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的夜里比白日里还要冷上些许,百姓也都因太冷而早早的回家了,整个姜都城安静的只剩下风声和雪落的声音,白雪茫茫一片。
“主上,您要的东西属下带来了。”
一身黑衣的林懋扛着一个衣衫褴褛面目全非的尸体突然出现在公子纾旁边。
身着月色锦衣清冷如旧的公子纾一言不发的盯着城墙上挂着的尸体,眼神冷漠。
祝卿安当初也是这般将父亲和娘亲的尸体悬挂在城墙上,整整七七四十九日,乌鸦成群食其肉,啄其骨,直至白骨尽落。
很久之后公子纾冷冷的声音响起:“去,将人换下来!”
林懋望了一眼城墙上的尸体,有些疑惑道:“主上,沈长安与我们毫无瓜葛,我们为何要换了他的尸体?”
“小时候他曾救过我一命!”
“是,主上!”
听到公子纾的话林懋再也没有疑虑,按照公子纾的指令扛着尸体飞快的来到城墙下。
随后飞身而起砍断了悬挂着沈长安的绳子,又将另一具尸体绑起来吊在城墙上,俯视一圈扛着沈长安的尸体又回到公子纾旁边。
公子纾看着林懋肩上被抽筋剥骨,面目全非且早已冻成干尸的沈长安眼眸微垂,有些自责。
“走吧!”
公子纾施展轻功很快消失在城门口,林懋紧随其后,片刻之后两人来到一片竹林。
公子纾环顾了一圈四周,低沉道:“就埋在这儿吧!”
林懋憨憨的望了一眼公子纾,有些迟钝的放下沈长安,拿出手中江湖之上排名第十的名剑开始刨坑。
而在林懋刨坑的时候,公子纾四处打量了一番便朝一个方向走去,林懋都未察觉,专注的刨坑。
等林懋将沈长安葬好之后,公子纾拿着一块墓碑出现在坟墓前,将手中的墓碑插在坟前。
“童稚时多谢沈副督御史出手相救,才让父亲及时找到我将我带回家。如今子纾能做的就是让御史遗骨落土为安,就当是报当年救命之恩!”
公子纾望着墓碑弯腰恭敬行礼,脑海中忆起童稚时曾被祁国的追兵追杀,幸得出游的沈长安出手相救,不幸的是带他逃跑的男子被祁国追兵抓了去。
林懋好奇道:“主上,你不是不记得五岁以前的事了吗?怎会记得沈副督御史曾救过你?”
“只记得依稀片段,其余的都不记得了!”
公子纾眼眸低垂,想起被父亲带兵救下时他连父亲都记不得,还是父亲告诉他,原来是他在逃跑时摔倒伤到了脑袋记不得以前的事情了。
“既然如此,主上为何立无字碑?”
“若是不如此,祝卿安要是知道了定会彻查城墙上的假尸体,到时候免不了麻烦!”
听到祝卿安,林懋脸色有些难看,对祝卿安的残暴唏嘘不已。
“皇上还真是残酷无情,惨无人道,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让尸骨未寒的沈副督御史挂在冰天雪地的城墙上,其家人也充入奴隶营。”
林懋微微叹息,他自跟着主子见识了太多祝卿安残暴的手段,沈副督御史在众多惨死的人中算是体面的,好歹留了个全尸。
“伴君如伴虎,主上,您想要为将军和夫人报仇并非易事,祝卿安贵为高高在上的皇帝,一国之君,想要杀她难如登天!”
“父母之仇,家族之恨,不得不报,即便是粉身碎骨,横死街头也要无怨无悔!”
公子纾眼露出杀意,全身散发着寒气,了结他与祝卿安之间的血海深仇是他此生夙愿。
“可若当年宫变将军和夫人确实谋反在先,先皇平定叛乱逆贼也是合情合理的!”
林懋看着公子纾变冷的眼神说话声越来越小,眼神也开始闪躲。
听到林懋的话公子纾怒意瞬间升起,声音不自觉的大了些许,冷了更多。
“父亲和娘亲不可能谋反,当年宫变父亲娘亲是进宫救驾的,真正的逆贼是左统领苏国权,就因为父亲和苏国权一同进宫,就认定我父亲是谋逆反贼吗?”
公子纾神色激动,语言犀利,胸口因为生气微微起伏,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每逢佳节都会施衣布粥的父亲和娘亲会叛乱。
林懋瘪瘪嘴,他是主上从奴隶营救出来的,他没有见过将军和夫人,也不知道他们是怎样的人。
但他曾在贱民口中听过很多先皇体恤爱民的事迹,他不相信先皇是一个忠奸人不分的人。
况且他也亲眼目睹过先皇出游巡视时为救一个小男孩而差点被土匪乱刀砍死,而那个小男孩就是他,他不相信那么一个慈善的人会忠佞不分。
“当年叛乱的反贼如今也都死了,想要为将军和夫人平冤昭雪何其容易?祝卿安虽暴戾人人惧她怕她,但她却深受百姓爱戴。”
公子纾闻言眼眸微蹙,转头看向林懋,眼神深邃,顿了顿片刻道:“你很相信祝卿安?为何一直帮祝卿安说话?”
林懋心一惊,摆着手急忙道:“没有,属下只是觉得将军和夫人的死还有很多疑点,主上莫单凭阮丞相片面之词而行错了路,做错了事!”
公子纾闻言也没对林懋产生怀疑,冷漠的声音多了丝坚定。
“叔父和父亲是莫逆之交,更冒着全族被杀的风险救了我,他不可能骗我!”
林懋听到公子纾的话再也无法反驳,在他看来没有人敢赌上全家性命救一个反贼。
“我亲眼目睹父亲和母亲被杀,到死都不能瞑目,而我却无能为力!”公子纾神色暗淡,眼神划过一抹伤心。
“即便前路荆棘丛生,我也要为父亲和娘亲平冤昭雪,若真是祝饶锋冤枉了父亲和娘亲,手刃祝卿安便是我活下去的唯一的意义。”
林懋立马反问:“若不是呢?主上误杀了祝卿安又该如何?”
“以命还命,生世轮休!”
林懋看着公子纾绝世的容颜神色变得复杂,主上心思玲珑,精通谋略,绝不会被仇恨蒙蔽双眼的。
说完公子纾眼眸深不见底的看了一眼沈长安的墓碑,转身朝深林处走去,林懋见状紧随其后,片刻功夫便消失不见。
等多年以后公子纾才知道原来他们当时埋的人并不是沈长安,而是早已被覃常换成的死囚犯。
左丞相府。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左丞相府阮泽浩的房间却任旧灯火通明,隐隐约约可以看见两个人影在走动。
“不知道黑袍大人这次来有什么吩咐?”
“阮丞相,这是主人让我交给你的东西!”一个黑衣蒙面人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阮泽浩。
黑衣人穿着黑色的衣袍,带着一个透着冷意的银色面具,面具上的花纹很是奇怪,只露出一双震人心魄的丹凤眼。
阮泽浩站在黑衣人对面满脸恭敬的接过信封,满脸讨好道:“黑袍大人,您先请用茶!”
阮泽浩急忙的倒了一杯茶,茶的热气缓缓徐徐的飘起来,随风摆动。
黑衣人一个利落的转身坐在主座上,抬起手臂拄着头慵懒道:“阮丞相,主人对沈长安的事情很生气!”
阮泽浩闻言心中有些害怕的急忙上前道:“对于沈长安,本相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本相一直以为是主人的手笔!”
黑衣蒙面人冷眼的看了一眼阮泽浩,不屑道:“无论是谁的手笔,沈长安的事情得利的都是祝卿安!”
随后黑衣人站起身冷冷的说道:“阮丞相看了信中内容知道该怎么做,我还有要事先行一步!”
“对了,我们主人让我转告阮丞相,是时候加快脚步了,不要让主人失望!”
“是,我一定尽快,不会让主人失望!”阮泽浩接连点着头,一本正经的说道。
说完黑衣蒙面人推门而出消失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只留房顶积雪上的一排排脚印。
黑衣人走后阮泽浩谨慎的探出头扫视了一眼房间外面,确定没什么异常之后立马将房门紧闭,深怕被别人察觉。
阮泽浩神色沉重的急忙忙的打开手中没有署名的信封,纸上赫然写着一行字。
“疫疾起,姜都乱,必杀之!”
阮泽浩借着烛光轻声呢喃着纸上内容,瞬间神色大变,身体有些发软的跌坐在椅子上,不敢相信的又开了一遍信中内容。
“他这是疯了吗?拿姜国无辜百姓的性命对付皇上,他到底是谁?为何这么费劲心思的杀祝卿安?”
阮泽浩满脸愁容,自从他与公子崇斌谋反失败后,他自以为逃脱一劫,没人知道他谋反的事情,谁知有一天他收到一封他与公子崇斌来往的信件。
至此以后他便听命于一个从未见过的人,把柄在人家手里,意味着他这条命在别人手里,他为了活命不得不照做。
每次行事都是黑袍跟他联系,他也没见过黑袍长什么样,他不是没有派人跟踪过,可结果都是一去无回!
呆坐了片刻后阮泽浩急忙将手中的信烧了毁灭证据,看着化作灰烬的信,阮泽浩眼神一冷,好似做了重大决定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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