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脚下一顿,那人,抓住了谭婉君的裙裾。

那只粗壮的血手紧紧抓着原本整洁干净的衣裙,沈知行将口中的血吞咽下去,缓了缓,

“你要去哪?”

谭婉君看着那只满是血痕的手,很是冷淡的开口道,

“无人爱我、护我,亦无人系我珍视,我早就是孑然一身。既有人要置我于死地,那我也绝不会坐以待毙。”

“不是的!有人......爱你。”

呵!谭婉君嘲讽着,“赵禛,他怕是弃了我吧!”

嘴上虽如此强硬,谭婉君却还是希望能在此时看到他的身影,至少证明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抛弃她。

沈知行当然明了谭婉君提剑要去做什么了,只好将握着她裙裾的手又紧了紧,有些哀求地语气,

“别去。”

“我从来都不是个良善的人,更不会对想杀我的人产生怜悯。”听到这,沈知行紧握着裙裾的手颤抖着松开,从那衣裙上滑落,那素净的衣裙一角,留下了鲜红的血痕。

他知道,他阻止不了她,也没资格阻止她。

看着那抹娇小的身影向挽月堂走去,沈知行拖着沉重的身躯,向那身影离开的方向爬去。至少,在他眼前,她必须是安全的。

推开挽月堂的门,一踏入门槛,谭婉君便闻到了一股怪异的香味,并不难闻,却让人很不舒服。

隔着内室与外室的黄杨木细雕织锦屏风,架子床上坐着一女子,便是在汴京城内有着‘姣花照水,弱柳扶风’之美誉的谢凝绾,当今陛下的继后谢凝妆的唯一嫡亲妹妹,更是书香世家的谢家掌上明珠。

谢凝绾身上云锦做成的梅染色衣裙衬得少女肤色白皙透光,色若莲葩,肤如凝密,娇美的脸上只涂着淡淡的白粉,恰如春天里一朵恬淡优雅的花。

谢凝绾这姣花照水的美誉可以说是当之无愧的,任何人在她面前似乎都会黯淡下去。

还未等谭婉君走进内室,一个十四五岁的女使便冲了出来,紧紧抱住谭婉君的双腿,不让谭婉君靠近内室。

谭婉君起了杀意,自然不会放过这样一个阻拦自己脚步的人,手中的剑直插入少女的心口处,果断决绝,没有丝毫犹豫。

坐在床上的少女透过屏风看到这一幕,似乎才开始感受到害怕,谢凝绾没有想到,谭婉君杀起人来,竟无半分的惶恐和犹豫。

杀人对她来说,好像就是顺手的一件小事。

强装着镇静,谢凝绾看着已经燃了大半的香,微颤道,“没想到你还能活着走进这里。”

“谢二娘子可能不知,我生来便命硬。”

谭婉君踢开至死都还紧紧抱住自己双腿的女使,谭婉君认得她,是谢凝绾的陪嫁女使春檀。

走到内室,坐在床上的谢凝绾双手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衣裙,唇齿间似乎都在颤抖着。说不害怕,当然是假的,毕竟是个大家闺秀,哪里亲眼见过杀人的场面。

谭婉君露出一丝笑容:“可如今,你既杀不死我,那现在便只能、是我来杀了你。”

“进来的途径的确是我透露出去的,但是那些来杀你的人却不是我的人,你就不好奇是谁这么大费周章想杀你吗?”

谢凝绾看着那把还在滴血的剑,害怕地退到床内。

但谭婉君丝毫没有想知道的表现,只是提着刀向架子床上的人一步步逼近。

“等杀了你,我自然会查明一切。”

“你只不过是个丧家之犬而已,你不敢杀我的!”

“那便试、试 。”

剑光挥动,手却不受控制的松开,剑掉落到地上,谭婉君皱眉,身上传来侵入骨髓的疼痛,整个人瘫倒在地上,蜷缩着身体,神色狠厉地看着已经从床上下来了的谢凝绾。

传遍全身的痛感,让谭婉君没有了多余的力气,连喘气似乎都艰难起来,那种噬骨之痛阵阵袭来,根本不给人喘息的机会,额头上沁出的冷汗湿透了额间的碎发,痛到让人失去理智。

剧烈的疼痛使谭婉君开始咬自己的舌头,但从骨髓上传来的痛感已经超过了咬舌之痛,嘴角开始流出鲜红的血液。

看着已倒地的谭绾君,谢凝绾才收住了内心的恐惧,轻喘着气,定了定情绪。

谢凝绾悠然地走近了一旁的香几,那香炉内还漂浮着一缕烟,谢凝绾侧身笑意盈盈地看着已经痛到失去意识的谭婉君,娇俏的声音侃侃而谈,

“这个香味是不是很特别呀!我也是第一次闻这种香呢。

可惜了,你也就只有命闻这一次了。不过,我真的很好奇,你是怎么招惹上安迟毓音的呢,让她这么劳心费神地想方设法来杀你。”

看着地上的人似乎已经没了动静,谢凝绾凑近谭婉君,俯身在谭婉君耳边,“你死的很有价值呢!”

拖着一路长长的血迹,刚爬到挽月堂门口的沈知行,听到里面的动静,胸口顿时翻涌起来,吐出了一口鲜血,一双手因爬行而摩擦的有些血肉模糊,却还颤抖着抬起想要爬进去,只是这一次抬起之后,又重重地摔落下来,之后便再也没有抬起来过。

挽月堂的门被一脚踢开,一个身着靛蓝色直裰的男子狂奔进来。

在来的路上,看着一路的尸体,贺殇像是要疯掉了,内心崩溃,谭婉君你不能死,你的命是我的,我不允许你死!你不能有事!你的命只能是我的!

谢凝绾惊恐的看着突然闯进来的英俊男子,男子的眼睛是深褐色的,有如妖孽一般带着诱惑性,但此时,那眼中却满是戾气。

“你是谁?”

贺殇在看到倒在地的谭婉君时,一瞬间的狂怒便爆发了,干涩又极具震慑力的嗓音暴戾地喊道:“是你杀了她!”

青筋暴起的手,抓起地上的剑,挥向瘫倒在地、一脸惊恐的谢凝绾,根本不顾谢凝绾说了什么。

“我祖父是谢伯庭,当朝枢密院的参知政事,我姐姐.....别过来,我姐姐是当今圣上的妻子谢皇后,别杀我......”

求饶声对于眼前的男子来说,似是毫无恐吓作用。

粗壮的手,执剑一挥。

一道血痕出现在谢凝绾白皙的脖颈处,鲜红的血喷涌而出,十五年华,生命便戛然而止。

黑暗中,谭婉君感受到自己被人紧紧抱进了怀中,滚烫的液体滴落在自己的脸上。

贺殇触摸到已经停息了的脉搏,深褐色的瞳孔放大,不可置信的看着怀中的谭婉君,慌张的手竟不知该如何是好,痛苦的嘶吼着:“婉婉!我错了,我不应该那样对你的,我不该眼睁睁......眼睁睁看着你嫁给了别人。”

“你知道吗?那一夜,我是因为嫉妒,因为嫉妒所以才会做了那样伤害你的事,可我...可我是爱你的......我是爱你的,别离开我......婉婉!”

婉婉!

是谭婉君噩梦里的那个男人,恐惧、厌恶、仇恨到极致的那个男人。

谭婉君想要挪动自己的身体,远离那个恶魔,可是似乎,那副身体已经不再听从她的控制,就那样静静地躺在那个男人的怀中。

她忘了,她已经死了,死得不明不白。

在弥留之际,她仿佛又听到了那个曾给过她短暂温暖的人,真挚地对她说:“我带你回家。”

可惜,她等不到了。

身体似乎开始变得轻盈,所经历过的一切如走马灯般流转。

五感尽失,只是不甘心,命运为何如此不公。她,只是想好好活着,为何如此艰难......

命运多舛,这世道何来公正,到头来,还是落得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

突然,一股浓郁的苦味冲击着味蕾,谭婉君苦得皱眉,有人在给她灌药!

苦涩的药呛到了咽喉,谭婉君剧烈咳嗽起来,双眼于朦胧中睁开了缝隙,却被明亮的光线刺的睁不开眼。

恍惚中听到一个女子气愤的责骂声,还有木板打在人身上的声音,隐隐还能听到几个求饶的声音。

谢府后院,窦氏正问责下人。

“平日里养着你们,竟是这样护主子的安危的!二娘子要是有什么闪失,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夫人饶命!放过我吧。”

“夫人……夫人饶命......”

窦氏听见求饶之声,仍不改厉色。指着杖责的人喊:“重重得打!”

一声惊叫从内室传出:“二娘子!二娘子醒了!”

谭婉君感到自己靠着的那人将她放下,急忙地冲出室外,边跑边喊:“夫人,二娘子醒了!”

那原先还忙着训斥吓人的妇人立马从楠木圈椅上坐起来,欣喜地快步向室内走去,身旁的女使赶紧跟了上去。

还未走到床前,那妇人便喜极而泣地扑了过来,谭婉君被拥进了一个陌生的怀抱,那妇人身上散发着及其好闻的檀香味,还夹杂着脂粉的气息。

终于,谭婉君完全睁开了眼,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和满屋子陌生的人,满脸疑惑。

“我的女儿,你可算醒过来了,你知道母亲有多担心你吗?”那妇人说的情真意切,端庄姣好的脸上由于一道道泪痕滑过脂粉而十分明显,眼眶下也有一道青痕,想来是没有休息好的缘故。

见怀中的人怔怔地看着自己,那妇人慌张地将谭婉君退出怀抱,细腻的手温柔地抚摸着谭婉君的脸,惊慌中担忧地柔声问,

“阿绾?你怎么了,是母亲呀,是不是哪里还不舒服?佩妈妈,快叫许大夫过来。”

听到吩咐,一个中年的妇人立马应是,随即带着两个婢女退了出去。

谭婉君艰难地张合着薄唇,

“阿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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