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情叫人将银烬送回客房内,自己也回房里。她换了身衣裳,如此好的衣裙穿在她身上真的是浪费。
刚才在酒里给银烬下了沉睡咒,他一时半会应该不会醒。
她早看出,银烬是故意将她带来此,好让她走得舒服些,如此就顺着他的意思来。
他们清楚对方都有所图,那便装装样子。
他有他的责任,她亦有她的。
从一开始他便知道陈情是带有目的,只是他从来不揭穿,至于他的问题,怕是永远都听不到回答了。
温润如玉,谦谦公子。
说的是他,却又不像他。
如此良人她还是趁早走的好,可别把人给毁了。
相救之恩无以回报,如有机会她必报之。
他要怎么向主神说明,那就是他的事了谁让他也是战神呢。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就是她,以自己为中心,自私自利,为达目的可以利用一切。
她向着黑暗走去,只身一人,冷心冷肺。
此后长风万里,各往一方。
就在她离开酒楼后,原本已沉睡的银烬却睁开眼。
弦月之下,立着他的身影,星萤在他身边绕着。
-
陈情独自走在暗林间,风声呼啸于耳边,诡异幽深。
上次她冒险将噬魂珠藏于玉山河,不知是否会被人知晓。
“三英有灵,影迷显现,寻。”
玉山河打出条道前往河底,水纹晃晃。越是进入底面,水越是污浊,凤族的表面功夫当真是厉害。
波光粼粼,水面并不平稳,一个急流突然间涌来,陈情只身跃过水流,翻进了河底洞,差点没将她淹死在哪,整个人湿漉漉的。
轻扬起双手,指尖微微泛起红光,然后慢慢地向外推开,前方亮起火光。
“化血而引,魂归。”
好在有镇魂灯守着,藏了噬魂珠踪迹,她收好噬魂珠,从河底出来。下面太冷了,阴寒气太重,纵使她阴气重也受不住玉山河的寒。
“你是说羽晗公主要和棠棣神君的小儿子结亲!”
“小声点,我也是偷偷听别人讲的。”
“可云梦泽一族乃是下等神族,羽晗公主能愿意嫁过去吗?”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但就她那跋扈样,有谁会愿意娶她!”
“也是,棠棣小神君不嫌弃她已是很好啦!”
“不说了,不说了,赶紧巡视回去休息!”
“太冷了!”
怎么也都这么爱八卦,待那两个小凤君走后,她才从草丛里出来。
云梦泽?
该不会和他有关吧?
在不久的将来,她或许会去一趟云梦泽。
眼下陈情先是要回鬼冥川,先行去了幽冥殿寻了冥王。
一进来,鬼妖们殷勤的走到她身旁问东问西的。
“情姑姑回来了!”
“情姑姑回来了!”
“姑姑,神仙长什么样啊?”
“姑姑,神域怎么样?好玩吗?”
陈情一一绕开他们,直往幽冥殿。
冥王一身暗袍坐在殿台上,单手扶额,手中把玩着珠泪石,丝毫不意外她的到来。“怎么这么早回来。”
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明知故问。
“找不到东西,还有什么可留的。”
“你的心魄可完好?”
“你放心还死不了。”
她还要去找那人,可不能再和冥王废时间。
“喏,战神给的。”
陈情将补魂录与鬼录一并给了他,给了他想要的东西,她直接走人,留了一句话给他:“别忘了,我的东西。”
脾气还是这么大。
“荼生。”
冥王叫来荼生将东西交给他。
当初上神域,除了明面上习得补魂之法外,暗地里冥王又让她寻鬼录,而那人让她寻噬魂珠。
说来说去,都是利用,不如就捞了点好处反正不过分。
至于冥王与战神,又与她有何关系。
“阿情!”
刚到住处,身着暗绿衫,双辫绕枝头饰骨灵的丫头急忙忙跑向她来,拉住陈情地手臂,一把扑进她怀里。
“阿情,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好想你啊。”
“怎么,我不在,没人帮你欺负齐预他们了。”
一眼被看穿小心思,骨玉狡辩:“才没有。”
“情姑姑,回来了。齐预还以为姑姑要在神域里很久呢!”
说话的小鬼,是在她手下干活的齐预,力气特别大,以前说话也凶巴巴的,独独碰到陈情,被制服了就留在她身边。
平时齐预与骨玉的工作,就是在忘桥上专门引渡凡人。简单来说就是,洗脑他们走得安心些。
“嗯,我不在可有好好干活啊!有没有偷懒!”
“齐预哪里敢偷懒啊。可天天盼着姑姑回来呢!”
“你小子,还算有良心。”
“我累了,要休息一会,先回去吧。”骨玉刚要跟过去,被陈情眼神制止住:“你也一样。”
“可是……”
“没有可是。”
骨玉立于陈情身前,齐预自是看不见她俩的眼神,他见状笑了骨玉。
“好你个齐预,还敢笑我!”
虽然她担心陈情,但陈情不想让别人发现,只能顺着她。
这两个真是,一个比一个还小朋友。
关了门,她立马换了个脸色。
果然还是如此。
蚀骨之痛,一但复发如万千蚁虫钻心,冷热交替,反反复复的折磨着,一点一点蚀掉灵力。
肉身隐隐约约要削弱。
纵使她心魄完好,也无法改变这种情况。
陈情瘫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卸了力想动弹越动不了。
耳边回荡着恶鬼之声,慢慢地被一点一点吞没,她靠着一丝理智,残留神志不被控制,蚀心噬血,便是如此。
上次发症是七个月前,症状时间越来越缩短了,每次时长不一。
这也是她为什么要回来这么快的原因之一。
害怕在神域发病,害怕被别人知道,害怕被他知道。
她这副模样,除了骨玉见过之外,也就恶鬼狱的那老头见过。
待力气恢复了些,她吃力坐了起来,拿起杯子的手都是抖着的。
骨玉推门而入,“阿情!”拉过她的手把脉,一脸愁容。“怎么会这样,你的毒已经开始扩散了。”
“大概是因为之前又中了毒,加剧了它的毒性。”
“骨玉,我要休息两天,别让任何人来打扰我。”
“那好吧,我会尽力不让别人进来的。”
有骨玉守在外面,她也才安心些。
才半日不到,好不容易恢复了点,一缕暗气从外传入绕着她。
真是连个休息的时间也不给。
留了句话给骨玉,便消失于房内。
三日后归。
魔兽山脉,鬼亥幽深,恶兽嘶吼。
前去的神兵,不敌恶兽,命丧当场。侥幸逃过一劫的神兵,拖着残破之躯回到神域。
主神召集众神君于重明殿中。
神域上清境。
“你的小娘子呢?”
寒阳几日以来没见到陈情身影,又见银烬天天待在神机殿内,忍不住打趣。
银烬不语,寒阳自言自语:“该不会吵架了吧!是不是你太忙了,没有时间陪陪人家。”
他原本提笔的手顿了顿,不在意道:“她回去了。”
“啊!”寒阳好像想到了什么,“哈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啊,阿烬!”
只怕银烬是没发现,他一提起陈情,他就变了一个样。
他也是知道,他们之前都是主神安排好的。
今日可是有正事,此事过后再找他聊聊也不迟。
若银烬是真心喜欢那鬼族少女,他绑也要将她绑来同银烬一起。
“想什么呢?”
银烬向寒阳扔书问。
寒阳怎么可能把心里想了什么跟他说,“没什么。”
他们可不去重明殿,“走,去神元台,诸神怕是久等了。”
神祈四方,真神归元。
九神齐现,立于神位。
混沌天神启生,九天战神银烬,炽焰火神寒阳,朝夕月神止嫦,新灵花神司漫,降光宙神剘行,制空宇神俨弋,无息风神空衣,玲珑雪神广音,迢云水神润然,千山妖神白决,幽隐鬼神祁缘。
十二神明,如今只有九神。
天神,水神,鬼神都已不在,而主神帝饶虽列神位,却非十二神明,不可入神祇。
“诸神可好。”
想来已是好久未召神明。
宙神,宇神掌世间时空法则,不能干扰世间之事。雪神,妖神在各司域护法,隐世而居。好不容易有此机会召集九人。
司漫一身浅粉长衫,手中拈着枝桃花,看着便是风华绝代,丝毫不输那些个小辈。
“司漫。”
寒阳叫住思绪的她。
她端详着桃花枝,银烬与寒阳走向神祈位,司漫递出桃花枝向银烬。
桃花枝上沾着黑气,银烬眉头微皱:“是噬魂珠的恶气。”
“正是,原以为将其镇在灵泉便可化去恶气,不料它早已侵蚀四周,是我大意了。”
“它是从我这丢的,我会继续追查噬魂珠下落。”
寒阳默默看向水神神位,早已无她身影。
“水神星辉异动,当日润然神灵被打散,现有灵迹可寻,不日我将去往凡间,前去寻找。”寒阳道。
银烬却隐隐有些担心,他也希望水神归位,怕是别有用心之人。
“寒阳。”
寒阳与之相视。
相信我。
“世间之事,不过‘机缘’二字,不必强求日后亦有相见之时。”
宙神不理世间事,却也洞悉世间事。他算到火神此行会有所危险,是在给火神提醒。但他去意已决,再多口舌也只是无用功。
“战神有何计划?”
银烬将其计划道出:“近日蚩族虽无声息,难保不是在筹谋什么。魔兽被释出,已是引起动乱,蚩族近其魔兽山脉,恐又出其事端,我将前去一一清除,只是神域……”
“魔族藏匿,人心不诡。不可能丝毫无觉,我不信那人。”
诸神明了。
近来神域诸多事宜,不得不让他心生疑惑。
“如此,万般小心。”众神其道。
“神域不安定,那我等便在此为你扫清魔瘤,共迎此归。”月神先道。
“有些事不必明说,吾等同袍共生,自是信此。”
“不错,银烬你尽管去,有我们守着。”
愿此顺途,共迎此归。
-
魔兽山脉直入深渊之地。
刚踏入兽魔洞,一股力直逼向陈情,一个后翻躲过攻击。
那人躲在暗处,发出粗哑地声音,听着很熟悉。
“又进步了。”
“那不然退步啊。”
“发病了?”
她以为自己藏的够好了,陈情懒得应答他。
“一看就是。”
“东西到手了吧,拿出来本座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陈情走过来坐下,自顾自赏起石桌上的枯木,不紧不慢道。
“噬魂珠我的确拿到了。”
手停了下来,脸虽笑盈盈,态度却变得正经:“可我现在不想给你。”
“还是先把账算一算,你答应我的事该兑现了吧。”
“好。”
陈情背着他,拿起枯木盆,好似一副心思都在它身上。
他蓄着力,冲直向陈情去。
“你找死。”
“那我可要好好看看,是您先动手还是我先杀了您。”
陈情好看的眉眼抹上一股狠劲。
没去之前,说就她一人,结果整出事来,拿她当垫脚石,以为她好欺负吗!
“我身上的毒是您下的吧,为了引我去您还真是煞费苦心。不出意外神域上的事也是您动的手吧,我想过您是魔族,还真给猜中了。”
“那又如何。”
“不如何。那我再猜猜给您报信的人是谁?”
“能神不知鬼不觉,让魔族大司祭藏身万年,说明是个高居者,又可唤凤翎,该不会是重明神宫最尊贵的女人吧。”
那日陈情在暗处看得一清二楚。“但是,她应该不知道在神域上的不是您的本体吧。您如此急切的想要拿到噬魂珠,是因为您身受重伤还是想做些什么?”
那人被惹怒,朝陈情攻击过来。
“你比我想的还要聪明。”
陈情看清他的脸,果然是他——魔族大司祭凌慎。
在神域上的凌慎不过是他的替身,准确的说是点映万象幻化出的凌慎。
区区小计谋,便让神族那些个人被他耍得团团转。
但她都看出来了,银烬应该也是。
那他还有什么计划呢?
虽然这与她无关,还是忍不住想下一步路,但现在她应该先解决眼前之事。
“司祭大人,我劝您别动手,您现在可打不过我,噢,不对,就算您不受伤也打不过我。”
“哼,小小鬼妖,也敢嚣张。本座就算有伤在身也可以杀了你。”
猝不及防,三间杖银针从背后刺向她,直入陈情身体。
“中了本座的银蛇针,不死也得重伤。”
陈情捂着胸口,轻蔑地笑了笑,迅速强行打出银蛇针,吐了血,手指抹掉嘴角的鲜血。
“我想我们的交易该结束了。”
一个移步,陈情轻松将凌慎控制。
“你怎么会……”
魔蝶术!
凌慎不敢相信,之前对他唯唯诺诺的小丫头,竟然藏得这么深。
“你我相识不过百年,而我在这无间地狱已有千年,您觉得我真如小白兔一般吗?单纯无知?我是鬼,在这多年,难道没有点立身之法?小小银蛇针,杀不死我的。”
她静静地盯着他,眸子似堕入冰霜,眼底的凶光似噬心噬血的怪物,令人毛骨俱悚。
明明一副无辜样,却令人发指。
“司祭大人,您最好将所有事都告诉我,不然我有上万种法子让您,生不如死。”
一字一句的威慑他,他受了伤,实在不宜与这丫头动手。
“你想知道什么?”
“所有。”
“所有关于您的计划,以及那位。”
那位指的自然就是神域那位高贵的女人。
“小姑娘,你太贪心了。”
“那可由不得您选。”
……
原来凌慎与她是旧情人,念其旧情,她在神魔大战时救了凌慎,便被她藏于神域。
她是位野心勃勃的女人,而她作为旧日所爱,凌慎自然要帮她。
世间大多关系无非情之一字。
千丝万缕。
陈情封住凌慎灵力,将凌慎囚禁于此。
凌慎也没想到,其实他从一开始就很好奇,陈情到底是谁?
中了那种毒,盗了噬魂珠,会魔蝶术,还能制服他,到底是谁!难道是跟他同属一方?
在她将走时,凌慎还是不死心问出口。
“你究竟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
大手一挥将此地封住,整个洞内环绕着笑声。
-
木林匆匆,村影斑驳,蔓延数里,遮天盖日。
阴风阵阵的,陈情总感觉有什么在盯着她。
刚想查探,周围响起一阵噼噼啪啪树木断裂的声音,窸窸窣窣,空气中传来巨兽低沉的粗喘,陈情意识到,她四处皆有可能是危险的境地。
魔兽山脉,皆为魔化之兽,她一人难以抵挡。
风声,树木唰唰抖动声,安静如斯。
“吼——”
一声震天的巨响,突如其来,将她吓了个抖擞,呆愣立于原地,直到眼前跳出一个庞然大物。
身如牛形,头长四角,毛发很长,就像披在身上的蓑衣。
是凶兽,犬因!
此兽凶猛无比,自己又刚刚恢复,刚才又打了一架,强行使用内力,现在自是打不过,只能跑了。
她慌不择路,不知该往哪去。
这家伙鼻子灵得很,一旦发现目标是不会轻易放弃。
犬因顺风席卷而来,大掌一挥,像是秋风扫落叶一般,她虚弱的身躯与四周的倒木瞬间被抛至高空,砰地一声闷响,像是破布一般落下,狠狠地撞在一颗环抱大小的树干上,震掉了一地的落叶。
“呕——”
陈情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骄阳似火,烈日当空。
痛——
好痛——
“吼——吼——”
它朝天愤怒一吼,利爪扬起,毫不犹豫地再次挥向陈情。难道是她身上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它?
来不及多想,她灵巧的将身子脱跳而出,迅速从乾坤戒里面拿出一瓶药粉撒上去。
瞬间,兽眸赤红,声嘶力竭。
声音传遍山林,犬因在森林之中上窜下跳,庞大身躯不断地撞击周围的树木,噼噼啪啪,应声而断。
“殿下,听这声响和玄力波动,应该是犬因兽。不过,听这打斗的响动,怕是已经有心之人在捕捉。”凤羽姝向银烬道。
她听闻银烬来了蚩族,正巧在妖界中而他的鬼族未婚妻已不在神域,流言纷飞,不攻自破,她自然要找机会,便向此而来。
在途中还真碰到了银烬。
“去看看。”银烬不杂情感道。
陈情站在犬因后边,此兽不是被封印了吗?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突然犬因爆发出巨吼,矫健的双腿一蹬,骤然离地,跃起丈高,同时周身发出一层淡紫色玄气,陈情措不及防,一个不慎被猛地掀了下去,沿着地面滚了几圈,双手往后一撑,这才借力稳下身形。
犬因双目赤红,彻底炸毛,张开血盆大口,强大的身躯,形成一道阴影,朝着她急速笼罩而去。
正当她准备用毒之时,紫色气息,凭空而来,狠狠地砸在犬因头顶,将那庞大的身躯轰倒在地。
“吼——吼——”
犬因兽狼狈不堪,凄惨地匍匐在地,连连哀嚎。
陈情站起身,抬眸望向身后。
广[an]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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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魔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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