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栀子花成泥

自那日林中定情以后,苏文远和黄钰在一起便没有那么拘谨了。

苏文远往常歇了课便和同学出去游山玩水,要么游山玩水,写诗绘图,要么就是去茶楼听时事消遣,如今,却往学府中小阁楼去了。

那小阁楼原叫小憩楼,是平日学生们休憩的地方。

有次,掌府大人的一部珍贵的史籍孤本被老鼠啃坏了,大人心疼至极,闭门不出。黄钰因为出身官宦世家,各种珍贵的史籍典册都曾一览,而且他能过目不忘,便在学府的旷地上摆了桌案,摆了上好的紫竹卷,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将那部史籍全部默写了出来,送给了掌府大人。

掌府大人惊喜之余,将小憩楼给了黄钰,并将小憩楼更名为墨史楼,学生们觉得黄钰在无意之间,将整部史籍默写出来,实在是过目成诵的神人,故也将此楼称为默史楼。

黄钰是个眼里不容沙的人,自从掌府大人将小憩楼送出去了以后,便很少有学生敢登上小憩楼了。苏文远和黄钰没有交集的时候,也因为不想惹怒他,从来没有去过,如今,他倒是大摇大摆地上楼了。

楼上,黄钰正侧卧在榻上,闭目养神。苏文远放轻了步子,在一旁坐下,拿着诗卷在看,不经意间便读出了声。

听见了他的声音,黄钰转醒,看着苏文远杵头执卷,听他读诗。平日里觉得他有些像个弱质书生,虚担了这个第一君子的名号,但现在看他一身白衫、执卷念诗的认真模样,却有几分翩然君子的味道。

几日后,黄钰将苏文远约到了小树林里。

苏文远在林中徘徊,寻着黄钰的身影,却总见不得人,便开口喊道,“黄钰?你在何处?黄兄?”

忽然,苏文远的头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苏文远回过头来,才见着黄钰的面,黄钰的手臂便圈住了他的腰,一用力便将他拎上了树。

上了树以后,黄钰松开了苏文远的腰,淡淡看他一眼,从腰间解下了一柄扇子,递给了他,道,“我近日做了个东西,讨你欢心。”

苏文远在树枝上坐稳了以后,笑着接过了扇子,打开来看,那是黄钰绘的一幅《栀子山石图》,上面还题了一首诗:

鸳湖犹未比情深,蟾影只应照柳阴。

结念芙蕖缘并蒂,关情栀子是同心。

箫能迎鹤方知曲,琴解求凰始赏音。

十斛明珠等闲事,头春争拟惜量金。

苏文远慢慢念着这首诗,颇觉得有些熟悉。而黄钰则靠着身后树干,一直盯着他,那日睁眼看了他一下,几日睡觉都能想起他执卷读书那一幕,可谓乱人心扉。

后来,独自去了山庙游玩,忽然闻见清香,寻香而去,见是开得正好的栀子花,素净而含着晨露。那时又想起了在小憩楼上,苏文远白衣执卷,杵头念诗的模样,与这栀子花一般清雅。

当即,他就与庙公要了笔墨丹青,将那栀子花开之景绘于纸上,裁成了扇面,又削竹作了扇骨,将栀子画粘在扇骨之上,作了一把扇。

从庙中回来之后,又将此扇洒金,挂上了一个黄玉坠子。

“这不是我诗卷上一首诗,”苏文远这才想了起来,转过头来对上了他的一双凤眸,道,“那日,你没睡着?”

黄钰浅笑,“被你吵醒了。”

苏文远笑着收了扇,道,“没想到,你这过目不忘的本事,还真是神了。”

这话说到了黄钰心里,确实是过目不忘,那日他执卷的模样,怕是像这些诗文一般,过了目,便镌在了心上,任他岁月流风,也抹不去了。

“讨得你欢心了么?”

苏文远垂眸一笑,忽然伸手对他勾了勾指头,“过来。”

苏文远献吻,反为之所扣。

苏文远早就料到,他这般强势之人,定会反客为主,便任了他。

来回几次,都是苏文远推搡着要换气。

满足了之后,两人隔着尺寸距离,鼻息互相喷在对方的脸上,苏文远眼中情迷意乱,看着近在眼前的凤眸,道,“你身上有股清淡的香味。”

黄钰声音微粗,道,“你喜欢吗?”

“嗯。”苏文远从鼻中嗯出声来,暧昧至极,挑得黄钰的心瘙痒难耐,他从腰间摸出了一点花瓣,嚼入口中,随后挑起苏文远的下巴,又吻了上去,将花泥度入了他的口中,几番横扫。

心满意足以后,黄钰松开了他,饶有兴致地看着脸色绯红的苏文远。

苏文远早已将花泥吞入腹中,听他道,“还要吗?我可摘了不少。”

苏文远手握着扇,抵住了再次侵身过来的黄钰,抹去了嘴边留下的一点栀子花泥,道,“不了,再喂下去,嘴都肿了。”

黄钰大笑出声,粗糙的手指伸过去抹着他的唇,道,“我看,现在也不差,又红又肿,像……”他望向一旁,想了片刻,才对着苏文远的眼,暧昧道,“像樱桃一般。”

“还是甜的。”

黄钰是个纵情之人,几番来回,抄了情诗,赠了信物,苏文远的心便陷了。

情到深处,两人便去了兔儿神庙,拜了契约兄弟。

那日,苏文远一袭白衫,一手执扇,一手提了一篮子萝卜,如约而来。见黄钰一身惹眼的紫衣华服,站在庙中,望着兔儿神相出神,他手中还提着一壶酒。

没有旁的人在,两人摆上了供品,就礼,在这兔儿神庙中拜了神,结了契约兄弟,与人间夫妇成婚一般。

合契之后,两人便捧酒畅饮,苏文远似乎比黄钰更欢,将玉面喝得绯红。黄钰便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唇角带笑。

苏文远喝完了,丢下空坛,到了黄钰身旁,头枕着他平放着的腿上,醉眼迷离,望着这个俊秀郎君,悠悠道,“黄钰,我苏文远,对你钟情之至,才与你结这契约兄弟。”说着,他将折扇掏出放于自己腹上,手指捻着那块小小黄玉,“有黄玉为信,兔儿神做了见证,万望你莫负我这一片冰心……”

说着,他自己傻傻笑着,没多久,便沉沉睡去了。

黄钰将手覆在了他紧握黄玉的手上,眼中情浓,道,“苏文远,在你选了你情我愿之时,我黄钰,便不忍丝毫有负于君。”

“栀子花泥入喉,便是我许的,同心之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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