只是他也没想到就被续昼抓了包。

说起来，续昼是怎么找到他的？

不过这个问题没有问出口，续昼先发制人。

“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他”指的是简然。

他的语气平淡，可声音低沉嘶哑，听上去带着隐隐压抑的怒气与冷意。

续星离实话实说：“没什么关系。”

续昼冷声道：“好好回答。”

续星离的逆反心理被这句话一下激怒出来，他轻嗤一声，肆无忌惮地瘫在座位上，说：“我们是情侣关系，我爱他他爱我，现在满意了吗？”

续昼像是看透他，说：“你知道，激怒我对你们都没好处。”

“……”续星离顿时噤了声。

差点忘了，简然的命还掌握在他的手中。

最后在无声的对峙中，续星离率先低头：“只是朋友关系，互相没别的想法。”

续昼闻言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续星离继续说：“他今天只是喝醉了，平时不会这样，而且他是我……”

这句话他没再说下去。

因为接下来的话是“他是我唯一的朋友”。

他觉得讲出来特别没意思，也没必要，很像卖惨。

续昼厌恶这种行为，他也一样。

这句话大概不会让续昼放过简然，反而会增加仇恨值。

“算了，”续星离最后自暴自弃地说，“反正我们只是朋友，我也不会做出对续家不利的事情，你大可放心，也不必整日盯着我，多关注关注你的亲弟弟吧，毕竟我只是一个外人。”

续昼抬眸从车内后视镜对上了他的视线，说：“没人这样说过。”

续星离勾唇笑了笑：“没人说过，但是你们心里已经这么认为了。”

尾音渐渐下滑，变得软而轻，这不是疑问句，也不是反问句，而是一句极其肯定的话，却带着寂寥凋零的意味。

续星离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他还是没有改正在续昼面前就下意识示弱的行为。

镜子里的续星离笑得勉强，就像是个虚张声势不肯示弱却不经意泄露了委屈心思的小孩。

续昼拿这样的续星离没有办法。

可他无法否认这句话。

要说生气吗？当然生气。但是续星离是他一手养大的小少爷，让他怎么放得下？

就像今天在酒吧里发生的事情，自己看着长大的弟弟被别的男人亲密地搂进怀里，他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怎么才能悄无声息地弄死简然。

但他听懂了续星离的隐语，知道简然在续星离的心里占据着重要的地位，那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他的弟弟有权去结交好友，也有权和任何人谈恋爱，他不该干涉，如今的他也没有立场。

想到这一点，续昼的神情暗下去。

续星离知道他哥生气了，却并不打算说什么好话，而是转头看向窗外。

许是喝了酒，这一段路程好像变得格外遥远，续星离坐在后座，晕眩的感觉再次找上门。

他没打算向续昼求助，只是闭上眼，深呼吸，想让自己好受一些。

可下一秒，一声微小的“咔哒”声传来。

紧接着车窗被摇下一段距离，续昼开了口：“后面有围巾，戴好，帽子也戴上，不听话的话我就不开窗了。”

凉爽的风在此刻变成了救命稻草，续星离立刻活了过来，他囫囵地围好围巾，将卫衣帽子拉起来，趴在窗边吹冷风。

他们所在的城市在北方，现在正是冰天雪地的时候，空气里飘着絮絮的雪花。

饶是见过这么多次，续星离还是忍不住伸出手去接，还没触碰到，他就听见续昼命令：“别把手伸出去。”

续星离撇了撇嘴，缩回手，又迟来地感觉到冷，在座位上坐好。他的鼻尖被冻得通红，他呼出热气暖了暖手，又将围巾往上扯了扯，掩住了自己的鼻子。

这条围巾是续昼的，带着男人身上淡淡的木质香，那是续昼常用的香水，还混合着浅浅的烟草味，非常好闻的气味。

上一世续星离还趁着哥哥不在家，偷溜进续昼的卧室，喷了他的香水。

但是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复刻哥哥的味道。

那次他甚至去试着抽了一根烟，结果被叶嘉婷看见，全家人开了一场批斗大会，批斗对象是续星离。

他成了一个反面教材，被父母责骂，续昼也说他是个坏孩子。

他们说对了。

续星离的确不是什么好孩子。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样人畜无害。他内心冷漠、爱记仇、锱铢必较，还喜欢装乖。

只不过上一世他习惯性低头认错，自卑敏感也是真的。

他的内心藏着一头困兽，当他什么都不在乎的时候，就是这头困兽刑满释放之日。

轿车在车库停下，续昼摇上车窗，示意下车。

两人沉默地回到各自的房间。

没一会儿，续星离的房门被敲响。

他打开门，看见了管家。这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朝他伸出手，续星离愣了下，随后反应过来续昼的围巾还在他的脖颈上，他抿了抿唇，很快将围巾解下来，交给管家。

管家却并未接过，只说：“将您的衣服脱下，小少爷。”

续星离顿了下，最后还是迟疑着脱下了外套，管家接过棉服，还说：“卫衣也给我吧。”

续星离张了张嘴，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只是乖乖将卫衣也脱下来，身上只剩下一件短袖。

管家点点头，说：“小少爷，很晚了，洗过澡之后早些休息吧。”

说完他就走了。续星离并没有着急去睡觉，而是默默跟上去，最后看见管家将他的衣服全部扔进了洗衣机。

罪魁祸首就站在一旁看着，紧接着就对上了他的视线。

看见他，续昼蹙起眉，朝他走过来：“穿这么少，想感冒？”

还不是你造的？

续星离懒得和他计较，转头就走，结果经过大堂的时候，余光竟然瞥见一人正从大门口走来。

他停下脚步，与迎面而来的续榆撞了个照面，续昼也紧跟而来，停在他身后。

三个人面面相觑，谁都没先开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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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