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职信被扔进垃圾桶。

艾伦斯双手撑在桌前，眼中闪着怒火，“这个辞呈我是不会批的。”

林韵语气淡淡，“我已经提前向总部递交了离职信。”

艾伦斯见她态度坚决，不死心地开始怀柔政策，“Nora,我们一直是最好的拍档，共事三年里我们联手狙击过无数对手，成功拿下过公司十年来最辉煌的战绩。只要你肯留下来，这个项目结束以后我会升职，我会向上面推荐你接任我的位置，到时候你就是整个公司最年轻的品牌经理。”

“不。”

走出房门前一刻，林韵转头，大面积落地窗折射的光线打在她的身上，半个身子笼罩谨一层光雾中，精致的眉眼反倒变得模糊，只有那高耸挺直的鼻梁写满了坚毅。

......

初秋的风带着股沁人的凉意，缓缓吹过礼堂里的人的脚踝。

林韵穿着一身白底黑花的素白旗袍，上半腰身盈盈一握，乌黑顺滑的长卷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她纤细的人影站在灵堂前，深鞠一躬。

“送行，”主持人一声高呼，众人起立，乐队熟练地开始演奏，唢呐一吹，锣鼓一响，告别仪式宣告结束。

仪式结束后，林家有序组织宾客前往饭馆吃饭。

饭堂里要比想象中的热闹，林韵搀扶着爷爷见面就看到这样一幅热闹场景。

一名染着红色微卷中发，保养得宜的中年妇女正站在众人中间，举着一杯橙子汁站在几位重要亲戚桌前：“放心，这次老人家的葬礼我和林伟都安排的最好的。”

“养老啊，哎呦，那肯定得养啊，怎么说也是林伟他爸呢。”

陈巧眼尖，在众人没反应之前，就看到林韵几人走了进来，忙拉着站在一旁的儿子凑到爷爷林锵面前，“爸，你回来了啊。”伸手就要接过林韵手上的活儿，“让婶婶来，你快坐下休息休息，这两天肯定累坏了。”

林锵摆摆手，拒绝了陈巧的好意，示意林韵将他扶到座位上。

亲戚好友的“热心问候”来了一波又一波，林锵有些疲于应付，他对着林韵轻声道，“韵韵啊，这里有没有安静一点的包间，我想一个人静一下。”

林韵想了想，“刚过来的时候，我看见旁边还有一间空房间，要不我带你去隔壁坐一会儿。”

老头子点了点头，林韵带着他去隔壁休息。路过大门旁侧一张桌子时，李俏下巴朝向门口，向她使了个眼色，林韵会意。

安顿好爷爷后，林韵顺着饭馆走廊走到一侧拐角处。

拐角阴影处，一抹黑白色小香风套装包裹的俏丽身段靠在墙边，手上夹着一只上白下绿的细烟，樱桃红嘴里缓缓吐出细密白雾，李俏眼角瞟见林韵过来，忙将烟往脚边一丢，直接踩灭。

林韵打小就不耐这烟味，一闻到就会流泪咳嗽，工作后接触抽烟的人士多了这毛病好了点，但心里还是对烟这种东西敬谢不敏，她蹙了蹙眉，“少抽点。”

她问道：“还在为你家那口子烦？”

“那家伙老样子老套路，有什么值得我烦的，我就是闲的，瘾上来了抽两口，”李俏道，“还需要什么帮忙的不？”

林韵道：“仪式结束就忙完了，没什么需要帮的了。”

“行。你家这也算喜丧，老太太没病没痛自然离世。”李俏安慰道，

“你刚喊我什么事？”林韵不好离开太久，直接问道。

“恬恬和心怡两人今天有事来不了，让我问问你什么时候回M国，回去前大家聚一下。”

林韵、李俏、唐恬和余心怡四人小时候是一个胡同口里长大的姑娘，这次也是其余两人没空特意托李俏代为拜祭。

林韵思索片刻开口：“我请的假到大后天，等今天忙完，明天抽个时间。”

“这么快，”李俏错愕，“这资本主义国家够狠的啊，回家奔丧也不让多待几天？”

“不是，”李俏将心中的打算道出，“我辞职了，现在还在走流程，等离职交接手续结束我就能回国了。”

“你要回国？”李俏瞪大了眼，“乖乖那可是年薪几十万的工作，赚的还是M刀，你说辞就辞了啊？这么多年的辛苦打拼不都白费了！”

“钱在哪都能赚，但亲人没了就是没了。”不舍当然有，但最主要的原因，林韵不想说。

李俏理解她的感受，但理智层面还是为她惋惜。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后便决定返回。

正当她们走过长廊另一处拐角，一道熟悉带着点泼辣的声音传进了耳朵里。

“我可告诉你，你爸我是不同意接回家的！”

林韵拉着李俏停了下来，对方显然也听见了刚才的话。

“怎么跟你说不通呢，就一阵子，老头子现在身体不好，接回家休养两天再把他送回去。”

“两天？说的好听，到时候两天又两天怎么办？老头子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可没法跟他在一起生活，况且今年儿子高三，哪里能经得起这折腾。”

“诶，我这也不是没办法，你就忍忍行不行，我总不能送老头子去养老院吧，亲戚们都得把我脊梁骨戳断。”

“不行！”女声越来越高，“没得商量，你要照顾老头子就自己搬回去照顾，别影响我和儿子。”

只听前面两人的谈话声逐渐减弱，直至不见，林韵她们这才走了出来。

李俏脸上带着点愤愤不平，“你说你这婶婶，刚才还拍着胸脯打包票呢，这也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了！”

林韵深叹一口气，“其实也怪不了她，叔叔在家不做家务，家里都靠婶婶一个人操持，她平时还得上班，现在堂弟马上就要高考，她压力也很大。”

李俏哑了火，她双手抱胸，吐出一句，“这女人呐，是真难。”

“是啊，”林韵附和道，只不过她在国外这些年总结出的经验，这人呐，难都是自己选的。

吃完饭，客人们也一波团着一波回去了。

林家人忙活了一天都累得不行，林伟夫妇开车将老爷子和林韵带回老房子后，拒绝了林韵提议在老房子休息会儿的好意，迫不及待回了自己家。

林韵将爷爷扶回房间休息，待老爷子彻底歇下才得以喘一口气。

她换上睡衣，瘫软在小床上，一边熟练地将被子卷成一团抱住，一边拿出手机，看到微信消息显示时已经是三个点。

她打开了一个名为“不想努力，天天有钱”的聊天群。

唐恬：@李俏李总，今天组织交代任务完成的怎么样？收到请回复，over。

李俏：收到！收到！！给你们都上香了！！！

余心怡：韵韵咋说啊，啥时候回去。

李俏：她说明天安排个时间大家聚一下。

余心怡：@林韵几点啊，我这边今天检查刚结束，明天可以提早回去。

李俏：@余心怡要我说你那破国企工作趁早别做了，工资低待遇差还不是正式编制，回城都得大半天，跟吴医生硬生生处成异地恋，你也不怕人家跑了啊。

余心怡：（无奈摊手表情）我也没办法啊，你知道我爸妈多传统，我要敢辞职，第二天他们就得跟我断绝关系。

林韵：@所有人同志们！明天下午两点，Anyway咖啡馆集合。

唐恬：唐同志表示收到！刚好明天下午没课，导师也没喊开组会，可以去。

余心怡：好哦。

李俏：没得问题。

林韵合上手机，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自她考上京市大学已经过去了10年，大学4年，M国商学院读研2年，毕业后成功进入当地名企，从一名普通职员做到中层管理，她付出了所有时间、精力。

有时候努力久了好像渐渐忘了当初努力的目的，只是将它变成了一种常态。

被子发出淡淡的洗衣粉香，林韵的思绪慢慢回到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