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奕,你还要去哪?大家在到处找你,娘已经急得团团转了,说要是寻着你回去,非把你屁股打得皮开肉绽不可……”
两个少年在黄昏下的松子山上,一前一后地走着,走在前面的是弟弟罗奕,他好不容易从严厉的母亲的监视下逃出家门来玩,还没尽兴就被哥哥罗拓寻见了,他此刻正喋喋不休地劝说他回去,可他怎么也不理会。
这罗拓像念经一样,罗奕就算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也是觉得不耐烦极了。
于是,他停下来,转头看着罗拓,忽然眼睛滴溜儿一转,贼兮兮道,“哥哥,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怎么样?”
罗拓有些戒备,道,“不去,你跟我回家就行。”
罗奕嫌弃地看着他,道,“你看看,每天就会听娘的话,读书练武、劈柴浇花,跟个姑娘家家似的。”
罗拓知道罗奕一直觉得他不像个男子汉一样自在洒脱,反而像女子一样拘束。
但罗拓并不这么觉得,他们的父亲在战场上马革裹尸,娘亲很早就守了寡,全仰仗着父亲的故交,才能撑持下罗家来。
他体谅娘亲的难处,即便有时她过于严苛,也从不忤逆,更不敢放纵自己。
罗拓觉得,这是自己身为罗家年纪最长的男人,所肩负的责任。
“我跟你说,你再这样下去,搞不好就要变成书院那些死板的老腐儒了!”罗奕哼了一声,道。
罗拓叹了口气,跟着罗奕往山上走,一边道,“你到底跟我回去不?”
罗奕倒着走,手指竖起大拇指往自己的身后戳了戳,道,“你跟我去个地方,去完,我就跟你回去。”
罗拓皱眉,“去哪?”
“去了你就知道!”又是贼兮兮的眼神和笑容,让罗拓感觉有些毛毛的。
但不知怎的,也让他觉得有些刺激。
“那先说好,去了以后,你就要跟我回家。”罗拓指着他道。
罗奕见哥哥终于被自己说服了,当即走过来,一把揽住了他的肩膀,笑嘻嘻道,“好,说定了,绝不反悔!”
罗拓翻了个白眼,补充道,“还有,娘要动手的时候,你自己挨打,不要沾上我……”
罗奕哼了一声,道,“小气鬼。”
“不是,前两天打的,还没好。”罗拓道。
“……下次我一定帮你挡着点。”罗奕拍了拍罗拓的胸口,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
……
走到了山上,远远看见了一个寨头,罗拓拉住了罗奕,神情变得严肃,道,“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罗奕又露出了那副贼兮兮的表情,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罗拓道,“这里可是山寨匪窝。”
罗奕扁了扁嘴,道,“区区几个笨山贼嘛,我都来了好几次了,根本没有人发现我。”
“不行!”罗拓想起了娘挥着小马鞭的严肃模样,想着,要是让她知道他们兄弟二人来山寨匪窝玩,那就不是打一顿那么简单了,皮都扒了他的!
说完,罗拓拉着罗奕就要下山。
罗奕不满地被罗拓拖着,正想着要用什么办法脱逃的时候,忽然听见山寨有人大喝一声,道,“什么人?!”
罗拓吓了一跳,罗奕眼疾手快把罗拓拉进了秘密的草丛里藏了起来。
那些守寨的土匪们,派了几队人,沿着下山的路下来查看。
“给老子出来!还能留你狗命一条,要是让老子逮着了,哼哼,那就没什么好果子吃了!”
草丛外面不断传来土匪们威胁恫吓的声音,还有他们用镰刀薅草的簌簌声。
罗拓正想着要如何避开这一堆山匪脱身的时候,罗奕扯着他,小声道,“哥,我们往那边走……”
罗拓看着他指着的方向,那不是下山的路,而是绕向寨子的路。
“你疯了?”罗拓小声道,“我们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罗奕道,“你放心吧,这里我来了很多次了,门口那些守门的土兵,脑子不太灵光的,一直以为人被他们吓到会往山下溜。”
“那你也不能往龙潭虎穴跑啊!”罗拓道。
罗奕扯了扯罗拓的手,道,“哥,你就听我一次,走吧!”
罗拓听着山匪们越来越近的搜查声和威吓声,抬腿将一块大石踢了下去,然后跟着罗奕隐在草丛里,绕到了寨子的后山来。
此时,太阳方落山,天还没暗。
一路躲躲藏藏,连走带跑的兄弟俩在一处土墙旁停下,气喘吁吁的。
“到了这里就安全了。”罗奕道。
“这里是哪?”罗拓一边喘着气,一边看着四周,一边是树林蓊郁的后山,一边是长长的土墙,墙上爬满了绿茵茵的杂藤,有些长出了小小的黄花。
罗奕进了树林,搬了一块石头过来,在土墙旁放下,然后又进了树林去摸石头。
罗拓皱眉,拍了拍土墙,道,“这好像里面好像是个土匪窝?”
罗奕搬着石头,满不在乎道,“是啊,松子山上就这么一个有人烟的地方。”
罗拓感觉自己十分心累,他在罗奕搬来的这些石头上坐下,拉住了还要去摸石头的罗奕,道,“你到底想干嘛,捅土匪窝吗?”
罗奕想着,都骗到这里来了,也没有必要瞒他了,于是,他在罗拓身边坐下,又揽住了他的肩膀,指了指土墙,问道,“哥,你知道这土墙里住的是谁吗?”
罗拓有种不祥的预感,道,“谁?”
“山大王他闺女。”罗奕笑道。
罗拓严肃道,“你不会每天溜这山上来玩,就是为了爬墙偷看人家姑娘吧?”
罗奕有些烦躁,他感觉罗拓有些阿娘上身了。
“我是为了你才冒险来的。”罗奕哼了一声,看着罗拓那表情,活像是在责怪罗拓不识好人心。
罗拓还真不知他这好人心是怎么回事。
“你别忽悠我了,我什么时候要你来捅土匪窝,偷看姑娘了?还不够给我作妖的!”罗拓怒道。
罗奕道,“上次娘说了,要陈世叔给你找个媳妇儿,记得不?”
这个事啊…
“记得,但这跟你有什么关系?”罗拓道。
“我去,我都说这么明白了!”罗奕有些跳脚,道,“陈世叔那个老古董,给你找的都是什么姑娘,我用脚指头都想得七七八八了!”
罗拓知道他说的是那些松州城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陈世叔一贯见罗拓是听话的孩子,便想给他说些温柔贤惠的女子,与他相得益彰、举案齐眉。
不过,他自己并不是很喜欢沉闷的女孩子,但是见娘那般高兴的模样,他又不知如何开口,只能任了。
所幸,陈世叔看中的好几个闺女都还没及笄,便想着等他弱冠之年再说定亲事。
罗奕知道兄长受娘亲的约束太深,任何事情都是不敢想不敢做的,连这终身大事自己也难下定决心去争。
这么多年,哥哥以长子的身份承担了许多家事,也帮他挨了无数顿小皮鞭、小扁担的,从无怨言。
他想着,总该报答他点什么,想来想去,花了几十个铜板去松儿桥边的茶摊找了一个邋遢半仙算了一卦。
邋遢半仙告诉他,“这个人嘛,最高兴的无非是什么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你是说,要么我给他搞个官,要么给他搞个媳妇儿?”罗奕敲着桌子问他。
邋遢半仙捋了捋杂乱的胡须,笑道,“是啊,这种小事还来问,小子你脑子瓜得很呢……”
罗奕眼睛眯成缝,伸手就要把那几个铜板摸回来,邋遢半仙抬起扇子就往他手上拍,道,“想白嫖?”
罗奕嘿嘿一笑,“哪能,还没问完呢……这个官,我是没有。媳妇也许能给他弄一个,就是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
邋遢半仙掐指一算,道,“这个嘛,很容易,你哥长得丑,你就给他整个漂亮的,要是闷葫芦,你就给他整个爆米花,要是武的,你就给他整个文秀的,要是……”
“我哥出身将门,文韬武略、德才兼备、面若冠玉,是松州城数一数二的俊俏郎君。”罗奕说得眉飞色舞,像是在说自己一样。
邋遢半仙道,“那你就给他找个什么土匪村姑!”
“你说什么?!”罗奕生气地拍了拍桌子,险些把半仙的摊给掀了。
邋遢半仙稳住了以后,开始苦口婆心道,“瓜儿,你看看,罗拓行事规矩,处处为人着想,让身边的人都觉得舒服。但这样的人生终究是一汪死水,了无生趣。”
“为什么?”罗奕不太明白,他哥哥罗拓到哪,人家都是赞不绝口的,而自己这个惹祸精,总是被人家指指点点。
这是第一次有人说罗拓不好。
邋遢半仙道,“人的一生好比江河,左右江河流势的则是地势,地势崎岖则河道蜿蜒,过断崖则有瀑布飞流直下、激越翻腾,而过平川,则静水长流。你看烟波江,自南而北,小流聚江,过丘陵、过高山、过峡谷,分分合合汇入冰海,浩荡缥缈,妙不可言。”
说着说着,这邋遢半仙就想起了奔腾浩荡的烟波江,一脸的陶醉。
而罗奕听得懵懵懂懂,最终也只是明白了要给哥哥找个土匪媳妇。
这松州城唯一的土匪寨子,就是松子山上的元家寨。
他偷摸地爬了好多次元家寨的墙头,见了寨子里各种各样的姑娘,都不喜欢。
有次他坐在墙脚,嘴里叼着一根草,自言自语道,“哼,毕竟是我嫂子,也得我看得过眼才行。”
他坐着坐着,忽然听见了舞枪弄棒的声音,于是起身来攀着墙头,一眼就相中了这个土匪嫂嫂。
“哦,”罗拓坐在石头上,抬起一条腿搭在另一块石头上,手指摸着膝盖一敲一敲,点了点头,道,“你的意思是你?”
罗奕把头往前一伸,只见罗拓把手往身后的土墙敲了敲,挑着眉问他道,“也要给我找个媳妇儿?”
罗奕傻笑着,凑到了罗拓跟前来,笑道,“你放心,我偷摸瞅过好几次了。从模样相貌、性情气质到生辰八字,都贼与你相符。”
罗拓感觉有些不靠谱,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找大师算过。”罗奕脱口而出。
罗拓感觉不太靠谱,“江湖郎中能算生辰八字合与不合,但是没听说过,模样相貌和性情气质也能算合的……嗯?”
罗奕感觉到了这句嗯带着明察秋毫之感。
“咳,哥。这是个游仙,听说他走江湖学了很多旁门左道,偏门管得宽……”
还没说完,罗拓忽然抓起了罗奕,把他护在了身后,死死地盯着那面墙。
罗奕被他吓了一跳,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他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罗拓警惕地看着那面土墙,道,“我听见有人拿兵械的声音。”
罗奕唉了一声,道,“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那是他们家小姐在练枪呢!”
“练枪?”罗拓转头,面露疑色地看着罗奕。
罗奕指了指那土墙,道,“你自己爬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罗拓感觉有些轻浮浪荡,便道,“我们回家吧。”
罗奕拉住了他,低吼道,“哥,你作为罗家将门之子,肩负着保护松州城百姓安危的责任,如今,这个元家寨日益壮大,城守头疼得整宿睡不着觉。你来都来了,好歹打探一下敌情,说不定日后咱们会接到城守府来的剿匪令,知己知彼,方能立于不败之地。万一这一眼,能够让你想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策略呢?”
罗奕这一大段话,总算是拦住了罗拓。
罗拓经过了一番不甚激烈的心里挣扎以后,在罗奕怂恿的目光下,抬腿踩上了石头,攀上了墙头。
此时已是日落时分,满山红霞,映照着院落之中,提枪起舞的元茵。
院落之中有一棵杏树,杏叶尚绿,杏树树枝上披着一件红色的斗篷。
罗拓见红霞之下的元茵,身姿高挑纤细,玉容清圆,握着枪的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素衣白裤,干净利落。
“怎么样?是不是英姿飒爽?”
罗拓转过头去,罗奕双臂搭在墙头,笑着问他。
罗拓没有说话,继续看院中人使枪。
他估计这一柄枪十来斤,元茵看起来也不过十多岁的年纪,身材瘦削,这柄枪在她手中竟然能够随心所欲,运用自如。
看来那元家寨的寨主,是将她当做男子一般来训教,若是不比蛮劲,以她如此武功,应当不输六七成男子汉。
院墙之上,藤萝茵茵,两个男子汉就这么趴在墙头看着院中的姑娘练枪。
罗拓看得入了迷,罗奕调笑,道,“哥,喜欢上人家了?”
“胡说八道什么?我在看她武功如何。”罗拓这话半真半假。
罗奕嗤笑,道,“在武台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认真?”
罗拓解释道,“武台那些都是男人,他们习武讲求速度快、目标准、招式狠、用劲足,所以除了路数不一,大抵相同,没有什么稀奇的。但是这是女子,女子与男子相比,力气和速度表现出太大的劣势了。所以这姑娘练枪,善用巧劲、招式多变,顺着她的路数,不太容易察觉目标。”
罗奕迷茫地看着他,道,“我是让你来相亲的,不是让你来……”
罗奕话还没说完,只见面前一阵黑,罗拓一下踩上了墙头,伸手紧紧握住了飞射而来的长枪。
罗奕看着身体挡在眼前的罗拓,道,“哥,你这样会被发现的……”
他看着罗拓紧皱的眉头,顺着他的手臂看过去,之间元茵方才挥舞的长枪的那明晃晃的枪头,此刻就在自己眼前。
若是方才罗拓再慢一步,他多半已经没命了。
罗奕感觉脊背发凉,腿脚麻痹,身体一软,就要摔下去了。
罗拓将枪往身后一别,伸手拉住了罗奕,让他趴在墙头,随后越过墙头,跳落在了山寨的院落之中,与元茵正面相对。
元茵双手背于身后,上下打量了罗拓,道,“看你穿着,倒像是大户人家的公子。没想到竟然做出爬人墙头、窥探深闺的轻浮浪荡之举。”
罗拓长身直立,握着枪对元茵拱手施礼,道,“罗某攀墙逾越,确有失礼之处。但姑娘不问缘由,即动杀手。若是罗某晚了一步,舍弟性命难保。姑娘出身匪寨,耳濡目染,恐怕早就不将人命当做回事了吧?”
元茵听他这话,先是认错,后是指责,听得她心里极为不适。
“本姑娘是出身匪寨,但自幼也是父亲以圣人之训教养长大,你是何人,明明莽撞无礼在先,竟敢在这里教训我!”
说完,元茵抬腿踢向了院中晾衣的架子,接住了竹竿作枪,向罗拓袭来。
罗拓无意与她动手,但是她手中的竹竿已经到了眼前,他只好用元茵的枪与她打斗了起来。
罗拓占男子优势,元茵善用巧劲奇招,两个人这场比武打得酣畅淋漓。
饶是一贯懒得看比武的罗奕都看得入神,坐在墙头拍手叫好。
许久之后,罗拓的枪横在元茵的脖颈之上,元茵的竹竿也抵在了罗拓的胸口之前,势均力敌打成了个平局。
元茵收了竹竿,扔回了原处,罗拓也收了枪,将枪横在身前还给元茵,道,“姑娘,得罪了,枪还你。”
元茵没有来接,双手又背在身后,围着罗拓对他上上下下细细打量,笑道,“没想到,你这俊俏公子哥,武功还挺不错的。”
罗拓道,“姑娘是第一个和罗某打成平手之人。”
“还挺轻狂?”元茵凑到了罗拓的耳边,笑道。
罗拓感觉到她的气息,还有她身上若有若无的汗香,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他嘴唇动了动,不知应该如何回应。
元茵也没想着要戏弄他,之后在他面前站定,伸手接过了那长枪,道,“方才我没想伤害令弟,只是对你们逾越人墙之事有些动气,想吓唬吓唬你们。我的枪扔向令弟,方向有些偏移,只是你站在令弟身边,一时心急看走了眼罢了。”
罗拓闻言微惊,转头看向趴在墙头的罗奕,只见罗奕捣蒜似的点着头,道,“是有些偏,不准的……”
罗拓沉了口气,抬手施礼,微微鞠躬,道,“是罗某冒犯、得罪姑娘了。”
元茵一手拿枪,另一手摆了摆,道,“无妨,本姑娘胸怀宽广,不与你计较……”
话音未落,忽然听见自己的婢女远远喊她的声音,“小姐!小姐!”
元茵一愣,心想,父亲平素有些严肃,若是让他知道这两个小子竟然逾越墙头来偷窥他,非拉去扒皮抽筋,闹个天翻地覆不可。
这麻烦事,她真不想沾。
于是,她匆忙拉着罗拓到土墙之下的角落里,把他用藤萝掩饰住,道,“你在此躲着,我与她走后,即可翻墙回去,别再来了。”
罗拓点了点头,道,“多谢姑娘。”
元茵走了回来,抬头看了一眼那探着好奇的小脑袋的罗奕,小声道,“还不将狗头缩回去?”
罗奕瘪了瘪嘴,慢慢地将脑袋缩了回去。
婢女正好走到了院里来,对元茵道,“小姐,晚饭已经备好了,寨主正等着你过去吃饭呢!”
“好,我这就去。”
随后,元茵将手中的枪放回了原处,走到杏树边将她挂在上头的红色斗篷往身上披。
婢女走在前头,元茵跟在后面,转头看了隐在藤萝之中的罗拓一眼,温柔一笑,跟着婢女离开了院子。
这一眼,犹如琴师的手指,拨动了罗拓的心弦。
晚上回了家,兄弟二人被母亲狠狠教训了一顿。罗拓挨了板子,罗奕挨了鞭子,难兄难弟被关在房间里思过。
罗奕在床上翻滚,嘴里一直嚷嚷着饿,说着娘亲惩罚太重之类的抱怨。
而罗拓倒是安静,站在桌前,拿着笔在纸上画画,一句都没有回应罗奕。
罗奕闹了半晌,见罗拓一直不理他,就起身来坐在床上,看见罗拓正拿着笔蘸墨,似乎在写着什么。
于是,他好奇地凑了过去,道,“哥,你做什么呢?”
只见罗拓面前摊着一幅画,灰黄土墙上爬满了绿藤萝,还偶有几朵黄花点缀。
“画得不错呀……”
罗奕说着话的时候,罗拓拿着墨笔在画上的留白处写下了两句提诗,“藤萝攀墙过,茵茵落人眼。”
罗奕在他收笔之时,突然问他,“你怎么知道那匪寨小姐叫元茵?”
罗拓握笔的手顿在了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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