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涨潮的第四分钟

等到两人忙完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天上也好像破了一个大洞,雨水库库地往地上灌,闪电就像灵活游走的海蛇,在云层里穿梭。

"阿潮,按照这降水量,我怕是车开出去就停火。"蔺谏月站在屋檐下,抬头望着天,冲身后的关潮讲。

关潮也看了看不远处的海岸,暗色的天空已经和翻腾的海洋连成一片,偶尔零星飞着的几只海鸥随着波涛起伏。曾经作为一个气象工作者的关潮也知道,这种天气根本就不适合出去,但他心里还是有点子不舒服,或者是不敢承认的惧怕吧。关潮已经受够了当年的自己,傻乎乎的,只要人家对自己一点好,就愣愣的把整颗心都交了出去,结果摔得个稀巴烂,独自一个人回到窝里舔舐伤口。

蔺谏月按照常理来说,各方面都是个完美的对象,当年在气象局也是众星捧月,天之骄子,自己不过就是个小技工,要不是当时修设备的时候救了蔺谏月一把,或许这辈子都不会说上几句话,更不要讲谈对象了。虽然说蔺谏月给出了迟来三年的解释,但关潮知道,自己怕了,没有当年的意气风发,那颗重新粘固的心已经没有勇敢逐爱的力量了。

关潮闭了闭眼,心想自己毕竟还是个正常人类,秉持着人道主义援助的精神,这种天气还是应该给予前任关怀的,他出声道:"你进来吧,后面有个隔间,平时苹果累了会在那里休息会儿。到时候雨停了你再走吧。"

蔺谏月一愣,没有想到关潮会这么说,其实他这次工作结束就向所里提了休假,并且连夜在关潮附近租了一家小民宿,本来想着要是关潮不同意的话,他就直接冒雨冲回去了,没想到关潮还是和当年一样心软,看来自己还是有机会和关潮破镜重圆的。

两人的脑回路完全处于不同的时空,就像扭曲的闪电,主打在空中七拐八绕,但最后的终点还是地面。

关潮说完就径直上了楼,撇开楼下的某人不谈,其实他还是蛮喜欢雨天的,尤其是他的卧室有一大面落地窗正对着海岸,可以完美的看到云层翻涌,浪抛白沫。他拉开窗帘,让屋外的夜色完全映满房间,然后从衣柜里拿出睡衣进了浴室,打算就着雨声,泡一个舒服的澡。

而按照指示打开隔间的蔺谏月看着面前的行军床陷入沉思,这连床被子都没有,关潮是打算让自己冻死在这里吗?

其实也不怪关潮,他平时是不怎么来这个小隔间的,已经默认是给苹果的私人休息场所,所以毯子枕头什么的都是小姑娘自己带的,正好今天苹果妈妈说来接她,苹果就一股脑打包准备回去洗洗。

蔺谏月抱胸又在原地站了几分钟,还是决定上去找关潮,毕竟住在海边,又下着大雨,夜晚的温度肯定低。

沿着木质楼梯缓缓走上去,迎面而来的并不是房门之类的,而是一个露天的小阳台,正中间摆了张铁艺的圆桌并几把椅子,旁边遮阳伞下横着张摇椅,后面的栏杆上爬着几株藤本月季,架子上摆着一列多肉,摇椅脚边还有一大盆绣球花,不过花苞已经被大风吹残了,粉紫色的花瓣落满了摇椅。蔺谏月环顾四周,才在月季的尽头发现了一扇小小的门,他抬脚朝那边走去,刚拐过一个弯,入目就是一个风向风速仪,上面还挂着个牌子"大象生气了",旁边还画了只地上打滚的象。

蔺谏月看着这幅简笔画,抬手拨弄了一下,这回滴溜溜转圈的牌子怕是真的会生气了。

竖着风向仪的斜后方有一扇门,蔺谏月猜想那就是关潮居住的地方了,不过窗户一片漆黑,好像是没开灯。蔺谏月敲了敲门,没有反应,他又等了一会儿,再度敲了几下,还是没有任何应答。

于是蔺谏月伸手握住门把,一推,发现门并没有上锁,他抬脚迈入屋子,打着手电筒在墙边找到了开关。

"啪嗒。"灯亮了。

关潮的房间布局很简单,就里外两间,里面睡觉,外面待客。蔺谏月在沙发上坐下,打量着这个屋子,房内的布局很简单,甚至和当年他与关潮第一次遇见,关潮带自己回家的那间房子布局一样。

这时从卧室传来阵阵水声,不久后就变成了人走动的声音。

蔺谏月见状出声道:"阿潮?"

里面的声响一断。旋即门开了,一个湿发脑袋从门缝里探出来。

"我靠!"关潮吓了一跳,他没想到自己就泡个澡的功夫,屋里就进人了。因为逆光的原因,关潮并没有一眼看出来沙发上坐着的是蔺谏月,于是他还以为是进贼了,一把就门关了回去,发出好大一声响动。

蔺谏月看着关潮的举动,忍俊不禁:"阿潮,是我。"

关潮站在门内,听见外面那人叫自己的名字,嗓音还有点子熟悉。他一把拉开门,冲出来定睛一看,发现竟然是蔺谏月。

"你怎么上来了?我不是说让你睡楼下隔间吗?"关潮疑惑。

"我本来是打算睡啊,但是阿潮,隔间里就一张光秃秃的木床板,这让我怎么睡嘛。"蔺谏月的语气里还带上几分撒娇。

关潮一听,挠了挠头,好像是哈,自从苹果来店里做事,自己把隔间收拾出来给苹果当休息室,就再也没管过了。

"那我现在去给你拿床被子。"说完关潮就转身往屋里走。

蔺谏月眼咕噜一转,出声喊住关潮:"诶,阿潮,不用麻烦了,我看这里就不错,你拿条毯子给我,我今晚就睡沙发好了。"

"啊?"关潮愣住。

"就和当年你把我捡回去那晚一样。"蔺谏月笑着说。

关潮一听这话,眉头就皱了起来,心想蔺谏月什么意思,为什么又要提到当年的事情。

而蔺谏月见关潮站在原地,半晌也没有任何动作,心中没由来得弥漫上几分不安,垂在裤腿旁边的手逐渐握紧,正想再说几句来打破这一室的沉寂时,关潮动了,他走进卧室,从里面抱出一床薄被,直接略过沙发旁站着的蔺谏月,朝门外走去。

"阿潮。"蔺谏月刚开口就被关潮打断了,"蔺谏月,我不习惯你和我呆在同一个空间里,你还是睡下面那个隔间吧,我给你把被子铺好。"

说完也不等蔺谏月任何反应,关潮抱着被子就下楼去了。

而站在原地的蔺谏月叹了口气,明白今晚是自己太贪心了,两人之间的芥蒂和隔阂不是自己两三句的道歉就能够解决的。

他又在原地站了会儿,才往门外走去。

因着台风的影响,关潮直接在X信上给苹果放了一个星期的假,然后一觉睡到第二天上午十一点,关潮才从床上爬起来,洗漱下楼觅食。

关潮拿着包子路过隔间的时候,脚步一顿,最终还是抬起手敲了敲门,说:"蔺谏月,你起了吗?厨房锅里有包子。"见屋内没有回话,关潮还以为蔺谏月没醒,就继续叼着他的叉烧包回楼上了。

下午快三点的时候,关潮提着装满露天阳台花瓣尸体的垃圾袋溜达走下楼,看见隔间的门还是紧闭着,不禁皱了皱眉,毕竟当年在一起的时候,蔺谏月一般每天都是早上七点起床 ,八点就叫自己吃早饭,很少有睡到下午的情形。

于是关潮又去敲了门,但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拧了拧门把手,顺利地打开房门,却发现床上只有一床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蔺谏月早就走了。

关潮的火气一下就上来了,蔺谏月真的是把自己当成旅馆了吗?之前吃饭放他鸽子不说缘由,这次又不告而别。

"下次再让我看见蔺谏月,他别想踏进这个门半步。"关潮恨恨的想。然后“啪”的一声关上了隔间的门,扭头走了。

就在关潮看不见的地方,原本夹在门缝里的一张纸条飘然落地,上面赫然是蔺谏月的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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