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黄金粪土

温萧书轻摇小扇,好心为他解释道:“那是花魁茵茵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犹在诗词歌赋上颇有一番见解,多少客人一掷千金求见,这样的妙人对千金万两不屑一顾,独独喜爱吟诗作赋。”

“往日里除了凭着骑楼赛诗能够有幸见到茵茵姑娘,那便是你拿着的手帕,能让茵茵姑娘瞧得上的人,便可拿手帕寻她,到现在为止,总计不过两人。”

言外之意,也算解释了男客的杀气缘由。

梁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让茵茵姑娘看上,而那些人可能还要花钱请人作诗才有见面的机会,怎能不让人嫉恨。

温萧书善解人意道:“让姑娘家等太久可不好,我们二人就在外面等你。”

梁宥道:“我何时要说去了。”

这茵茵姑娘是何想法梁宥无心理会,他来此处又非寻花问柳之意,留着手帕也无用,随意扔在别处又恐让人捡到遭了误会,索性招来一个打杂的丫鬟,将手帕交与她,叮嘱是那茵茵姑娘无意丢下的。

丫鬟却不敢收,方才那一幕她瞧得清清楚楚。她尝试挽留梁宥道:“时候不早了,姑娘体恤公子派人备好丰盛的佳肴,还望能与公子一同用膳。”

乐洵眼睛一亮,闻言觉得肚子都要饿坏了。

“有饭?”

梁宥瞥了他一眼,道:“你想去?”

乐洵不知道想到什么,那张脸涨得跟猴子屁股似的,生怕被误会道:“我想法很单纯,只是有点饿了你别乱想。”

梁宥顿觉无语,他是说了什么让这小子多想。

“代我多谢茵茵姑娘好意。”他还是将手帕还回去,头也不回地走了。

越朝前走越安静,直到温萧书推开一扇门,带着他们领入一间客房,梁宥还没理解他的用意。

床榻上还有个睡眼朦胧的女子,她似乎刚醒,像只惹人怜爱的猫儿般打着呵欠,朝着温萧书投去俏皮的眨眼,右手状似随意地搭在布枕上,实则转动齿轮,隐藏在这间屋子的机关开始作用。

“您来得有些早。”

见温萧书入座,女子主动上前斟茶,无论什么时候,茶壶里总是装着热腾腾的碧螺春,那是温萧书一贯喜欢喝的。

汩汩茶水自壶嘴冒出,可闻淡淡果香。

温萧书道:“二位恐怕不能再往前了。”

是这人带着他们进入醉春院,随随便便进了一间客房却又说他们不能往前。

乐洵与人相处全凭感觉,虽是随意了些但他的感觉鲜少出过差错,温萧书给他的第一印象是不好相处的笑面虎,以至于他没法完全相信温萧书。

所以乐洵脱口就是“你故意耍我们”,与其一同道出的,是梁宥那句“为何”。

梁宥却不觉是温萧书有意耍他们。

“因为缺一把钥匙,而钥匙不在我身上。”

温萧书如是回道。

女人接着他的下文解释道:“为防有心人擅闯,内部设下的阵法需要黄金百两才能打开。”

黄金百两?

什么阵法要黄金百两才能打开?

他不是阵师可不代表他就那么好骗。

梁宥开始觉得自己被耍了。

那日擂台一比后,谁都知道他有黄金百两,温萧书更是不可能不知,要黄金百两才能打开的阵法,这让梁宥很难不怀疑温萧书在故意整他。

整他的原因,定然是报那晚酒仇。

乐洵不是吃干饭的,没白费梁宥喂下去的白花花的银两,大脑稍作思索还真从记忆中找到与女人口中贴切的阵法。

“是有一类阵法适用于根基浅薄的阵师,因为实在简单,所以只要布阵人任选一个物品作为开阵的钥匙,钥匙越稀有阵法会越强,这种阵法是需要时常靠钥匙补充能量。”

乐洵也跟着瞄了眼温萧书,投去怀疑的目光,某种意义上他也很在意梁宥的黄金百两。

温萧书觉察到二人的怀疑,放下茶盏,语气无奈道:“阵法是我友人所设,我做不得主,是我领二位来也应由我出黄金百两,只是这一身分文未留,便劳烦你们了。”

说着,他大张着两臂,一副任由搜罗的样子。

他还向女人问道:“要开的话是不是越快越好?”

女人愣了愣,在让另外二人看出前,快速反应道:“公子说得对,越快越好。”

她读出温萧书的暗示,可是以往这暗室什么时候进都可以,全是凭着他们二人心情来,但是照着温萧书的意思来说也不算撒谎呢。

女人还是知道这间屋子的主人。

梁宥信以为真,以为他们是在催促。

“黄金百两我当真能花得值?”

梁宥本可以不理会温萧书,进入醉春院后,他就猜到从一开始要与他见面的人是温萧书。

青纶扇“啪”地一下合上,溺死人的桃花眼多了分真切,就算是说谎话也让人忍不住去相信。

温萧书吐出一字:“值。”

一声值让梁宥的黄金百两彻底消失。

只是黄金百两让他用了些,最后还得让女人垫着才能开启阵法。

暗室的入口藏在红木柜内,开阵的方法出乎意料的简单,甚至过分得让人意兴阑珊——女人将黄金百两扔进黝黑的深洞,几盏挂灯噌地一下亮起,属于暗室的密道便完全显现出来了。

十分无趣。

不过眼睁睁看着黄金百两就被那黑暗吞得连渣都不剩,梁宥还是很肉疼。

他这辈子就没拥有过那么多财富,就好像薄财的命,稍微富足点就以各种理由流失。

转瞬他就不再肉疼了,因为某种家伙让他丢失的脸面更能使他呼吸一滞。

跟着他来的那小子,真是个饿死鬼投胎,猪都见不得有他能吃,来前独自消化了两人的早点,这下又将自己的嘴塞得鼓鼓囊囊的,盘中的糕点早没了影,留下一桌的残屑。

“你做什么?”

乐洵明显没听出梁宥的忍耐,“只要我吃得多,多多少少也回点本嘛。”

盘见底了,乐洵还意犹未尽,他没忍住伸手用两指去捏盘里的残屑,还有一点也不能浪费啊。

梁宥忍无可忍,抬手一拳抡过去。

“住嘴!”

“啊!怎么又打人。”

挨了一拳的乐洵很委屈,他又没吃地上的东西,如何又招打了。

“呵呵。”是温萧书不禁笑出声,梁宥看过去,那人就装模装样地端详起刚换新不久的茶盏,不过釉面上如鹧鸪鸟羽毛的斑纹确实令温萧书欣赏。

“点茶三昧手,鹧鸪斑中吸春露。”①

他自顾自道:“难为他还知道这银鹧鸪敛口盏,眼光倒是像个样了。”

只是嘴角笑意压不住,得假咳以扇掩着才不算失态,就是不知笑的是馋嘴的乐洵,还是黄金百两说给就给的梁宥。

此刻阵法已然成功打开,但温萧书并不让二人进去。

“还有一人。”

说曹操曹操就到,来人畅通无阻地推开了门,赫然是这间屋子真正的主人。

“不是说午时到吗,你怎么来这么早,也不派人通知我。”

推开门后,来人看见了另外二人的面孔,眼见有一人是梁宥,他的语气明显变得惊喜。

“你带梁兄过来怎么也不提早告诉我,竟让你们等了这样久。”

是那日以黄金百两为赌注要与梁宥一比的马瓒,出手阔绰的马瓒给梁宥留下很深的印象。

梁宥心道,若想出以黄金百两为开阵条件的人是天下第一富商之子马瓒,梁宥觉得……完全不能理解,到底是哪个正常人能随随便便消失个黄金百两,而且照此阵法需要经常补充能量的速度,得吞了黄金千万两都不止吧,壕无人性,壕无人性啊。

马瓒并不知晓梁宥的怨念,眼见红木柜内的阵法头一回赶在他来前打开,他不失讶异道:“之前不是说好由我来开阵吗,温萧书,你还同我客气什么。”

乐洵怪异道:“打开阵法不是越快越好吗?”

马瓒不由得看向温萧书,连他本人都不知还有这理。

梁宥眼皮狠狠一跳:???

温萧书晃了晃扇,故意绕过梁宥身边,带着不舍意味开口:“全是梁宥一人出的,

那全是因为你骗我说时间紧迫越快越好啊。

梁宥刚想解释,马瓒却抢了话头,夸张地道:“竟然是梁兄一人出的吗,视黄金万两为无无物,这等魄力非常人能比,若非我家境优渥,允我小小任性一回,不然也比不得梁兄的觉悟,梁兄可是大事之材啊。”

颇像奉承的一句,显然马瓒是想卖梁宥的好,殊不知反让梁宥更加无从辩解,逼得他哑口无言。

这钱就是沾着屎它也是香的,何况是那黄金百两!

还有什么叫小小任性一回,千万两黄金怎么就叫小小任性一回了,你再无形炫富试试!

眼看梁宥面上五彩纷呈,甚是精彩,温萧书没有再控制笑声。

“哈哈哈。”他笑得非常愉悦。

梁宥:“……”

报复!绝对是报复!怎会有如此小气之人。

乐洵欲出声:“可是……”

梁宥强行压下乐洵的声音,咬牙切齿道:“我确实有此意,这钱就是身外之物,也该进去了吧。”

他倒要看看吞了他黄金百两才能去的地方,藏着什么惊天大秘密。

随着他们的深入,挂灯像涟漪扩散般次第亮起,照出暗室内浮空挂着的许多竖幅,一眼望去,这间暗室完全被被竖幅霸占。

竖幅上皆绘着灵器,惟妙惟肖得仿佛真能从竖幅中掏出一把适合的灵器,视线向右下方移动,那是关于所绘灵器的记载。

寻常的灵器以甲乙丙丁的顺序排列,都属于凡品,像青纶扇那样人为制造却能孕育出灵识的灵器列为伪仙品,而仙人遗留的灵器则是真正的仙品,里有活了数千年不止的器灵,能发挥出无穷威力。

但从甲等灵器开始就稀有少见,为人人争抢。

剑刃长四尺,柄长一尺,刃宽三寸,柄部镶嵌五彩流珠,剑身雕刻山川日月。

“伪仙品斩天,有抽江断水之能,内印剑豖豖主精魄,携有让一般灵剑臣服之力,为崔休一拥有。”

剑刃长三尺六寸,柄长八寸,刃宽四寸,剑身极薄,覆着一层流动的阴影,掩盖原有精细纹路。

“甲等凡品掠影,待剑身阴影消退,近乎可抵所有危害,发挥时效持续一炷香,为岳千秋拥有。”

岳千秋?

梁宥嘴角抽了抽。

他若没记错,岳千秋是马瓒的师父,将他师父的剑的缺陷给一个外人看了,要说马瓒心大,还是马瓒对他实在信任。

所绘的灵器竖幅皆依照固定顺序分列,寻找起来很方便,只是梁宥抓住关键要素也未曾发现记载青纶扇的竖幅。

唯有一幅他还不能确定,是被温萧书遮挡的竖幅。

“我们尝试记载了天下甲等凡品的灵器,甚至更高品质的灵器,不过并不全。”说着,马瓒扫了眼梁宥背上的剑,似乎他觉得藏在剑鞘里的是一把好剑。

梁宥留意到他的视线,自幼伴他的剑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来历,只是莫明其妙的亲切让他认定这把剑是他的了,若说品质也许称得上天品灵器吧。

“而且即便竭尽所能也无法得知所有灵器的信息,不过只要是一定存在的,我都会记载下来,日后必要想尽办法补上。”

见梁宥在一幅标着凌霄剑的空白画像停留,马瓒立刻道:“前段时日师兄去了三圣陵墓,听说那里有仙品灵器凌霄剑的下落,也许等他这次回来,我就能填补上面的空缺。”

“这些足够了。”对于见识浅陋的梁宥来说,他今日所见确实足够了。

马瓒领着他们向里处走,满架挂着的便是卷轴了,上面的不再记载灵器而是各类排行榜。

“各类灵器榜、各类灵师榜、器师分榜……还有这最后的天下江湖榜,清清楚楚全在这里了。你们可别信那些江湖野榜,天底下所有的榜单都出自于我们,那些江湖野榜都得照着我们改。”

榜单多得让梁宥眼花缭乱,山底下的灵师还真如老头口中一般闲得慌,什么都要比一比。

马瓒指了指剑修榜上的青泠二字,道:“一个天赋异禀的女剑修,梁兄你同为剑修,以你的资质,日后定然是要与她打一场。

梁宥反驳道:“这江湖上的事,我无心掺和一脚。”

马瓒却道:“她是不会顾及你意愿的人,这人自成名起便立言要打败天下所有剑修。”

马瓒开着玩笑道:“你要不再看看这江湖榜,说个不成文的规定,每个灵师都要牢记江湖榜上的人物。”

梁宥顺他意去看,天下江湖榜上唯有第一的名字让他牢牢记住不会忘却,因为剑修第一是他,拥有天下第一剑是他,器师第一也是他。

马瓒道:“崔休一虽然霸榜第一二十多年,但是鬼仙莫如风、剑魔凌千仞还有其他神仙般的人物并未参与,他们有的待在北黎境外,有的退居山水,不过真要打起来,崔休一也并非会落到下风。”

乐洵一脸向往地道:“真想见识一下那样的场面,神仙打架,想想就很刺激啊。”

梁宥偏头,瞧见温萧书的视线驻足在天下江湖榜上。

梁宥问道:“过去的天下江湖榜也能看见吗?”

闻言,温萧书扫向他,冷冷道:“不能,过时的东西就是要淘汰。”

温萧书都这样说了,马瓒只好道:“天下江湖榜时时变动,我们只能留下最新的。”

梁宥并不强求,本就是故意恶心温萧书才问的,他对过去的天下江湖榜并无多少兴趣,他再次问道:“你们怎么知道这么多?”

马瓒却是笑道:“那是因为我们有江湖的百晓生在,所有的变动他都会第一时间先告知我们。”

能得知这些东西固然厉害,可梁宥觉得它们并不值得花费千万两黄金藏着,毕竟百晓生知晓的东西已经不是秘密了。

“这些东西需要耗费黄金万两藏着?”

马瓒苦恼道:“这样做不行吗,可是黄金对我来说,已经是一般但多又能使的东西了。”

在马瓒看来,布置那样的低级阵法,需要宝贵稀有的东西来换,那也太不值当,可钱财就不同了,他最不缺的就是钱。

梁宥:“……”

好一句该死又欠的话。

马瓒解释道:“不过这里面其实还有别的要紧东西在,藏在暗格之内,不方便拿出来看。”

噗通一声响,原还在琢磨排行榜的乐洵,无比顺滑地跪在马瓒面前。

“马兄,马大哥,难怪我见你就格外亲切,你就是我失散多年异父异母的大哥啊,是我不孝现在才认出大哥,你尽管拿黄金羞辱我,千万别舍不得,我绝无半点怨言把你心中高高挂啊。”

①出自《无学点茶乞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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