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橘色的灯光，装潢简洁的玻璃门。最重要的是，门口一点也不嘈杂，安静得体，江恬很喜欢。

他重新调整了一下手套边缘，推门走进去，暖意瞬间笼住了他全身。

江恬这才发觉自己在外面待得手都快冻麻了。

他稍微拍了拍双手，售货员立刻靠上前，面带微笑地询问他是否需要什么帮助。

江恬瞄见营业员胸牌上也做了圣诞节装饰，一枚小小的槲寄生别针。这让他联想到陆宏泽的槲寄生十字架，顿觉亲切。

“我需要一款男士香水，但我不擅长选。”江恬诚恳地说。

售货员说：“先生您完全不用担心，我来辅助您。请问您是想自用还是送朋友呢？”

“送朋友。”江恬回答。

“朋友大概多大年纪呢？”售货员问。

“和我差不多大年纪，二十多岁。”江恬说完又顿住，改口道，“额等一下，还是选三十到四十岁年龄段用的吧。”

他之所以改口，是因为他突然觉得给陆宏泽选太“年轻”的香水不合适。陆宏泽过了这个生日就满30岁了，选一个厚重、浓郁的款式比较符合对方的身份。

“好的。”售货员转身去拿小样。

售货员在柜台细致地挑选，江恬借着这个空档望向窗外，目光不由得一顿——外面在下雪。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的，鹅毛大的雪花成团滚落，地上甚至已经铺了薄薄一层雪毯。等会儿他离开，估计就会是铺天盖地的雪景了。

这是今冬的第二场雪，比头一场还要声势浩大些。

香水店的二楼传来一阵脚步声，江恬顺着声音抬头看去，只见楼上匆匆跑下来一名店员，拉着同事说了两句悄悄话。

另一位店员吃惊道：“啊？这是他说的？”

拉着她的店员点点头，指尖指指楼上。

“那还不赶紧去准备礼品。拿那个……”店员低声说着，后面的话江恬没听清楚。

不一会儿，售货员拿着三瓶小样朝江恬走了过来。

“这两瓶都是古龙水，这瓶是淡香水。”售货员摇晃着手中的小样，“您如果没有特别偏好，我们就都试一试。”

“好。”江恬点头。

“这款的主调是雪松和香根草，味道清淡，不刺鼻。”售货员在空中轻轻喷了两下。见江恬没什么反应，她换了另一瓶：“这款是沉木和香蜜，然后最后是比较有名的水生调。”

她一连试完了三瓶，说实在的，江恬并没感觉出来它们之间有什么特别的不同。

他自己平时不用香水，也并没觉得这是生活中必需的用品。

之所以选择送陆宏泽香水作为生日礼物，只是他实在想不出更适合陆宏泽的东西了。

毕竟……他也没有多少朋友，更别说送生日礼物。

江恬耐着性子把三瓶香水都闻了闻，最后选了售货员推荐的沉木香蜜古龙水，这巴掌大的一小瓶香水算是他有史以来最奢侈的开销。

结账后，负责包装的店员给江恬打了个精美礼盒，顺便拎出来一个小方巾盒。

“这是？”江恬疑问。

“圣诞礼物。”店员脸上挂着适宜得当的营业式笑容，“是赠品，还请您收下。”

江恬看了一眼那方巾，明显是质地不错的产品，看起来还很保暖。

——当然，如果他观察地再细致一些，就能发现方巾原本是摆在柜台右侧的卖品，几乎和香水同等价位。

“谢谢。”江恬拎着两样东西对店员表示了感谢，然后走出商店。

冷气瞬间扑了上来，冻得江恬打了个寒颤。

他捏捏鼻子让自己尽快适应外面的温度，同时把外衣的兜帽戴好，以防落雪打湿他的头发。

晚上八点半，他该回家了。

江恬裹紧外套往前走，路过街边时看见附近停了一辆黑色迈巴赫，跟陆宏泽的那辆很像，但车号不一样。

江恬有意无意地多看了两眼。

忽地，他停下脚步，然后蹲下身子。

——汽车尾部、底盘和地面之间，没有被鹅毛大雪覆盖的地方蜷缩着一只橘猫。

它的头部夹了点白色，看上去就像是一团雪堆在了额头一样。小家伙看上去不到一岁，所有爪子都收在腹部，身体随着呼吸快速抖动着，两只眼睛眯起来，看样子冷得不行。

江恬凑近了些。

似是察觉到有人在注视，橘猫睁开了眼睛，漆黑的圆瞳安静地注视着江恬。

“……喵嗷？”橘猫试探地叫了一声，声音小而软，有气无力地像是在耳膜上挠痒。

江恬抿抿唇，从礼盒里拿出了方巾，用手展开，缓缓盖在橘猫身上。

橘猫先是被江恬出其不意的举动搞得炸了毛，竖起耳朵。待它察觉到江恬没有恶意后，呼吸逐渐平稳下来，双瞳睁地更大，只注视着江恬一人。

“喵？”橘猫歪头朝他叫着，眼睛晶亮。

江恬从那双大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轮廓，清透无比。

江恬笑了。他的两颊笑出浅浅酒窝，眉眼里尽是欢喜。

“是不是冻坏了？”江恬用从未有过的轻柔声音说着，“车如果开起来不要被吓到，记得找个暖和的地方过圣诞。”

不知是不是听懂了江恬说些什么，橘猫轻轻地“喵”了一声。

江恬笑得更开心了，他伸出戴着白手套的手指摸了摸橘猫的头，在获得了猫咪的亲昵蹭蹭后，他心满意足地站起，转身准备离开。

突然，江恬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雪花纷纷扬扬地从天空洒下。

他看着站在香水店门口举着宽大黑伞的熟悉面孔，一时竟忘了打招呼。

陆……宏泽？

江恬下意识把香水礼品盒往身后藏了藏。

该死，怎么会在这里碰见陆宏泽？

哦对，陆宏泽说过今天出差回来。怎么这么巧，刚好在这里。

这么迟疑的当儿，陆宏泽已经打伞朝他走了来。

“好巧。”江恬说。

“不算巧合。这家店是我爸的，我在楼上包间看见你了，下来给你送把伞。”陆宏泽微微垂首，把手中伞递向江恬。

楼上包间？

江恬抬头看了一眼商店街的二楼，原来是一整层茶馆。

他明白了，肯定是陆宏泽在茶馆靠窗的位置休息，恰好看见他在门外，这才特意下楼。

一般下雪确实没必要打伞，但他体质特殊，身上沾了雪水会难受，有伞免得被打湿。

他没客套，从陆宏泽手里接过伞：“明天我们在哪里见？”

这句话江恬问得十分自然，就像在说“我今天午饭吃了什么”一样顺口，半点没有“陪别人过生日”的自觉。

陆宏泽眼睫微眨了一下，上面凝结的雪花掉落。

“所以，明天你有时间？”陆宏泽脸上露出笑容。

江恬点点头。

“还是来商店街吧，这里明天有很多活动。”陆宏泽说。

“怪不得你出差回来不在家里休息先到这儿来，原来是提前探场子。”江恬讲话的语气明显轻松了许多。

“是啊，探场子。”陆宏泽笑道。

“那，明天见，我会早点过来。”江恬答应地很认真。

“好，明天见，我提前把位置发你。”陆宏泽抬手摆了摆。

江恬离开了。

陆宏泽瞧着江恬离开，直到江恬的身影消失在商店街的尽头再也看不见，才收回目光。

他低头，与从迈巴赫底下探头出来的橘猫对视了一眼。橘猫的身上还披着方巾，它背起小耳朵，做出十分可爱的样子，小心翼翼地朝着陆宏泽“喵”了一声。

陆宏泽看着它身上的方巾，表情略显无奈。

“你真幸运。搞了半天，倒成了我给你送礼物。”他叹口气，把橘猫从车底捞了出来，“既然如此，就让你幸运到底吧小家伙，平安夜快乐。”

……

第二天江恬起了个大早，当他站在镜子面前，用着不熟悉的手法给头发打啫喱水塑形的时候，他想，自己这到底是在干什么呢？

所谓的对病人的“引导”，应该不包括“约会”吧？

昨晚是唯一拒绝的机会。

可没办法，当时夜晚太黑了，陆宏泽的眼睛又太亮，他一刹那以为自己看见的是溢满星光的月河。面对着那样的眼神，江恬说不出拒绝的话。

就这么一次，最后一次。江恬心想。

他穿了件白衬衣和白色的牛仔裤，上衣套着新绿夹克，外面披了件米色羽绒服，在镜前整理到自认为没有问题后，江恬出了门。

还未到商店街，他就收到了陆宏泽的消息。

那是一家咖啡馆的照片，江恬盯着店名看了半天，总觉得这个名字非常熟悉。

忽地，他驻步。

「小帅哥，明天要和女朋友来我们店里过圣诞节哦，情侣全餐优惠，饮品第二杯半价」

江恬勉力控制才没有让自己的面部表情扭曲地过于厉害。

他想起来了，就是他昨天接传单的那家店嘛。

果不其然，当他进入那家名为“Holiday”的咖啡馆时，穿着圣诞裙的小姐姐一眼就认出了他，朝他投去欢迎的笑容。

但，当他走向包厢房间在陆宏泽的对面坐下来时，小姐姐脸上的笑容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脸震惊。

江医生今天用酒精护理液了吗？用了。

感谢赞助酒精地雷的小天使：L趁着温柔的暮色；

感谢赞助护理液的各位小天使：阿嚏呀、贰柒 5瓶；十一路 2瓶；槐江 1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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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偶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