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初十要去江家

公仪林从马背上解下两布兜东西,放到树下的破桌上,然后等夸。

陶修问:“你拎的是什么?”

“陶家邀我来用饭,还能空手?这是专门送给陶妹妹的东西。”

陶修伸手要打开,公仪林打开他的手说:“给陶妹妹解。”

有种不怎么舒坦的想法在陶修心里冒泡,他发现切肉的小妹不见了,立即抬高声音:“狸子把肉叼了。”

房门突然打开,陶舒从屋中火急火燎冲出来,“哪呢?”她手里的梳子有点意图明显。

都是敏感年少的年纪,看到她手中梳子那一瞬陶修意识到一件不妙的事。

自去年陶彪跟他提起一件令他毛骨悚然的事情后,陶修开始为小妹物色身份相当的夫婿,陶舒选夫的范围或许很广,但绝不可能是公仪林这样的人物。此人模样好,家世好,人品……这人品嘛,陶修暂时先放在一边不作考虑,好到无可挑剔居然也是一种缺点,至今他就没听说世家望族肯娶寒门女子为妻的例子,何况险些无片瓦遮头、祖传军户的陶家。

陶舒重新梳了发髻,扭捏着从房里走出来,仍旧坐回绒花树下不声不响切肉,大不似她平日爽朗的性子。

公仪林把布兜里往陶舒面前一推,俯下身轻言轻语:“陶妹妹,劳你用心招待,这是给你带的东西。”

“嗯,多谢公子,要是贵重东西我就不收。”脸上的羞涩怕是降临的暮色也盖布住。

“不贵重,不贵重,等你打开。”

陶修越瞧二人越有鬼,眉来眼去、鬼鬼祟祟,“好端端你送她东西做什么?无事献殷勤。”

“我来两回,两回都是陶小妹做的饭,怎会是无事献殷勤?”

公仪林坐在桌对面,抓过狸猫按在手下挠它痒,随口叮嘱陶修:“我从沈家出来时听见门子提起西海县正闹瘟疫,西海县离此百来里路,说近也近,说远也远,你们平日多注意些,不要和生人来往。”

陶修把身体往前挪动一点,手也放在猫肚上蹂躏:“是刚有话头传出来,还是蔓延一些时日了?瘟疫弱于雨水,衰于惊蛰,现刚进入初夏,按理说此时不该发生,他们有没有提起瘟疫的症状?”

公仪林想到他屋里的破桌上放过两本医书,他也请教过上面难认的字,莫非这人能狂妄到以为识几个字就敢涉险瘟疫,换过一个话题问:“我只是打门旁路过听了一句,或许是听错了。几年前你带我去的大庙,明日再带我去一趟?”

“大庙是个小庙,就三个和尚,多年才有一次大斋会,一点不热闹,去做什么?”

公仪林笑道:“谁跟你斗字眼了,大庙小庙的,我也不是去凑热闹看灯会,只因我母亲烧香礼佛,平日里见佛就拜,我想这偏僻的村野里还有座她看不见的庙宇,替她给佛祖供奉点香油钱。”

“哦,那我明日跟你走一趟。”陶修忽想起白日间江家的邀请,手敲桌面揣摩日子,烦躁不安问公仪林:“离初十还有几天。”

“初十要做什么?”

“桃花亭的江家邀我去他府上一趟,没有明说为了何事,问过我年岁及婚配一事,那会沈斗急慌忙拉我去舟上,一时口拙没干脆拒绝,正后悔这大半日。”

公仪林手下的狸子嗷呜嗷呜挣扎要跑,伸爪在他手面刀了一把,他把狸猫一掌拍走,笑说:“听起来这个江家挺殷实的,应该是看上你的人才,到时候好好表现,江家既然主动为女儿选夫婿,别是他们女儿丑得不能见人吧。为何要后悔,好歹是个机会?”

“机会?以陶家的家境,你说说富裕江家凭什么会看上我?”

“对,对,对,拒绝了也好。这江家用心险恶,不是把你哄骗去给他家烧窑,就是江家女子丑得吓人,再有可能是算准你八字给他家老迈昏聩将死的祖宗续命。”公仪林见他阴沉着脸,把自己笑得肚疼。

等饭的时间有些长,陶修从屋里端出一盘棋打发时间,棋子是他用石头打磨的,表面粗糙,分别用朱砂和墨写了字。

这一投入棋局,公仪林才发现认真谨慎的人做事都很可怕,也不见得陶修走棋水平有多高,但陷入棋局咬指深思的模样就能一眼看出这类人从不会随意应付一件事,认准了就坚持到底。

陶修在深思走棋时,公仪林显得比他还熟虑。

他紧盯陶修的一举一动,咬指甲的幼稚行为他十岁之后就不再干了。上唇微翘,睫毛挺长,眼珠子黑白分明,这五官长相温和青涩,一看就是好欺负的。

“到你了——”

还在偷偷打量陶修的公仪林突然被这一声拉回痴迷的神魂,像被觑了秘密,把棋盘一搅往前一推,心烦意乱道:“不下了,你下棋好磨蹭。”

陶修见棋盘被打乱,无奈笑笑,跟这种人打交道真心觉得害怕:“下得好好的,说翻脸就翻脸。这三分阔的河界应着你深谋大略,棋局中每走一步都印证你这人的心态和谋略,心浮气躁还如何领兵打仗。”

“你可高看我了,我从未说过要领兵打仗。”

三人围着破桌吃饭时天已黑得朦胧,得知他们二人明日要去大庙,陶舒贴心地叮嘱:“天气热你们把水带足了。”她咬着筷子拿眼扫树根下的两袋布兜,这饭吃得心猿意马。

公仪林冲她的细心,很自然为其夹了一块肉:“还是陶妹妹想得周到。”又转头对陶修说:“明一早我就来,到时候借你一样好东西。”

饭桌上因他的举动倏地静下来,陶修面无表情盯着他,陶舒把脸埋进碗里匆忙扒拉一口饭,放下碗低声道:“我吃过了。”

公仪林不知其中微妙的变化,傻不愣登地问:“吃这么快?”

陶修细细咀嚼着肉,见小妹进屋终于把忍了半天的疑问倒出来:“你喜欢小舒?”

“啊?”公仪林放下碗筷,挺直脊背,瞪大眼睛,“为何这样说?我没干什么呀?”

“你送她东西!”

公仪林想在不拂了陶修面子的情况下能帮扶一下陶家,欠考虑的行为竟引出天大的误会,百口莫辩只能自证清白,起身把树根下的布兜朝桌上一拎,三两下就给解开:“来看看都是什么,我要送姑娘家东西会送这个?经常掌厨的人见到这些一定开心,所以才不让你打开。”

心头燃起无名之火,他把布兜里几块拳头大小的盐块丢桌上,又翻出豆子粟米以及压在最底下针黹缝补用的针线。

陶修拿起盐块在掌心托着,像托一只小绒鸡仔。这些年虽全心照顾小妹,却从未替她添些布匹针线,他都没弄清身上的衣裳如何在陶舒手中一针一针成了形。

“多谢你了,我,我刚才——”他捉襟见肘一眼就能望到底的清贫,公仪林看得清清楚楚,十六七岁的自尊在大族公子面前不值一提、不堪一击,更不必伪装,满脸愧色正要道歉,公仪林摆手道:“无妨无妨,东西不是给你的我也不要你谢。”

* * *

天刚蒙亮,陶修听见院外动静立即翻身下床去开院门,公仪林骑在马上得意非凡,把缰绳丢到他手中说:“借你骑一天。”

男人谁不爱马,陶修把马儿的鬃毛摸了个油亮才折回屋子洗漱穿衣,临出发时瞥见桌上的剑,思虑一瞬还是将之带在身上,他可担待不起公仪林再“招了邪祟”。

“哟,康乐还会用剑?”

陶修笑而不答。

“你还藏着什么本领统统告诉我,隔三差五拿出来一个惊艳旁人就是不怀好意,你若生在大族,不知有多少天地才够你大展拳脚。”

“公子笑话了,我会的东西只不过是穷苦人家生存下去的手段,锦衣玉食的子弟根本就不需要懂这些,才将之称作了不起的本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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