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把大堂暖纱灯照得透亮，“忠勇不屈”牌匾上的墨迹残影淡了些，苏小洛捧着满碗瓜子坐桌边，张彪凑在旁直搓手，指节还沾着点没擦净的灶灰。马小帅把茶碗往桌上一拍当惊堂木，瓷碗与木桌碰撞的脆响惊得暖纱灯晃了晃，他清了清嗓子开讲：“话说本朝有位姓柳名一刀，那武功可了不得，凭‘柳叶弯眉刀’独步武林，是柳叶派第五代掌门。”

“‘柳叶弯眉刀’？跟你是不是有关系？”苏小洛抓着瓜子的手顿了顿，眼里满是好奇。

马小帅装腔作势地点点头，指尖还捋了捋不存在的胡须：“没错，柳一刀正是在下的师父！”

张彪和苏小洛听到这里，恍然张大嘴巴，羡慕地盯着马小帅——张彪还伸手想去碰他的袖子，仿佛能沾点“大侠弟子”的光；范书言在后院收拾灶房，听见大堂热闹也凑过来，手里还攥着块擦碗布，悄悄坐到桌旁的空椅子上。

马小帅也不卖关子，继续说道：“我师傅自幼在庆峰山习武，深得我师爷真传，‘柳叶弯眉刀’耍得那叫一个出神入化，在江湖上行侠仗义，斩奸除恶，曾经一人血洗雪狼谷，美名传遍大江南北。可这一切，从他当了掌门之后就全变了！”

说到此，马小帅故意停住，端起桌上的凉茶慢悠悠喝了一口，眼角却偷偷瞟着苏小洛。范书言一眼看穿他的小心思，放下擦碗布哄道：“好好讲，等会儿我去后厨给你做香辣肉丝，多放辣椒。”

马小帅听后眼睛一亮，立马放下茶碗：“我师父当了掌门之后，那性情变得叫一个离谱！原来的谦谦君子，愣是成了爱讲排场的主儿——出门不是加长的马车不坐，少于八个护卫跟着不干，天天把‘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挂在嘴边。到后来每次回庆峰山，必须得让弟子夹道欢迎，场面得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少一样都不行！”

张彪忍不住感叹，嗓门比平时大了三分：“大侠就该这样！这才叫气派，才配当掌门！”

马小帅笑了笑，话锋一转：“这都不算啥！每次回来，现场还得雇一群妙龄少女，拿着纸笔要签名，我师父啥时候签够一百张，啥时候才肯回山上的掌门殿。”

苏小洛皱着眉打断，手里的瓜子都忘了嗑：“你们柳叶派哪来那么多妙龄少女？该不会是不正经门派吧？”

马小帅无奈地摆摆手：“哪有那么多现成的？没有就花钱雇呗！甭管花多少银子，排场必须到位。后来不知道听了谁的鼓动，他还想参选武林盟主，这一下更疯了——占山圈地、扩大门派，盖了一大堆新房子，结果房子刚盖到一半儿，我师父就被官府抓了！”

张彪一脸懵地挠着头：“为啥呀？他不是大侠吗？官府咋还抓大侠？”

马小帅叹了口气，语气带着点调侃：“还能为啥？强行占用官府的山地，盖的房子全是违建！没抄他的家都算轻的了。”

“那后来呢？”苏小洛追问，身子都往前凑了凑。

没等马小帅开口，后院突然传来单掌柜的喊声：“张彪！张彪！”

张彪依依不舍地站起身，嘴里嘟囔着：“早不叫晚不叫，偏赶这时候！等我回来你接着讲啊，我马上就回来！”说完，他急匆匆地往后院跑，连衣角被凳子勾住都没察觉。

苏小洛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转头催马小帅：“别管他，继续讲！”

马小帅也不啰嗦，接着说道：“自打我师父被抓入狱，我们师兄弟上下打点，又是补手续又是交罚款，眼看着再过几天就能放出来了，结果他在牢里跟牢头打赌——比谁吃的豆包多，最后没控制住，撑死了！”

范书言和苏小洛听后，当场哈哈大笑——苏小洛一边笑一边拍着桌子，眼泪都笑出来了，手里的瓜子撒了一地；范书言也没好到哪去，擦碗布都掉在了地上，肩膀还在不停发抖。

马小帅却一脸正经地看着笑出眼泪的苏小洛，等她好不容易平复下来，才问道：“苏小洛，你觉得我师父死得冤吗？”

苏小洛抹了把笑出来的眼泪，满不在乎地说道：“太冤了！名震江湖的大侠，最后在牢里吃豆包撑死，说出去谁信啊？传出去都得让人笑掉大牙！”

马小帅却摇了摇头，语气突然严肃起来：“我觉得他死得一点都不冤。”

话音刚落，范书言的笑容瞬间收住，略有所思地看着马小帅；苏小洛也皱起眉，疑惑道：“哎，那可是你师父，哪有徒弟这么说师父的？你也太没良心了吧？”

马小帅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缓缓说道：“他要是当掌门之后，不被私欲冲昏头脑，不那么爱讲排场，哪能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好好的江湖一流门派，就因为他的虚荣心，现在已经沦落到三流开外了。我师父死后，我师伯柳如玉接替他当掌门，打开账本一看，亏空都能装一马车了，连弟子的月钱都发不出来。我作为他的弟子，没脸再在山上待着，只能流落江湖，要不是单掌柜收留，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街头表演胸口碎大石呢！”

马小帅说完，大堂里的三人瞬间沉默下来——苏小洛低头看着地上的瓜子，若有所思；范书言捡起地上的擦碗布，手指无意识地搓着布料；马小帅则端着茶碗，眼神悄悄瞟着苏小洛的反应。

而后院单掌柜的房间里，却是另一番热闹景象——张彪刚推门进去，嘴里还在嘟囔：“干啥呀掌柜的，听书正听到最关键的时候呢，差一点就知道他师父咋死的了！”

单掌柜一把拉过他，语气急切：“别管听书的事儿了！我交代你的事儿，办得咋样了？苏小洛那边搞定没？”

张彪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自豪地大手一挥：“全拿下！苏小洛让我摆平了！掌柜的你是没看见，刚开始跟她说的时候，她还犹豫呢，结果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三两下就给她说服了！”

单掌柜听后，激动地抓住张彪的双手，眼里都亮了——他知道张彪爱吹牛，肯定有夸大的成分，但只要结果是好的，过程怎么样都无所谓。他拍着张彪的胳膊，兴奋地说道：“张彪，你立大功了！等车买回来，就归你一个人赶，别人谁都不许碰！”

张彪也兴奋起来，拉着单掌柜就往外走：“那还等啥呀？趁热打铁，赶紧投票啊！现在投票，肯定能过！”

单掌柜像是打了胜仗的将军，扬起一只手高声道：“出发！”

两人兴冲冲地从后院来到大堂，刚进门就看见坐在桌前沉默不语的三人。张彪立马向单掌柜投去邀功的目光，仿佛在说“你看，我没骗你吧”。单掌柜见状，更确定张彪的话不假，觉得买车的事儿已经近在咫尺。

他没理会三人低落的情绪，径直走到主位坐下，清了清嗓子，直接了当说道：“休会也休得差不多了，咱们重新对‘买车’投票，同意的举手。”

张彪第一个高高地举起手，胳膊都快举到头顶了；随后，单掌柜也跟着举起手，眼神还瞟着苏小洛。

苏小洛把手伸到一半，又盯着桌上没吃完的瓜子愣了愣，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胳膊收了回去，放在了腿上。

单掌柜的笑容僵了一下，赶紧给张彪使了个眼色。张彪心领神会，举着一只手，故意“嗯”了一声，提醒苏小洛：“小洛？同意买车的举手啊！”

苏小洛看了看张彪，又看了看单掌柜，最后还是低下了头，没说话。

马小帅适时打断，语气带着点调侃：“别看了，现在两票同意，三票反对，不买！”

张彪不甘心，又故技重施：“那不同意买车的举手！”

话音刚落，他和单掌柜迅速放下手；马小帅、范书言毫不犹豫地举起手，连苏小洛也跟着举起了手，动作虽然慢了点，但态度很明确。

张彪惊讶地瞪着苏小洛，嘴巴都能塞进一个拳头；单掌柜则愤怒地瞪着张彪，眼神像是在说“你不是说搞定了吗”。

范书言看着两人的表情，慢悠悠地说道：“还是三票对两票，不买。”

张彪咽了一口口水，声音都有点发颤，又问了苏小洛一遍：“小洛，你这是……不买的举手？”

苏小洛肯定地点点头，语气很坚定：“是啊，我这不举着嘛？”

单掌柜听后，气得直接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向后院走去。

张彪被怼得脸通红，赶紧追着苏小洛来到柜台前，焦急地问道：“苏小洛，你咋关键时刻‘反水’了呢？咱们不是说好的吗？你答应过我的！”

苏小洛一脸真诚地看着他：“刚才我就说我弃权，是你们不同意啊，那我只好举手反对了。”

张彪追问道：“肯定是马小帅他俩跟你说啥了，对不对？他们是不是答应给你啥好处了？你跟我说，我也给你！”

苏小洛不耐烦地皱起眉，声音提高了两分：“跟他俩没关系！他俩不像你，做啥都谈条件。我后来又想了想，我家在山里，山路那么陡，马车根本上不去，最后还得骑马，买车有啥用啊？”

张彪急得直跺脚：“那也不耽误买车啊！平时让马拉车，你回家的时候就骑着马呗，它闲着也是闲着！”

苏小洛立马反驳，语气带着点认真：“拉车的马不能骑，骑马的马不能拉车，这是最起码的规矩！你以为那马像你似的，一点原则都没有？”

马小帅在一旁听着，忍不住嘲讽道：“哎呀，合着你是觉得‘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可惜啊，这马比你有原则，不是你想让它拉车就拉车，想让你骑就骑的。”

张彪听后，气不打一处来，对着马小帅说道：“我跟你说，就你这匹‘马’在这儿闹腾，等会儿单掌柜肯定饶不了你！”说完，他转身向后院走去，脚步都带着气。

马小帅对着他的背影喊道：“咋地？在这儿吃瘪，想去后院接着吃啊？”

范书言笑着摇了摇头，转身向厨房走去。马小帅赶紧扬着头喊他：“别忘了我的香辣肉丝！肉丝切细点儿，多放辣椒！”

苏小洛在一旁看着，忍不住笑道：“我看你啊，离膨胀也不远了，再这么下去，小心跟马小帅他师父一样，吃豆包撑死！人哪，太复杂了！”

后院的房间里，单掌柜独自坐在桌旁，情绪低落到了极点——刚才“凯旋”的劲头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手里攥着的茶杯都快被捏碎了。他心里一边惦记着乔掌柜现在走到了哪里，一边又气自己连买车这么点事儿都办不成。

“砰”的一声，张彪气冲冲地推开门走进来，大咧咧地坐在单掌柜旁边，语气带着点委屈：“掌柜的，肯定是马小帅搞的鬼！他不知道给了苏小洛啥好处，让苏小洛反水了！你可不能轻饶了他！”

单掌柜脸色发青，声音平静得吓人：“谁让你进来的？”

张彪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敲门，赶紧起身走到门口，“咚！咚咚！”敲了三下门。

单掌柜没吭声，张彪就一直敲，最后单掌柜无奈地喊道：“进来！进来！别敲了，烦死人了！”

张彪重新坐在单掌柜旁边，又表起了忠心：“掌柜的，你得相信我！当时苏小洛确实答应我了，我没骗你！刚才我问她，她跟我说山路马车上不去，得骑马，还说啥拉车不骑马、骑马不拉车，我都没听懂她啥意思。我觉得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咱们得……”

单掌柜伸手打断了他的碎碎念，语气淡然地说道：“张彪，你的人品我绝对相信，不过这件事儿，到此为止吧。”

“掌柜的，咱们……”张彪还想再说，却被单掌柜再次打断。

“算了，就这样吧。”单掌柜的声音带着点疲惫，“说好了是投票，愿赌服输，得讲信用。”

张彪听后，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身，挪着脚步向门口走，走三步就回头看一眼，希望单掌柜能改变主意。

等张彪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口，单掌柜才眯起眼睛，攥紧了拳头，心里暗想：“就这么算了，不是我的性格！连辆车都买不成，我还配当这个掌柜吗？等着吧，我肯定能把车买了，到时候亲自去平阳府接乔掌柜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