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九十一章

张屏几人返回铁匠铺。

甘氏与古氏站在门口,经方才一打断,两人的神智冷却了些许,眼底多出几分犹豫与猜疑。

张屏又从随身布袋中摸出罗盘,托于掌中,先在门前踱步。

甘古二女退到一旁,来传话的王砚小厮笑嘻嘻靠近她们。

王砚近身的小厮全是活泼漂亮的少年郎。这小厮身量不算太高,肤白圆脸,向甘氏与古氏眯眼一笑,一侧嘴角漾出一个梨涡,甘氏不由得也笑起,古氏亦扬唇,羞涩低下头。

小厮看看张屏,带着几分惊讶道:“夫人家有什么案子么,张先生竟使盘了。”

甘氏道:“啊呀,小妇人家本分良民,可不敢沾什么官府是非。这两位小先生和那位差爷都是为之前黄郎中的事来。唉,公公他老人家就不该买这屋。小先生也来查案?”

小厮笑:“夫人太抬举了,小人只是个跑腿传话的,哪敢称先生。也不知这里的事儿。夫人不晓得张先生身份?”

甘氏再瞥了一眼仍在门前踏步的张屏:“这三位大人都好谦逊,民妇仅晓得或是府衙的官爷,想是刑房的吧,未敢再多请教。”又一望柳桐倚,“两位小先生都气度不凡,必是世家子弟。而今衙门里的官爷会得也多哈,年纪轻轻,竟懂风水。”

小厮微睁大眼:“夫人不知他就是丰乐县的张知县?改了寿念山顶姥姥庙的那位。”

甘氏与古氏浑身一震,满脸惊愕。

小厮袖着手,声音压低几分:“张先生自幼在道观中长大,师父乃法力高深的名道。先生心系苍生,兼修儒学,科举入仕,去丰乐做知县是万岁爷亲封的。夫人放心,张先生年轻,但道法实精。”

甘氏再看看端着罗盘左右徘徊的张屏:“民妇失敬,可这位大人怎,怎到这里来了?”

小厮轻一摇头:“小的不敢深说。夫人可知那位魁梧的差爷是谁?刑部的捕头,我们大公子最器重的属下。夫人又可知晓那位顶俊秀的小公子的来历?”

甘氏再小心翼翼一瞄:“莫非,是,是府尹大人的亲戚?”

小厮微微一笑:“这位公子的家世,我们大公子都要敬让几分哩。小人也不敢细说,唯能告诉夫人,他姓柳。”

甘氏倒吸一口气,古氏悄悄抬眼,望向柳桐倚的侧影。

甘氏更轻声道:“请教小哥尊姓?”

小厮轻快地道:“小的自随主家姓王,我们大公子就是刑部侍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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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屏在院墙外徘徊两次,回到门前,甘氏古氏一前一后嗖地飘来,甘氏笑容满面请几人入厅,大开通往内院的门扇,古氏藏进屋角阴影中。

内院看来确实是普通院落,方方正正,地铺青砖,左右无侧厢,唯一道后厢正对前堂。

厢房东侧搭出一个灶棚,西墙角有一矮屋,应是厕房。

院中无花木棚架,灶棚外站着一口水缸,一张圆石桌围着四个石墩凳。桌面上堆放两捆干菜,半篓鸭蛋,挨墙根有两个束口半满的麻袋。

甘氏主动走到墙边,敞开袋口,露出里面的粮食:“都是乡亲送的。临时搁在这。拙夫常帮乡亲们修些物件儿,随手的事,不好意思收钱。乡亲们常赠我们些东西,真比酬金高多了。像这自家养来腌好的鸭蛋,比铺子里卖的强不少。请大人们拿几个尝尝?”

桂淳与柳桐倚皆道谢婉拒,称公务中不能收乡亲的东西。

张屏端着罗盘,神色端肃,徐徐在院中绕行。

王砚的小厮也跟了进来,悄悄在甘氏身侧道:“夫人,张先生施法时,需静。”

甘氏一脸醒悟,歉然福福身,蹑手蹑脚走到后厢前,推开厢房门,示意众人随意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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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亦是寻常住家陈设,

柳桐倚桂淳扫视室内,张屏突然在西侧墙边停步,神色冷肃,王砚的小厮一看他手中罗盘,倒吸一口凉气。

盘上指针左右摇摆,颤颤跳动。

柳桐倚桂淳神色凝重,快步走到张屏身侧,张屏与他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看看西墙角落。

甘氏满脸惊诧,小声问王砚的小厮:“是……看出啥不对了么?”

小厮轻唏一声,张屏一侧身,直直望着甘氏。

甘氏打了个哆嗦:“请教先生,可是观出了什么……蹊跷?”

张屏的唇方要动,柳桐倚冷冷开口:“请张先生记得自己的身份与衙门规矩,勿要妄言惊扰百姓。”

张屏便又双唇紧闭,垂下视线,将罗盘收进袋中。

甘氏抢上前一步:“先生无需顾虑,看都看了,请给个明示,到底哪里不对?”

柳桐倚面无表情,遥遥盯着张屏。桂淳打个哈哈:“张先生的盘有时候就是这样,可能因为那个针针是磁的,到铁匠铺便失灵了。夫人这铺子一向兴旺,家里也过得不错。那便是吉祥如意,百无禁忌。”

张屏点头,转身,笔直向屋外走去。

甘氏再欲询问王砚的小厮,小厮摆摆手,一副不敢多聊的模样,向柳桐倚和桂淳施礼:“小的去外面恭候几位大人。”跃进前堂,轻快闪出铁匠铺。

桂淳向甘氏抱拳笑道:“无事无事,都蛮好的。多谢夫人。打扰打扰。”

张屏疾步快走,将出铺门时,甘氏小跑两步,绕到三人前方,深深福身。

“小铺今日承蒙几位大人看顾,拙夫虽不在家,小妇人愚钝,唯胆量尚可,亦不是全经不得事的。若是这位先生瞧出了什么,只当闲话,透露与小妇人一二,当下亦无旁人……”

“方才是这位先生说,必须看我们屋子。”

角落里的古氏出声。

“大人们要看,我们恭敬请大人们随便看。这位先生看出了什么,却不说,莫非光天化日耍人玩么?”

张屏停下脚步。

甘氏赶紧赔罪,桂淳道:“夫人不必客气,是我们鲁莽打扰,应向两位夫人赔罪。当真没什么事儿。”

张屏凝视甘氏:“当年修建此院时,西墙地基,挖了多深?”

甘氏心中一紧:“这……老爷子过世后,小妇人才看到这院子,实不知……”

“爹爹买下时院子就是这样了。”古氏道,“我娘亲原不同意爹爹买。我家买下后从没请工匠修过,买下时就是这样。”

甘氏点头:“拙夫得了这处房子后也没改过,有人给他出主意,在西边多搭出一间,小活就在这里做了,不必两边跑。但院子太小了,再多搭,怕崩个火星子走水啥的。要改整处房子都得改……”

甘氏苦笑一声。

“修这地方,说实话,不如把钱使在我们本铺上。万一……”

张屏微颔首。

甘氏再一福身:“话已说到这份上,小姑也冒犯了诸位大人,民妇索性再更大胆一问。先生可是指西院墙下边有什么……妨碍?”

桂淳再一哈哈:“真不必多忧虑,没事何必找事?待有了什么才计议不迟。”

甘氏苦笑:“等有事还哪能说不迟,直是太迟了。”

张屏不再说话,走出铁匠铺,甘氏与古氏定在门内,望着三人背影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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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珏归程仍走与来时一样的道路,经过一段顺安县境,行速绝不迟缓,流露出兰大人急迫又不失沉稳想速速赶回念勤乡伺候玳王的耿耿忠心。

但,暮色仍是渐渐浓重,兰珏吩咐摸黑赶路,左右劝阻,曰趁夜赶路,到念勤乡时恐怕惊扰殿下,不如留宿驿馆。兰珏沉吟片刻,叹:“也罢,道途沾染诸多尘埃,亦需涤净,方可入圣乡。”

遂同意留宿驿馆。

随侍虽早知兰珏下一步举动,仍要循规矩再问:“丰安驿还是京西第二驿,请大人示下。”

这两处驿馆都在顺安县与丰乐县交界处,离兰珏一行人不远。

京西驿乃寻常官员公差出入京时宿处。丰安驿唯四品以上官员方可入住,屋宇宽阔,陈设雅致,园林幽静,但在朝的官员,哪怕云太傅都极少去住,唯有王公宗室在此留宿。兰珏仅住过两次,皆是圣驾出游,他做随行时,被安排在此驿馆留宿,算是沾光。

此时他更不可能主动去住,不过四品以上官员打算在这一带留宿,随从询问,是一个惯例。

兰珏亦遵例谦恭地道:“兰某假中住宿官驿,本系逾越,岂敢多惊扰。京西二驿更近圣乡,正好再向前赶一些路。”

随从领命,车驾径往京西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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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霭沉沉,两匹深红骏马拉着车,快而稳地奔驰在官道上。

柳桐倚挑开车窗帘看了看道路景色:“久慕王侍郎之马神骏,车精良,今日有幸体会,行同电速,适若闲舟。唯叹先闻以为盛赞之言,竟是谦词。”

斜坐在厢角小凳上的小厮笑道:“谢断丞夸赞。我们大公子常说,公务之用,既要省时,又务必稳重。柳公府的典仪风范,大公子也一向仰慕得紧,常赞非如此世家不能有之。”

柳桐倚含笑谦逊,桂淳插话闲聊,令车厢中气氛不至于一直凝结。

张屏在一旁端坐,只偶尔出声两句。

他清楚,王砚将他与柳桐倚一同招来必是为了案子。

希望今晚得知之事,能将这一团团乱麻般的碎案连贯通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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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速稍缓,偏离官道,拐进岔路。

待车停稳,王砚的小厮轻盈地先跃下车,挑开车帘,车门处的踏凳已放置妥当。

张屏下车,夜色浓重,明亮灯火将眼前门楼的匾额照得无比清晰——

京西第二驿。

又一个王砚的小厮从灯影里冒了出来,向几人施礼问安。

“断丞先生与捕头路上辛苦。大公子还要过一时才能到,三位的客房已备好,请先稍歇息。”

又略抬身,向张屏与柳桐倚笑一笑。

“对了,更需报与断丞和张先生,兰侍郎大人已在馆内。若断丞与先生欲先问安,小人可代为禀报。”

张屏微一顿,柳桐倚已惊喜道:“姑父大人竟在驿馆,着实至幸,恳请立刻代为通转,小侄一身风尘,不敢唐突请安,随时恭候大人召见。”

张屏躬身:“晚生亦是,烦请代禀。”

王大人谈案情,为什么请兰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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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珏已沐浴更衣毕,在书房饮茶。

京西二驿的外观端庄,客房陈设也十分简洁。

似兰珏入住的内院小楼,院落清幽方正,楼栋小巧朴素,下层一厅,上为卧房书房,陈设唯熏炉壁挂,两架山水屏风,几盆花草奇石而已。但枕软被厚,水甜茶香,兰珏十分满足。

他仅有些纳闷,王砚显然事先知会过驿馆,这处小院更系特意安排,但院中并非只有这一栋小楼,也不是两栋,而是有三栋。

兰珏住在东楼,王砚的小厮家仆早已在对面的西楼洒扫布置。西楼侧后方还有一栋楼,尚未亮灯,亦无人进出,以王砚行事之缜密,不会令其空置,待留给何人入住?

应不是冯邰。以大尹之尊,即便赴王砚密约,也不会屈居后楼。

邓绪更不可能。

那么……

兰珏正凝视书页,答案便至。

门扉轻响,仆从禀报。

“老爷,王大人的家人代为通传,柳少爷与张先生已到驿馆,急欲拜见老爷,恭请尊安。”

兰珏握书的手一滞。

张屏?

王砚谈案子,为何也叫上了他……和桐倚?

兰珏放下书册。

“他们竟也到此驿馆?甚巧。快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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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珏本就等着与王砚聊天,穿着会客的常服,此时不必更衣,径到一楼厅中,方在上首坐定,仆从通传:“张先生求见老爷。”

嗯?怎的只有一个张屏,桐倚没同来?

兰珏心中稍疑,见仆从引着一道熟悉瘦高的人影跨过门坎。

那人走近座前,仍是板板正正行礼。

“学生拜见大人。”

兰珏微笑,丰乐县中一别,至今不过数日,方才初闻张屏求见时,竟仿佛已数年未见。此时见其人,闻其声,又似乎从没离开过,一直在身旁眼前。

“不必客气拘谨,坐下说话。”

张屏再端正一礼:“多谢大人。”在右侧客座坐下。

仆从捧上茶水,是驿馆的茶器茶叶,素青盏中银雪小芽沁出清亮茶汤,幽香怡人。

兰珏问:“桐倚与你一同来此驿馆?”

张屏应是:“柳断丞本欲与学生一同拜见,忽另有他事,学生便先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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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他们甫进驿馆前堂,即有一位差役打扮的人迎来。

“敢问哪位是柳公子?”

柳桐倚回应,那人取一函与柳桐倚,柳桐倚看罢,神色有些复杂,那人又道:“公子的友人正在茶间等候。”

张屏与桂淳皆明白,必是大理寺的人。大理寺为何知道王砚要他们来此相会?

柳桐倚歉然向他二人道:“着实意外,本应与芹墉兄一同拜见姑父大人,此刻只能请兄先代我向姑父赔罪了。小侄稍后立刻前去请安。”匆匆随那人穿过厅堂,往另一灯火灿烂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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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珏更明白,来的即便不是邓绪,也是邓绪的心腹。

大理寺、刑部,还有坚定扒拉案件的张屏。

要聊什么不一般的事?

本部院一个礼部人士又在这里做什么?

兰珏有种身在某座老山坳某个寨子里的感觉。

如果,现在声称太思念玳王,吃不下坐不住,立刻备马奔出驿馆,是否还来得及?

张屏肃然望着兰珏:“大人也是被王侍郎请来的?”

兰珏早知张屏聊天的能耐,提前稳住了气,端茶盏的手并未打颤。

没见的这短短几天中,丢官的小芹菜果真坚守性情,毫无变更。

“本部院陪祀归来,暂宿于此,不想你与桐倚亦在。见你形容略有轻减,春日人易倦怠,需饮食得当,养息适度。”

张屏垂下视线:“多谢大人关心,学生最近吃得不错,尤其这两日住在顺安县北坝乡,乡中鸭肉甚是鲜美。”

北坝乡,疯妇黄氏……

王砚和大理寺或与殷侯一样,仍想多问些玳王和徽儿遇险时的细节?

如此王砚大可直接询问,何必整这般动静?

必有他事。

兰珏暂将疑惑搁置,顺着张屏的话与他聊聊乡间风俗。

“顺安多河道,盛产鲜物,着实宝地。”

张屏道:“北坝乡特产花鸭,系京麻鸭与南方白鸭之混种,风味独特。鸭肉温补,甚宜春食。”

兰珏心中一顿:“莫非,他在劝我多补养么?”

张屏凝望兰珏,神情仍板正端肃,眼眸清亮。兰珏不禁微笑:“素闻此乡花鸭美名,实应一尝。”

张屏颔首,兰大人说他轻减,他觉得自己未有什么变化,倒是大人消瘦了些许,眉间微有倦意,想是连日忙碌所致,应多休息调养。

兰珏笑意更深。

.

正闲聊间,仆从又来通报,柳桐倚至。

张屏站起身,柳桐倚随仆从进屋,仆从手捧漆盘,上有一个长方锦匣。

柳桐倚见礼毕,自托盘上捧起匣子。

“小侄前日在丰乐县,见一家铺子里有各色巧样风筝,想起徽弟喜欢,便买了一只。不晓得是否徽弟所好样式,恳请姑父勿嫌简薄。”躬身再将匣子放到盘上,由仆从呈给兰珏。

兰珏接过锦匣,令仆从退下,待屋中仅有他与张屏柳桐倚三人,方打开匣盖。

“这小小一方匣,内里竟收着一只风筝?”

柳桐倚笑道:“不止一只,是几个菱角风筝,可连成一个大八角风筝。店家将风筝骨架分置,内有图样,需按图自行拼连。伙计先演示给侄儿看过,小侄觉得有趣,便买了。”

兰珏赞道:“着实精巧。”从匣中取出一幅风筝面端看,“不想在丰乐县能见到如此精妙江南技艺。”

柳桐倚与张屏皆一定。

张屏先开口,却是问柳桐倚:“断丞这只风筝可是购于百巧纸鸢铺?”

柳桐倚点头,又向兰珏一礼:“请教姑父为何说这是江南样式?”

兰珏看看他:“那铺子以纸鸢为名,可这风筝却是南方鹞。此八角连组风筝,又称八星鹞,系江南风筝特有样式,你幼时住在江南,应多见此物才是。”

柳桐倚微蹙眉:“小侄惭愧,小时候不怎么喜欢放风筝,宅中工匠多制京城样式。那时去街上逛,见到的都是美人风筝,神仙风筝,也有此类样式,但十分庞大,与小侄买的这一只略有些区别。”

兰珏再从匣中取出风筝骨架端详。

“这般的八星鹞,我曾在多年前的旧贡礼中见过,听一位老公公说,系江南某工坊的秘技,骨架经浸泡蒸制,极轻又柔韧,不易折断,竟可卷起,还有的能自行拼组,名曰联珠八星。当时宫中曾请示先皇,是否将此工匠召为御用。先皇曰,如此奇巧技匠,可添民间之乐,朕岂忍夺之?唯令其按岁进献。《同光皇帝圣行录》中载有此事。”

作录史官对皇帝此举赞美不已,感叹圣皇恩德如斯,方有当下盛世。

“不过这工匠发达后,子孙改为良籍读书科举,未能承其技,联珠八星多年未见于贡礼,想不到竟于丰乐县铺子中再现。”

柳桐倚道:“那家纸鸢铺内有各样风筝,小侄见到燕子风筝金鱼风筝都是京城风筝时兴样式。会不会铺子里的工匠见过八星鹞,自行揣摩?”

兰珏遂又在匣中翻了翻,取出带着风哨的骨架,细看。

“若是揣摩仿制,那位工匠当真天分非凡。联珠八星鹞,其风哨亦有八音,飞起声若仙乐,宫中匠师仿其技艺,但制不出一样的骨架,也雕不出同样风哨。说是制哨的工具系专用,哨口开式便不同。此风筝上的风哨据我看来与旧贡物中的八星鹞风哨一致。”

张屏拱手:“大人可知昔年那位制作联珠八星的工匠姓名?”

这是直把本部院当成了礼部的卷宗柜哪。

兰珏在心中一笑。

但,本部院还真的……

“那位工匠的姓较少见,故而本部院在档册上读到后,便记住了。其应是姓郦。与郦食其,郦道元同姓。”

张屏神色凝重。

郦,栗郎……

这位工匠或也与曲泉石姨母阳二小姐的情郎同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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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珏再一看张屏和柳桐倚:“百巧纸鸢坊的掌柜姓什么?”

张屏道:“纸鸢坊总铺在京城,学生不知东家姓氏,丰乐县分铺的掌柜姓辛。”

兰珏问:“掌柜此刻人还在丰乐?”

张屏道:“学生在丰乐县时,这位掌柜已离去,不知是否返回。”他觉得,短期之内应该不会回去了。

兰珏了然,难怪你二人当下在厅里待得这么稳。

“学生另听嫌犯卓老板说,这家铺子的招牌燕子风筝,与寻常京式燕子风筝不太一样,是一串燕子,哨音悦耳。”

“听来像是江南联珠鹞子的另一样式。是了……”

兰珏看着匣中风筝的花纹,又想起些曾从档册与老公公处获得的细节。

“那位郦姓工匠的一位先祖曾因制美人风筝引出一些奇异事,从此他家铺子不做人形风筝,风筝上所绘花纹也无人物图案。”

「这家从未卖过人形的风筝。只有燕子、蝴蝶、蜻蜓、蜈蚣、金鱼之类的鸟兽鱼虫,与那方的、六角、八角上画兽头或花朵样的……」

卓西德当日的话浮现于心中。张屏神色更肃。

兰珏将风筝骨架放回匣中,又看向柳桐倚:“我仅昔日粗略知晓些许,所记未必准确。据我所知,工部剧侍郎喜欢新奇机巧之物,研究过联珠八星鹞。可惜与我多有教诲的老公公已仙去,宫中或还有老公知晓。询问可得更详细结果。你有无另一只风筝?”

柳桐倚深深一揖:“多谢姑父大人教诲,小侄自也留了一只。”

兰珏微扬起嘴角:“那我便代徽儿收下此物,多谢你有心。”

更多谢邓大人抬爱,这只风筝,兰某权当酬劳。

柳桐倚再揖:“是小侄深谢姑父大人,大人若此言,小侄无地自容。”

兰珏和颜悦色唤仆从进厅,命上新茶,暗忖,王砚和大理寺,皆想把本部院拉进案子,到底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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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屏沉默。他与柳桐倚桂淳一离开铁匠铺,便随王砚的小厮乘车前来驿馆,几人皆没带什么东西。柳桐倚却端出一只匣子,称是送给兰徽的礼物,匣子里又是风筝。

兰大人在丰乐时,有人用风筝制造事端,此案当下仍未了结,柳桐倚更说送的风筝购自百巧纸鸢坊。张屏即明了深意。

而兰大人早在看到风筝匣时便令左右退下,张屏遂未多言。

仆从奉上新茶,亦给张屏换了一套白瓷茶盏。

茶汤较前一饮更柔和,入口淡淡花香,张屏默默啜饮,门外再有通传,王砚的小厮恭敬到厅中行礼。

“禀侍郎大人,我家大公子刚到驿馆,想请大人与两位公子一会。”

窗外泛起喧闹声,渐近,应是王砚正向此方来。

着实半刻都不肯耽误。

兰珏再次有了极思玳王,立刻赶回念勤乡的念头。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搁下茶盏。

“多谢王大人美意,兰某即刻过去。”

更新~

感恩各位大人关爱,不弃阅读。

敬请多多指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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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第九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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