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火烧丹药作坊

月光清冷,照出窗边人孤影。

蒙恬握着酒樽,醉眼朦胧,他早就知道那郑心是何许人也。大王待他情如手足,他却生了欲念,存了私心,秋猎场上助她在大王面前脱了身。

明知不可为,可他就是止不住的沦陷。该怎么形容这复杂情感,苦闷酸涩。蒙恬拿起桌案上的帷帽,沉声道:“...我喜欢你,这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蒙毅偷偷观察蒙恬有一会儿了,夜市时阿兄就怪怪的,回到家又是对月饮酒,又是望着顶破帽子出神,还说什么“我喜欢你”!

阿兄协助父亲统领蒙家军,常和军中儿郎们混一块,不苟言笑,何时如此多愁善感。蒙毅悄悄靠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走帷帽,后退好几步,坏笑道:“阿兄,你喜欢谁?”

闻声,蒙恬瞬间清醒,他转身抢夺帷帽。蒙毅根本不是蒙恬对手,帷帽到手还没握热乎,就被夺走,帽纱扫过鼻尖,淡淡木丹清香。

阿兄从来不用木丹香,这顶帽子不是阿兄的!蒙毅了然,没想到阿兄这棵铁树也会发芽。此事若传扬出去,不晓得会让多少痴恋阿兄的女娘伤心落泪。

蒙毅靠窗一脸八卦,“想必,这帷帽的主人便是阿兄的心上人吧!阿兄可否透露一下,是哪家女娘?”

心事被人戳中,蒙恬有些心虚,但仍装镇定道:“阿父交代给你的事,你完成了吗?还有闲心来此处。”

“阿父交代的事哪有阿兄的终身大事重要,阿兄你就告诉我吧,我也好替阿兄把关,阿兄也能早日向那女娘提亲。”

“我何时成婚,不关你的事。你还是先关心自己的婚事吧。”

蒙毅还想厚着脸皮追问,被蒙恬给轰了出去。

寒气深重,蒙毅捂紧衣领。

“明明就喜欢那帷帽女娘,还死不承认。”

蒙恬越是如此,蒙毅的好奇心便越重。此后,蒙毅便时时留意咸阳城中用木丹香的女娘。

关好门,蒙恬将帷帽锁进箱底。今日是他的疏忽,往后不可在人前显露一星半点。这种大逆不道的妄念只能埋在心底,不能为外人道。

脂粉作坊运作一切正常,暂时不用推新品。这样一来,芈荷的时间就宽裕了许多。

人一旦闲下来,就会想捣鼓一些奇怪玩意。芈荷缠了徐青半日,徐青答应将丹药作坊东边的小屋子腾给她,芈荷心花怒放。

丹药作坊的管事杨清来,银丝斑驳,宽袖大袍,仙风道骨,说话轻声细语,是个和气的老头。杨清来带着芈荷熟悉丹药作坊,芈荷乖巧跟随。

丹药作坊内院门口,摆了两颗焉不拉几的小橘树,芈荷好奇的多看了两眼。

杨清来提醒道:“这两颗橘树,不要动。”

芈荷疑惑,“为何?”

突然,一个衣衫不整的男子从门后冒了出来,神叨叨的走来走去,嘴里时不时念叨,“少了一样东西,少了一样东西...”

芈荷被吓得后退了好几步,这个衣衫不整的男人就是上次做绿糊糊的疯子!

此情景,杨清来早就见怪不怪。杨清来淡定道:“不用怕,此人叫卢遇,燕国人,痴迷于炼长生不老丹,门口这两颗橘树就是他从家乡带来的。”

芈荷小声道:“这人疯疯癫癫的,一看就不正常,徐店家怎么敢把他留在丹药作坊?”

杨清来道:“徐店家被他坚持不懈的精神打动,才将他留在此处。长生药的影子从未摸到过......倒是叫他意外炼成了许多其它功效的丹药,大赚了一笔。他这人脾性古怪,但无害人之心。你今后若是碰到他了,离他远远的便是。”

芈荷回了一声“诺”。这疯男人确实厉害,十年如一日从不放弃。若是,某一天他知道,这世上所有事物终会消亡,长生不老药更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他会不会抓狂,彻底疯掉。

参观过库房,芈荷跟随杨清来进入东屋。

杨清来指着个黑漆漆的庞然大物介绍道:“这炼丹炉陶土制成,有些年头了,从前作坊里的大部分丹药都是在这炼制的,后来丹药作坊扩建,这陶土炼丹炉便闲置了一两年,因你要来,我便吩咐人将这屋子收拾了出来。”

芈荷绕着炼丹炉走了一圈,陶土炼丹炉高约八尺,径六尺,呈拱形。炼丹炉被烟火熏得都快看不清本色了,表面还沾了许多不知名物质。轻轻触碰,一手黑烟灰。确实有些老旧了,不过她不在乎这些,能用就行!

挪步至东屋角落,角落处摆放着两尊半人高的青铜器,形状不一。

杨清来道:“这两尊青铜器,叫做水火鼎,专门用来加热凝结丹药。”

芈荷疑惑,“可这两个鼎明明长相不同,为什么都叫水火鼎?”

杨清来微笑道:“问得好,因为都采用水火的方式加热凝结丹药故都叫水火鼎。区别就在于,火鼎与水鼎的位置不同。一个上水下火,坤上乾下称既济炉。一个上火下水,乾上坤下称未济炉。”

芈荷:“...什么...上火...下火...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杨清来笑道:“慢慢悟吧!”

在丹药作坊的大半日,芈荷见识了各式各样的器具,如炼丹炉、抽汞鼎、蒸馏鼎等,大开眼界。看来古人潜心炼丹也不全是坏事,至少促进了各种器械的发展,也算是推动科技进步了。

杨清来交代完后,便离开了丹药作坊。望着偌大的东屋,芈荷双手叉腰,嘴角上扬,“接下来,该我登场了!”

一硝二黄三木炭。

唐代孙思邈的《丹经内伏硫磺法》记载有一硝二黄三木炭制黑–火–药。

土硝,无色无臭透明颗粒。硫磺,淡黄色粉末,易溶于水。土硝和硫磺都齐全了,还差木炭!可,库房里面的木炭都用完了......

那就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木炭制作条件:封闭空间,不完全燃烧。芈荷搬来一个陶罐,放满生木块,盖上盖子,再在陶罐盖上钻了几个小孔。

芈荷撸起袖子,双臂发力,将陶罐搬进了炼丹炉,点火烧制。大火旺盛,陶罐盖孔处有白色烟雾冒出,此白雾正是木块的水汽。

公冶昀趴在窗沿旁,笑道:“郑娘子,原来你在这里!”

芈荷朝公冶昀招手,“公冶昀,快进来!有件重要的大事需要你的帮助!”

公冶昀兴冲冲的跑进了屋,然后,顺利沦为打杂烧火工,烟雾缭绕熏得公冶昀灰头土脸,“咳咳...咳...咳...郑娘子,我们这是在做什么?”

芈荷神秘一笑道:“待会你就知道了。”

冷却降温后,公冶昀将陶罐从炉膛中搬了出来。撬开盖子,一堆黑漆漆的东西,还能看得出木头形状。

公冶昀失落道:“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这不就是烧焦了的木头吗?”

芈荷反驳,“这可是有大用处的木炭!只需要将木炭、土硝、硫磺按比例混合,然后再引燃,就可以看见璀璨烟花了!”

烟花——那个会发光的花?公冶昀瞬间就来了精神。

拿起杆秤,芈荷按比例分别称量木炭、硫磺、土硝,并将它们均匀混合。

“看好!别眨眼!”芈荷拿出火石打火,准备引燃面前的黑–火–药。公冶昀站在芈荷旁边,满怀期待。

“啪!”一次。...“啪!”三次。...“啪!“五次。

只见火石冒火光,不见黑–火–药有反应。公冶昀芈荷二人,面面相觑。芈荷尴尬笑道:“可能...可能是比例不对,我重配试试!”

重配第一次,没反应。

重配第二次,没反应。

......

公冶昀靠在木桩子旁,昏昏欲睡。

失败是成功他母,她失败多次,成功他母都快挤不下了!不轻言放弃是芈荷的优良品德。芈荷平复情绪,汲取失败的教训继续调整比例,这一次她加大了剂量。芈荷深呼吸,举起火石,用力打火。

“呲呲——”

“呲呲——”

黑–火–药被引燃,炸出一缕缕白花,在略昏暗的室内夺目耀眼。

芈荷激动万分,她用力摇醒公冶昀,“快看!我成功了!成功了!”

看见白花的那一刻,公冶昀如见鬼了一般,嘴巴大张,惊愕不已。郑娘子果然没有诓他,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会发光的花!

美则美矣,可这情况怎么不大对!

“噼里啪啦”的爆炸声越来越大,火花四溅,照亮了大半个内室。

公冶昀被这过于”壮观“的场面给吓傻眼了,呆呆的站在原地,全然忘了动弹。直到火花溅到手背上,灼热刺痛,公冶昀才回过神。

芈荷暗道:不好!她大声叫道:“公冶昀,别傻站着,快跑远一点!”

芈荷欲上前扑灭爆炸的火–药。

然,火–药威力完全超出芈荷预料,还未等芈荷靠近,四飞的火星,瞬间引燃了角落处的干柴垛,**,火焰立马蹿了一尺高,火势迅速蔓延,不受控制。

黑烟缭绕,芈荷捂住口鼻,急得跺脚,“芈荷啊,芈荷,这回祸闯大了!”

大火熊熊,丹药作坊的半边屋子都被火焰吞噬。任凭芈荷和公冶昀如何使劲儿的搬水救火,也无济于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火吞噬一切。

烧了将近一个时辰,丹药作坊烧塌了近一半。从高处看,渭水北岸,手工作坊聚集处西南角,滚滚黑烟直冲云霄。

徐青扶着墙壁,几欲晕厥,缓了好一会儿,才清醒。事已至此,怎样责骂都无济于事,好在没有闹出人命,当下最重要的还是要尽量挽回损失。

徐青冷冷道:“丹药作坊大火是怎么回事?”

芈荷抹了一把脸上黑灰,耷拉着脑袋低声道:“徐店家,是我不小心点燃了柴火垛,引起了大火。”

公冶昀上前,“徐店家,此事不全赖郑娘子一人,还有我...”

芈荷瞟了一眼公冶昀,面露讶色。公冶昀这家伙,好仗义!居然帮她分担罪责。可我芈荷怎能连累无辜,做人还是要讲良心。芈荷赶紧解释,“徐店家别听公冶昀瞎说,全是我一人之过。”

公冶昀还欲开口,被徐青打断。

“我不管是谁的错,春晓堂的损失总要有人来承担。丹药作坊被烧了大半,库房被烧了个干干净净,损失巨大。你们只要赔我一千金,这件事就不追究了。”

一千金!公冶昀怔住。平头老百姓劳作几辈子也不一定挣得到这个数。换做是他,他短时间内也凑不出一千金。公冶家的钱财都由叔父和阿父阿母把持着,他只能领取一些零花钱。郑娘子如何能在短时间内凑出这么多钱,看来,此事他还得想想办法......

芈荷心脏抽痛,要从自己的小金库里掏一千金,她舍不得。芈荷眸子一动,嘴角微扬。水云居的摆件,她拿几件,解一下燃眉之急,秦王他大人有大量,应该不会介意吧。不对!既然水云居已经赐给她了,水云居里面的所有东西就是她的了,主人处置自己家的东西是理所应当,天经地义的!好主意!就这么办!

见面前二人迟迟不回话,徐青道:“怎么,可是有什么难处?”

芈荷赶紧接话,“没...没难处,徐店家能否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还清这一千金!”

***

卢遇冲进作坊内院,入眼一片焦黑。西边小屋幸免于难,他炼的丹药算是保住了。但,门口的两颗橘树就没那么幸运了,找了半天,终于发现了橘树的踪影,橘树被滚落的焦木头柱子砸了个稀巴烂,只剩几片绿叶可怜兮兮的散落在外,仿佛在诉说它的悲惨遭遇。

卢遇拾起残叶,咆哮:“谁干的!到底是谁干的!”

这橘树可是他燕国老家门口,那颗老橘树的小橘树。他跨越千里,才将它俩带到秦国。每每看一眼它们,就能一解思乡之苦。如今橘树被毁,叫他怎么能不恨......

“放火的小崽子,别让我碰到你!不然有你好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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