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五年前的冲喜娘子

“我.....”秋泓刚要说些话活跃下气氛,车外就传来嘈杂声,好像是衙门在抓人。她警惕的从门缝打量着外面一切,没一会儿官差就拦住这辆马车。

车里当然没有符合标准的疑犯,官差摆手放行,却听到谢璃在远处的一声等等。

“夫人前些天说想吃荣斋的点心,正好我与他们的掌柜子相熟,安排送了些到夫人府上。”

“多谢。”苏小月笑了起来,拿过刚买的珠钗作为回礼,谢璃也不见外直接插到头上。

等她临走前才与一旁的秋泓点下头,算是打过招呼。

除此之外视线一直落在苏小月身上。这让秋泓很不爽,但她又不能发作,她现在尽可能不让谢璃注意到自己。

“你和谢璃关系处得不错嘛。”秋泓的话有些泛酸。但苏小月根本就没听出来,她道:“出身尊贵,又那么优秀,那么平易近人,很难与她关系不好。”

“我怕她接近你另有目的。”

“我不过深宅大院里的一个妇人,论钱财,谁家敢比她们谢家;论门第,宁家更是够不上,她能图我啥?能有啥目的?”苏小月觉得秋泓太小心了些。

秋泓悠悠的说道:“许是图你这个人。”

苏小月眨眨眼,觉得秋泓说得有道理,她一拍掌道:“还真是哟。她初来乍到的,一定没有朋友,遇到我这个志趣相投的朋友,肯定亲近。”

秋泓捂着脸,感觉自己跟她解释不清楚,索性也不再说。她认为什么那便是什么吧。

豪华的马车因为体型过大只能停在巷口,小厮们搬着礼品走进深巷为亲家老爷送去年货。

苏小月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下马车,面对泥泞的小路,聒噪的邻居,还有那排不下去的污水,通通都让她忍不住犯恶心。

当然,她不是嫌弃出生地,而是从内心深处忍不住的难受,以至于难受到忍不住恶心。

还记得娘亲就是用辆板车推出去埋的,这些泥点子溅了娘亲一身,擦也擦不干净,娘亲只能带泥点子入土,连副薄棺都没有,草草的葬了。

如今她不愿意再踏泥泞,也有能力不接触腌臜。前面有小厮们黄土垫道,愣是铺出一条可以下脚的路。

宁威镖局的排场一如既往的大。

这让苏老爹心里不是滋味,跟老子爹面前摆谱,真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所以面对徒弟和宁家人的再三有请,他还是一动不动。

立在院里的苏小月没见到人,她也不惯着,扭头就走。反正年货送到,在婆母面前也能交差。

这下又让苏老爹脸上没光,他追出来,上来就骂道:“该死的妮子!怎么,那路就脏了你的鞋?摆这些谱给谁看?”

“宁家的谱就这么大!你倒是敢骂句宁家的不是啊!”苏小月只要看见面前之人就是满肚子的气,一说话就会呛声,拦都拦不住。

荷青安抚着她道:“好了好了,如今也是有身份的人,莫要耍嘴惹人笑话。”然后她又用眼神示意,门口围了不少凑热闹的街坊领居。这让苏小月硬生生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荷青说得对,自己现在有头有脸,没必要跟个老不死的置气。不服气的行了个礼就当拜别。

“诶,姑奶奶且慢。”从内室走出个身形纤细的女子,来到苏小月面前道声万福并做了自我介绍,原是苏老爹新迎的妾室。

苏小月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她对这个家里的事情并不感兴趣。

新姨娘再次拦路,竟替苏老爹道起歉来:“你爹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就是那样。嘴坏,心不坏。他也是许久未见你,听说姑奶奶要带姑爷登门特意吩咐我备好菜。诺,他还换身得体的衣服就怕给你丢脸。”

苏老爹气呼呼的昂着头,倒是没说什么,由着姨娘说下去。

“……”苏小月只觉得此人真得好会说,再让她说上几句,全成我的不是了。

你听她那话里话外的,埋怨起我不常回家,倒成我尖酸刻薄与父亲耍混蛋。

“拦下姑奶奶,是有件喜事要与你说。”她羞涩的垂下眸子道:“你要有弟弟了。”

苏小月看了眼她的肚子,勾勾手由秀儿奉上个红包。

新姨娘连忙接下,掂掂分量就知道银子不少,满意的笑笑扶上肚子。跟那苏屠户说过几千遍了,她闺女有得是钱,偏不去开口要。要点银子这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嘛。

她殷勤的送着苏小月,还给苏小月拿了不少自己做得腊肉。

“姑奶奶只管拿着,自家的肉香。”

苏小月叫人接过腊肉,视线微错注意到姨娘腕上的镯子,一把拉住她的手道:“这镯子哪来的?”

“你爹送的。”姨娘不知情况,老实回答道。

苏小月再抬眸时眼眶红得吓人,她快步走到父亲面前道:“我娘的嫁妆为何会在那个女人手上?”

母亲的嫁妆大多都被当了,这个镯子是母亲私藏起来给女儿的嫁妆。母亲病危之际,全家竟拿不出三个铜板去买药,苏小月便想到拿镯子换钱,却发现早就被那赌鬼偷拿去当掉。

虽不知道这镯子是如何再次回到赌鬼手里,但今日苏小月她要定了。

苏老爹自知有愧,但还在强辩道:“那是老子的东西,由不得你问东问西。”

“给我!”苏小月摊开手掌要镯子,姨娘怯生生正要褪下镯子,就听苏老爹大吼一声道:“不许给!这是老子的物件!”他一把夺过镯子,铁了心要与女儿作对。

因为他非常不喜欢女儿脱离掌控,趾高气昂的姿态。

偏偏苏小月就是那副姿态,她不肯服软便只能僵持。

荷青上前道:“苏伯伯,那到底是张大娘的遗物,您又是何必呢。”

“这里还轮不到你个奴婢插嘴!”

荷青笑容瞬间消失,十分窘迫的立在那。苏小月听不得这话,上前就维护道:“你说谁是奴婢呢!?你不过就是个赌徒,败光家业不说,还连累死发妻,最后还要将我卖掉,三十六两银子啊,还没那几头猪值钱呢!”

这些话直戳苏老爹的肺管子,宽厚的大掌迎面打来,苏小月躲避不及,又或是经常挨打导致习惯性的闭眼缩脖。但她等了许久都没有感受到疼痛,这才敢睁开眸子。

单薄的身影挡在她的身前,正是秋泓替她挨了那一巴掌。

肿胀的脸庞告诉众人巴掌的力度,秋泓毫不在意,她满眼担忧的看向苏小月道:“没事吧?”

苏小月委屈的摇摇头,指着父亲手里的镯子,竟跟秋泓告起状来:“我想拿回我母亲的遗物。”

秋泓看向苏老爹,不卑不亢的抬眸道:“这镯子我们买。”

苏老爹鼻子哼哼道:“哪里来的小白脸,你说买就买?”

“这么说,你不卖?”

“不卖。”苏老爹十分强硬的回复道。

秋泓抬手便指挥宁家小厮护卫道:“拿回来。出了事我来担。”

苏小月不好意思跟她爹动粗,但秋泓好意思啊,现在她也是主子,她的命令好使。

苏老爹没想到宁家护卫真敢来抢,情急之下竟要砸碎镯子。

“不要!”苏小月连忙大喊,可那斧子已经扬起,离镯子不过一臂距离。

秋泓眼疾手快的飞出拐杖,拐杖带起镯子飞过直愣愣的插在柴火垛上,而镯子圈在拐杖上安然无恙。

苏小月长吁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荷青连忙取回拐杖与镯子。秋泓环顾这院子里的狼藉,最后从阿成手里拿了些银子摁到苏老爹怀里道:“好自为之。”

回到车上,苏小月才注意到秋泓那红肿的脸,充满歉意的道:“对不起,把你卷进来了。”

“是我把脸凑过去的,与你有何干系。”秋泓为她戴好镯子。

这种被人守护的感觉让苏小月鼻头酸酸的,她哞的一声就哭起来。

“这……这是怎么了?我说错话了?”秋泓实在不知道发什么。上次苏小月这么哭,还是因为亲了她。

可这次可什么都没干呀。

“%#&~?#=”哭啼的苏小月呜呜哇哇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秋泓拿着手帕只知道给她擦泪,也不知道如何去劝。

苏小月一直说,秋泓一直听,每句话必有反应,最后伸手搂过苏小月,让其靠在自己肩上道:“受委屈了。”

苏小月抬起头来,眼睛哭得红肿,脸上满是泪痕,一双水眸里全是雾气。秋泓看得心中一软,不由得加重力道搂紧对方。

就这样,苏小月竟在那舒适的怀里睡着了。

秋泓垂眸看着熟睡的人,想到当年宁府娶妻冲喜,自己那时还只是账房学徒,被人拉着去凑热闹,二人的缘分便从那一刻开始交织。

四年前

滴滴答答喜庆的音乐充斥着整条街道,绵延二里地的迎亲队伍更是吸引不少人围观群众。

喜娘们各个笑盈盈的挎着小篮子,每走几步就撒出喜糖。但是没有人去接这些喜糖,包着彩纸的喜糖在地上滚来滚去,被不谙世事的小孩子给捡起来。糖纸还未打开,就被她母亲一把打掉道:“别碰!晦气。”

小孩儿吓得嗷嗷大哭,一旁的大娘安慰着她并掏出自己兜里的糖道:“乖丫头,冲喜的物件咱可不能碰啊。”

两大人就此聊了起来:“听说宁威镖局的少东家快不行了,这不,靠着生辰八字选个冲喜的新娘子。”

“谁家姑娘啊?啧啧,这辈子不就毁了嘛。”有人插嘴道。话里虽然在可惜新娘子的大好青春,但满眼的八卦好奇。

“镇子南头那卖肉的苏屠户家,叫小月,八字合适的不得了,而且杀猪家的戾气重,能压煞。”

“那姑娘能愿意吗?”

大娘撇撇嘴道:“谁会愿意?”

对啊,谁会愿意啊?

“我愿意。”苏小月是愿意的。她此刻端坐在喜轿上,手里捧着频婆果,盖头下是满脸开心。

终于要离开那赌鬼老爹!

即使老爹不把我卖给镖局冲喜,早晚有一天也会把我卖给其他人,甚至青楼。

这样想想冲喜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宁威镖局声名远扬,更是大富大贵之家。就算进那里头当丫鬟,吃穿用度也是一般殷实人家比不上的,更何况是去当主子的。

晃悠悠的花轿终于来到镖局门口,喜娘喜婆又是一顿吉祥话,给大家散着红包。可惜还是之前那份光景,众人避之不及。

喜乐吹得卖力,周遭众人脸上都是看热闹的神情,没一点喜气盈盈的感觉。喜婆偷偷叹了口气,干了这么多年喜事第一次碰到这样冷清的婚礼。

从府里来了个丫鬟对接流程道:“一会儿奴婢接您下花轿,您跟紧奴婢。”

“不应该是新郎吗?”苏小月发出疑问道。

“少爷身体不好,实在无法亲迎,还望夫人见谅。”

“好吧。”苏小月点点头。

爱来不来,反正也不是为了嫁他。

她摸了下满头珠翠,又看了眼手腕上挂的金镯子,以及满金满秀的喜服。

不遮掩地说,我苏小月就是奔着赚银子享福来的。

“迎新人!”

一声高喊外加鞭炮炸响把出神的苏小月吓回现实,透过层层红纱看向那威严的镖局。

此刻正门洞开,虽说挂满红绸但总是给人一种萧瑟悲凉之感。

“新娘子下花轿,和和美美……”吉祥话一句接着一句。越说苏小月就越紧张,她能清楚的感受到心脏狂跳,耳朵发热,手心里更是在不停的出汗。

她不确定今日的抉择是否正确,甚至开始后悔。但那边喜娘已经开始祝酒,她马上就要嫁入宁威镖局。

“新人结良意,家宅……”吉祥话戛然而止,紧接大宅内就传来声声悲嚎。

苏小月要嫁的那位少爷,死了。

热烈似火的红色喜轿正正的停在镖局门口,但大家伙都忙于治丧,无人理会那孤零零的花轿。

红绸转眼就变成白幔,秋风吹来更添凄凉。

“走吧。”府外围观的杨博仁拉过秋泓道:“府里治丧,来支银钱的该多了,咱们有的忙了。”

秋泓回头望了眼花轿,没能进门兴许对新娘子来说是件好事,她剥开喜糖含进嘴里,确实很甜,而且并不晦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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