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贺暄午饭后在小院中散步消食,却隐隐听到喊叫声。
贺暄喜静,府里伺候的人是不会这么没规矩的,贺暄问道:“是谁在喊叫?”
丰三道:“兴许是那奴隶搞出的动静,公子吩咐给那奴隶治伤,可那奴隶凶猛健壮,大夫不敢靠近,大伙儿正在想办法呢。”
贺暄道:“我去看看。”
贺暄到时,一群下人正拿着手臂粗的棍棒伸进笼子里敲打笼中奴隶。
奴隶怒吼着,抢夺着那些木棒折断,束缚他的铁链被拉扯得“哗啦”作响,可最终,他还是不敌那些棍棒,摇摇欲坠的倒下,血腥味儿充斥了整个后院。
贺暄皱眉。
丰三连忙扬声呵斥道:“住手,都快住手,你们胆子肥了是不是,居然敢在府中动私刑!”
那几个动手的人见到来人,瞬间战战兢兢跪倒在地。
有人哆嗦着解释道:“公…公子恕罪,这奴隶太过凶猛,大夫不敢靠近,所以我们才想出了这法子……”
丰三骂道:“你们这想的是什么馊主意,哪有将人打伤再治疗的,况且,这奴隶可是大人送给公子的礼物,你们算什么东西,敢对公子的东西动手!”
那些人瞬间更怕了,连忙磕头请罪:“奴才知错,奴才知错……”
贺暄语气淡淡道:“按家规领罚吧。”
私自破坏主子的东西,按家规处置,可是要被打断手脚的,小院内瞬间哭嚎声一片。
“公子,求公子开恩!”
“奴才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公子饶了奴才这一回吧。”
贺暄虽的确不喜欢别人碰坏他的东西,但也没跋扈到真要打断这么多人的手脚解气的地步,刚才的严厉处罚只是为了敲打下人,眼下见效果差不多了,他也改口道:“都下去各领十大板,若下次再犯,决不轻饶。”
在被打断手脚的对比下,被打板子甚至成了奖赏,下人们瞬间对他感激涕零,口中高呼“公子仁德”。
贺暄向笼子缓缓靠近,查看奴隶的情况。
奴隶似有所感,艰难的抬起头,他浑身都是血,就连睫毛都挂着血珠,眼中的世界也被染成一片鲜红,直至,一抹白色突然出现。
那抹白色那样干净,就像前几日他偷偷用手接住的那捧雪花。
“丰三,让人将药混进他的食物里给他喂下。”贺暄看着浑身都是血的奴隶,催促道,“动作快些。”
“是。”
很快,就有两人下人抬着一个大大的食盆过来了,食盆里的食物各种颜色黏糊糊的一团,远远闻着,还飘着一股混着药香的怪异臭味,让人不适得反胃。
贺暄眉头轻轻皱起,问道:“你们给他吃的是什么?”
丰三答:“是买这奴隶时,那边人给的方子,说是必须得按那方子喂这奴隶,他才会记得自己是只狗的身份。”
贺暄无奈的说道:“我是想养一只狗,但若我真的养了狗,也是好好照顾着,绝不会做任何糟践它的事,更何况,他是个人。”
丰三连忙应道:“是,公子说他是人,他就是人。”
贺暄正想让人再去做一份干净的饭食来,却看到笼中奴隶突然兴奋了起来,食盆才将将放下,他就爬到笼边,用手捧起盆里的食物迫不及待的往嘴里塞,就像在狼吞虎咽什么美味。
贺暄觉得奇怪,他道:“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方子,拿给我看看。”
丰三连忙让人拿来。
贺暄仔细查看后,却并没有发现会让人上瘾的异常成分,他想了想,又蹲下身去,将手伸入食盆中。
进食中的男人动作猛的顿住,视线停在了贺暄伸过来的指尖。
那是一双很干净的手,白皙,纤细,就像是用白玉精雕玉琢出来的,指尖在阳光下,还嗜着一圈小小的光圈。
“公子!”丰三被贺暄突然的动作吓到,连忙拉起他向后退。
丰三惊魂未定道:“公子,您这是做什么!”
贺暄道:“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他说着,用指腹揉搓着刚刚从男人食盆中捻起的食物,仔细辨认。
虽说做得脏了点,但确实都是正常的食物。
可就算是动物,也该会分辨食物味道的好坏,这人怎么会把这样发臭的东西当做美味的珍馐,他当真一点儿清醒的意识都没有了?
丰三凑上前来为贺暄擦手,他道:“公子,这奴隶疯得厉害,您金尊玉贵,还是不要靠太近好,以免被这贱奴伤了。”
“安心,我有分寸。”贺暄安抚道,他抬眼,再次看向笼子,才发现奴隶不知何时停了动作,正仰着头,愣愣的看向他这边。
因贺暄看向他的动作,奴隶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什么,他慌忙低下头,僵硬的蜷了蜷粘满脏污的手。
贺暄注意到了奴隶的小动作,他若有所思,松开五指,任由手帕从掌心飘落。
“手帕——”丰三惊呼,想去捡。
贺暄抬手拦住他。
微风中,那方手帕就像一直洁白的蝴蝶,飞进了笼子里。
“如果你想擦擦手,可以用那方手帕。”贺暄道。
男人视线紧盯着手帕,可直至手帕落地,他也没伸出手。
“公子,您别管他了,他就是一只……”想到自家主子刚才的吩咐,丰三连忙改口,“他哪会用手帕呀,您的手帕可是上好的料子,给他简直浪费。”
“一方手帕罢了…咳咳。”贺暄垂下头低咳了几声。
丰三立马紧张了起来,他道:“公子,您今日已经在外呆了好一会儿了,该回去休息了。”
“嗯。”贺暄任由他搀扶着离开,临走前,他没忘吩咐,“今后记得给他干净的食物。”
也不知道这人以前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把那样的食物当做美味,太过可怜。
“是,奴才记得了。”丰三应道。
主仆两闲聊着,慢步离开后院,贺暄没有看到,在他离开后,僵在原地的男人终于有了动作。
他再次看向那块手帕,许久之后,缓缓伸出手。
漆黑肮脏的手和雪白干净的手帕对比鲜明,刺得男人眼底发红,他最终还是没有将手帕捡起来,而是捡起一旁的稻草——那是他身边能找到的最干净的东西。
他用最干净的稻草,将那方帕子小心翼翼的遮盖住,而后,蜷缩在一旁,视线紧紧盯着那片“净土”。
就像是在小心翼翼守着自己的宝藏。
他是低贱的狗,不配碰干净的东西,但是他又是那么喜欢那样干净的东西。
白色的手帕,白色的雪,和那个像雪一样,干净,洁白,发着光的人,他都很喜欢。
狗是不能私藏东西的,可他是一只驯化失败的狗,向来胆大包天。
日更嗷宝子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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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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