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深挑出的人她各自沟通过之后,人选和项目就定下了,接下来大家开始利用课间休息体育课的各种空闲时间做做临时抱佛脚的体能训练,除了孙大勇同学。
当天叶深和白归宁食堂出来定下孙大勇,晚自修上课前叶深就去找孙大勇沟通。她大马金刀往隔壁组酒瓶底的位置上坐下,拍拍孙大勇同学的肩膀,还没开口,孙大勇就吓得一哆嗦,本能地拔腿要跑。
叶深见状手掌在孙大勇肩膀上按一下,然后拿开,温声细语地说:“是这样的,孙大勇同学,我想邀请你参加校运会的短跑项目。”
孙大勇像听见什么恐怖故事似的,从位置上站起来,惊恐地看着叶深说:“不,我不行,不行。”说完一溜烟跑出教室。
直到上课铃响起,才贴着墙根悄悄摸回座位上。他在座位上坐好,忍不住鬼祟地扭头看向叶深的位置,发现叶深嘴里正叼支笔看他,立马收回目光转过头缩在座位上。
白归宁让李甜转告班长说吃坏肚子晚自修要请假,叶深干脆直接拿着书双手撑在书桌上长腿一跨坐在孙大勇旁边。
然后当天晚自修下课,孙大勇是哭着回家的,边跑边抹眼泪边小声抽泣。下课铃刚响孙大勇就哭着跑出了教室,留下座位上满脸懵逼疑惑无助的叶深。
叶深在全班同学充满好奇又意味深长的目光中回到自己座位收拾书包,周晓非走过来敲敲她书桌,贼兮兮地问:“你把小胆怎么了?”
叶深满脸无奈:“我让他参加短跑项目。”
周晓非难以置信:“就这?就哭了!”
叶深叹口气,依旧无奈:“他老说不行,我只是说了句你肯定行,你以前初中被打跑那么快。”
周晓非哭笑不得:“老大,你可真行。”
第二天孙大勇妈妈来学校找刘木森,说她家勇宝晚上哭着回家,问他什么都不说,就一个劲哭,哭了一个钟头,眼睛都哭肿了,气都接不上来。她也没办法,只能陪着她哭。
孙大勇妈妈在刘木森办公室里,激动的扯着刘木森的手臂:“刘老师,勇宝是不是班上受欺负了,您可一定要管管。”
刘木森一边安慰伤心着急的大勇妈妈,一边拍胸脯保证班上绝对没有欺负同学的事情发生,他会找大勇同学谈谈,把事情了解清楚。
后面几天孙大勇看见叶深就把脑袋埋得低低的,绕着她走,叶深连再跟他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万般无奈,叶深只好请白归宁帮忙。
白归宁看眼赖在孙大勇座位上的叶深,淡淡地:“项目够了。”
叶深不死心:“不行,一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白归宁无所谓地:“换人呗。”
叶深嗖一下坐直原本趴在课桌上的身体,认真地说:“不行,你都把孙大勇说那么好了,我觉得没人比他更合适。”
白归宁开始有点烦躁了:“跟他不熟。”
叶深就快要现出喇叭精的原形:“你们是同桌,怎么会不熟。你知道十年才修的同船度,你们同桌前世得是多深的缘分,是不是...”
“叶深!”白归宁及时打断又开始叭叭叭的叶深,“关我屁事。”
叶深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上半身凑近白归宁:“怎么不关你事呢,你也是运动会负责人,要有集体荣誉感,我们一个班,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是么。”
白归宁忍无可忍合上“语文”书,深吸一口气吐出来:“我试试。”
叶深听见从凳子上弹起来,张开双臂上前就要拥抱白归宁,白归宁迅速侧身用“语文”书挡在叶深面前:“在我反悔前赶紧滚。”
放学铃声响起前,孙大勇同学的左腿已经放在课桌外,随时准备合上书本扯起书包第一个跑出教室。
“...叮铃铃...”
孙大勇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被白归宁的魔掌拍回了座位,白归宁左手按在他右手腕上,平静地说:“聊聊。”
孙大勇哆哆嗦嗦坐下,只坐了长条凳的一个角,双腿朝向外侧,这是典型的防备并准备随时逃跑的姿态。
白归宁收回左手,慢条斯理收拾自己的书本和笔盒:“你能行。”
孙大勇猛一抬头看向白归宁,嘴巴张的大大的,似乎听不懂白归宁在说什么。白归宁看她一眼,收回目光,补句:“短跑,没人比你适合。”
孙大勇两边嘴角向下一撇,感觉马上又要哭出来,结果听见白归宁冷冷地说:“你哭的话我会哭的比你更大声,还会告诉班主任你摸我手。”白归宁缓缓扭过头,看着孙大勇,一个字一个字说的无比清晰:“试,试,看。”
孙大勇鼻尖酸胀的感觉还没来得及犯上来,他立刻使劲吸住鼻子,打算把吸回去。吸一下不行,吸两下,吸两三不行吸三下,于是,孙大勇同学为了不让自己哭出来,缩在凳子一角拼命的吸鼻子。
白归宁并不催促他,而是等到孙大勇吸鼻子的频率渐渐放慢,呼吸正常下来,才说:“参不参加你自己决定,我们都尊重。”
白归宁的音量不轻不重,语调听上去也平平淡淡,但一字一句却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动静不大依然起了涟漪,水纹一圈一圈荡漾开来。
孙大勇内心深处忽然涌起别样的情绪,从小到大他都在被排挤,父母越溺爱,同学似乎就越嘲笑的厉害。
“哎哟,你都初三了还爸妈接送啊。”
“天啦,你妈叫你宝宝。”
“你不会连衣服都是你妈帮你穿吧。”
“笑死人了,就知道哭。”
“谁欺负你,欺负你我还嫌丢人。”
“鞋带都不会系,是傻子么。”
他第一次听见别人说,尊重你的决定,参不参加自己选择。
胸腔里升起阵阵暖意,最初是一点小小的火苗,然后火苗越烧越旺,快把整个胸膛都烧灼的滚烫。
孙大勇张张嘴,仿佛有灼热的蒸汽从嘴里冒出,他轻声说:“输了怎么办?”
白归宁难以置信看他一眼,恢复之前冷冷淡淡的样子:“你觉得我们班有人能赢?”
“噗嗤。”头一次孙大勇不是畏畏缩缩,不是战战兢兢,头一次发自内心地笑出声。他说:“我参加。”
白归宁依旧淡淡:“嗯,训练去,他们在操场等你。”
孙大勇犹豫片刻,嗫嚅着开口:“明天行么?我还没和我妈妈说,她已经来...接我了...”后面几个字轻的几乎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他甚至做好准备听见一句:多大了,你妈还接送!
结果白归宁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说句:“明天见。”
半个月体能特训时间里,白归宁是能不出现就不出现,实在避免不了就坐在旁边安静看着。
对于叶深,她始终是看见就头疼,本能想绕着走。她不大喜欢这种过于张扬的性子。好像一天到晚都在咧嘴大笑,让她一度怀疑叶深总这么笑会不会笑成大嘴。她也不喜欢叶深那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嚣张活力,太过于鲜活,鲜活到显得她过于冷漠。
每次训练白归宁通常只负责在旁边,递递矿泉水,勉为其难说几句鼓励加油的话语,上下嘴唇一碰,毫不走心。
大部分时候,她只是坐在操场一边发呆开小差。
尽管她觉得安和那瘦长个头、纤细四肢被安排个长跑任务并不合适,这个人从头到脚都看上去耐力不大好的样子。但她从未提出过任何意见。因为她每次看到叶深跟打鸡血似的热情,就脑袋发胀,胃部不适。
叶深每次训练下来就自然的对她招招手,刚开始白归宁不知道什么意思,不情不愿的上前问她:“干嘛?”
叶深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喘气,抬起右手对她比划个喝水的动作。白归宁一句:没长手?还没出口,就看见叶深对她双手合十比划着表示感谢。
她不情不愿从箱子里拿瓶矿泉水给叶深扔过去,叶深拧开咕咚咕咚灌几大口,气喘匀之后,对白归宁比个大拇指,笑的没心没肺地说:“文委真棒!”
白归宁一口气没吸上来,卡在胸口不上不下,情不自禁朝天空翻个白眼,嘴里无声骂句:“神经病。”
参加运动会的李甜、孙琦和安和,包括周晓非已经到了看见叶深忍不住手脚发抖控制不住想逃跑的地步。
最开始训练大家都士气很足,第一天晚自修下课两个女生甚至还提议要不再练一下,把每分钟的个数再往上提一提。练到后来,她们真的想对叶深说:“爸爸,放过我们吧。”
叶深每次都是鼓励式压榨:“李甜、孙琦,你们俩真棒,不过我觉得你们可以更好。”
“来,再试一次。”
“安和,你想,光你这双腿长,就不知道甩对手多少米了。”
“来,加训。”
“周晓非,你白吃那么多高乐高了么?你是跳远还是走路。”
“滚去继续跳。”
这些人里只有孙大勇,从头到尾无比亢奋,每次训练都跑出了闪电般的速度,成功让大家对他的称呼从小胆变成狂风。
对于孙狂风的称呼,大勇同学表示非常满意。
周晓非问他:“大勇,你咋跑那么快。”
孙大勇就会特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以前读书练出来的。”
李甜在旁边加一句:“那你还不感谢你前同桌。”
然后,众人哄笑一片。孙大勇从最初的不适应沉默,发展到也开始和大家一起哄笑。
当年少时,你认为你觉得那些生不如死的痛苦时刻,一旦过去,就会发现,不过都是个哽在胸腔打不出的闷嗝,打出来,连屁都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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