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一行人走远,大皇子下意识感叹道:“那个穿红衣服的长得真好看,也不知道叫什么。”
突觉身上发凉,汗毛倒竖,猛地回神,还以为是魔族来了。
结果周边什么都没有,只有长身玉立,看起来同人间俊逸公子一般无二的封祭月。
大皇子眼底轻蔑转瞬即逝,面上依旧恭敬,“仙君不愧是万人敬仰的仁善君子,这一次多亏了您,不然不知道还有多少无辜的人要受牵连。”
声名远扬之人或多或少会有些不好的传闻,奕戈的阴晴不定,缔琉俟的冷漠不近人情,落玉衡的蛮横嗜杀。
唯有封祭月,修仙界与凡人界对他的传闻皆是称颂赞誉。
他就像是为了救赎这天下苍生而出现的,无私又悲悯,爱他人远胜于爱自己。
他能为救一普通人深入魔渊负伤,也能为还人公道而斩杀亲朋。
不徇私,不贪生,不图利,完美到仿若臆想。
大皇子心底嗤笑,什么仙君,不过是个天真的蠢货,真以为做点好事就能让所有人喜欢?
人都是贪得无厌的,封祭月要不是运气好有一身修为,早就被算计得死无葬身之地了。
那个叛逃的弟子不就是最好的证明。
通天的修为给这种白痴真是浪费。
就跟太子之位给他那个废物皇弟一样。
“对了,听闻仙君在追捕您那个孽徒,不知是否需要帮忙?”
“多谢大皇子好意,此事我自会处理。”封祭月温声拒绝。
袖摆下的手轻轻摩挲一支玉雕的桃花簪,他眉眼轻轻弯起,“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大皇子颔首,揖手客气道:“客房随时为仙君备着,不日便是我那皇弟的大婚,仙君若肯赏面,不胜荣幸。”
封祭月轻笑,“会来的。”
大皇子一僵,客套话而已,你真来?
凡人大婚,一名仙君凑什么热闹?
——
优伶的住所是两人一院,绯枝原先跟一个清秀少年分到一起,但自来熟的苏煜说想跟他秉烛夜谈,直接把他调到了自己的院落。
听着耳边的碎碎念,绯枝头一次这么恨自己灵力枯竭,不然现在绝对一个昏睡术下去,让这话痨知道什么叫做倒头就睡。
看向窗外,日头已经落下,快到师尊来寻他的时辰了。
“季兄,你去哪啊,我刚说到我一个朋友清心寡欲多年,结果发现是个断袖,为爱跟爹娘抗争......”
我对你的朋友一点都不好奇,对断袖更是完全不感兴趣!
绯枝摆手,“好不容易有机会进皇宫,我当然要去参观一下,才不算白来。”
苏煜愣愣,“也是,那要不我给你解说?”
“不必,苏兄今日带队想来也累了,这点小事我怎好劳烦你。”
绯枝疾步溜出院落,东转西拐找到一处偏僻无人的亭子,这才松了口气。
只可惜这口气也没能松多久,封祭月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阿枝。”
这么快就找过来了?!
绯枝全身一僵,心脏险些蹦出来。
咬了下腮肉迫使自己放松,转头时面上就已带了乖巧的笑容。
“师尊。”
不打算等对方先开口,那样只会落到下风,绯枝飞快措辞,道:“师尊您听弟子说,其实——”
手腕被扣住,温柔的力道将他往前一带。
师尊身上令人心安的浅香萦绕在呼吸间,绯枝倏地怔住。
原先想得那些谎言随之烟消云散,再想不起来一个字。
“之前就想问你,你的修为去哪了?”
封祭月修长的手指搭上绯枝手腕,用灵力细细检查。
绯枝的天赋很好,曾经修为也不低,在同辈当中是绝对的佼佼者。
可如今,他灵力枯竭,经脉中再寻不到丝毫修为,与凡人无异。
“我......”
绯枝没想到师尊这么快就发现了,有此前布阵将四人困在屋内的事情,按理说不应该被察觉异样才对。
“有人伤了你?”封祭月紧紧蹙起了眉,忧心忡忡,“可还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
那双温柔的眼睛注视着他,仿佛目之所及唯有他一人。
没有厌恶,也没有仇恨,有的只是一位师尊对自己弟子殷切的关心。
可偏偏是这样,他突然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没有人伤我,是我自己做的。”
“为什么要这样做?!”封祭月攥紧了掌心的手腕,满是不解,“你知不知道这样对身体的伤害有多大!”
绯枝不语。
要他怎么说?说他因为一些烦人的呢喃指引,就自废了全部修为?
还是说他为了找寻一个梦中的人,所以什么都不顾了?
听上去简直就像是疯子。
甚至他经常觉得,自己就是疯了,那些呢喃跟那些梦都是癔症,根本就不存在。
许是看出了绯枝的为难,封祭月垂下眼睫,声音很轻,“不想说也没事,师尊不会逼你的,只是担心你而已。”
绯枝顿了顿,缓缓深吸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面对奕戈跟落玉衡他还能稳住,可是对上养育了自己许多年的师尊,难免心绪不稳。
“师尊这次来,是要捉弟子回去,给所有人一个交代对吧。”
“可否再给弟子一些时间,之后弟子一定任凭师尊处置,绝不反抗。”
若仅仅是谋害四人,还不至于这么严重,只要四人不同他计较,旁人也无法插手。
可他所做不仅仅如此,还在引诱缔琉俟破戒的同时破坏了登灵阁的问仙仪式,杀害其中成员十数名。
登灵阁对他的通缉已经发遍了修仙界,师尊这里压力无疑是最大的。
只有将他交出去,处死,才能平息众怒。
但他现在还不能死。
若非到了没有任何其他办法的地步,他不想与师尊动手。
更何况他根本不可能是师尊的对手。
可是等了一会儿,封祭月都没有回答。绯枝顺着对方的目光往下,落在了自己被抓着的手腕上。
白日里落玉衡咬出来的那圈牙印还在,那条疯狗故意用了点灵力不让牙印太快褪去。
就跟小狗圈地盘似的,幼稚无比。
而这会儿,封祭月就定定看着这牙印。
半晌,他问:“阿枝已经遇到过龙族那位少主了?”
所以就连师尊您都默认那是条疯狗了啊!
绯枝讪讪,“偶遇。”
封祭月嗯了一声,很贴心地没有追问,只是用灵力将牙印抹去。
温热的指腹摩挲过腕部,带来些许痒意,绯枝缩了缩手,没缩回来,只得作罢。
之前的话题似乎被刻意略过。
气氛安静下来,却并不尴尬。
在他未背叛师尊的日子里,也时常同师尊待在一处,不说话,静静享受安宁的时光。
师尊会翻阅一些对他来说过于无趣的书籍,而他就窝在师尊身旁吃糕点,偶尔还会变作桃花跟师尊玩捉迷藏。
悄悄抬眸看师尊,对方也正看他,目光接触,绯枝唰得别过眼睛。
“阿枝。”封祭月柔声打破了宁静。
他递过来一样东西,“你当时走得太匆忙,将它落下了。”
绯枝低眼,被师尊托在手上的,是一柄水红色的长剑。
当年他拜入师尊门下,师尊特意跑遍各处秘境,寻来最好的材料为他亲手打造了这柄长剑。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剑名灼华。
师尊总说,希望他一生恣意,不受任何拘束,活得耀眼自在。
只可惜,剑取错了名,也送错了人。
他注定不可能活在天光下,一株见不得光的桃花,自然也不可能开得繁华鲜艳。
最后,这柄剑甚至刺入了赠与者的脊骨。
师尊这辈子唯一的败笔就是他。
“不必,这柄剑还与您。”绯枝将灼华推了回去,“我如今已经用不上了。”
封祭月似乎怔了片刻,声音有些轻颤,“你究竟是不想要这把剑,还是连师尊都不想认了?”
“......”
沉默片刻,绯枝没有回答封祭月的问题,而是又将话题挑了回去:“您现在会杀我吗?”
封祭月毫不犹豫:“绝不会。”
“但您若是不杀我,日后被发现,您的名望将毁于一旦。”
“所以——”
绯枝想要说服封祭月,以后再来捉他,给他一点时间,最后就算千刀万剐他也接受。
他真的很卑鄙,吃准了师尊的仁慈与不舍得,用自己微薄的感情去绑架最在意最关心他的人。
可手腕上的手突然收紧,封祭月盯着他。
“旁人评说,与我何干?”
“阿枝,在你身边的时候,我不是什么仙君,我只是你的师尊,师尊保护弟子是天经地义的。”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既拜入我门下,我自会永远对你负责。”
一日为师,终生为夫(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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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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