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沈榆!”

姚柳柳从未如此急切地想要见到她,此刻竟还有些委屈。

沈榆盯着那人,一刻不放松。

“回来得挺快啊。”那人忽然笑了,声音低沉,像是在有意挑衅。

“虽然我明明记得还有三根蜡烛,但见抽屉里没了,我还是出门了。”沈榆的指尖力度加大,“偷偷摸摸好几日,再这样光明正大地进来,也太不把我这儿当回事了吧?”

那人眼底闪过一丝暗色,喉结微动,却依旧嘴硬:“来见老朋友,至于如此紧张。我可没想和你打。”

“我这的规矩是,刀剑不出鞘,打架请出门。你说你不冲着我,那刚刚是…?”

“你的朋友们不欢迎我,我自然得想办法融入。是吧,姚柳柳?”

姚柳柳突然被点名,脸色更难看了些。

她没说话,沈榆这边却松开了人。

龚二在后面急得差点喊出声。

他刚刚也认出来了,这人的佩剑形制,似乎和镇上相传的神秘人杀人用的武器极为相似。

那人顺势往后一退,活动了下手腕,像是无事人一般,又重新挂上那副若有若无的笑,但只是对着姚柳柳:“今日,我就不和你们一起吃了,改天再说。”

说罢,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你怎么放他走了?”龚二瞬间窜了过来。

“他的确无意动手,我能感觉得到。”沈榆转了转手腕,平静回应。

她环视屋内,没什么大事。

“…今日,叨扰了,我先告辞了。”

角落里的周斯瑶突然出现在沈榆身后,酒意减淡了几分,但视线有些闪躲。

似是看了场戏,行了一礼后便匆匆离去。

姚柳柳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猛地瘫坐在凳子上。

“他叫什么?”沈榆问她。

姚柳柳咬了咬唇,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翊风。”

“知道了。开饭!”

“不是…”龚二站着,看这两个已经落座的人,皇帝不急太监急,“他谁啊?看起来有点危险啊,他功夫怎么样?”

“我怎么知道?就拦了一下,他也没想真怎么样,不然这顿架可免不了。”沈榆已经端起碗,嘟囔着含糊回答。

“你也太冒险了,身无兵器傍身还离他这样近。”邱驰砚立在她身旁低声道。

沈榆抬头憨笑:“我可是良善之民,出门带什么兵刃啊。倒是你啊,刚刚不会是想把我的桌子掀了吧?”

她语气轻快,仿佛刚才只是拦了个醉客。

在她的再三吆喝下,众人才安稳坐下。

大家都看得出,那人和姚柳柳关系匪浅,但无人再问她。

从没见过她如此失态,何必再揭人伤疤。

所以早早的,几个人就沉默地包揽了所有杂事,让沈榆陪着她回房了。

“他怎么会来得这么突然…”姚柳柳坐在床上,头抵着床架,喃喃道。

“说明他已经窥视你很久了。”沈榆咬了口苹果,语气平静得过分。

“…你怎么那么平静地说出如此恐怖的话!”

“这是事实啊。”沈榆眨了眨眼,无辜得很,“但这个翊风,真的对你有恶意吗?”

“…我不知道。”姚柳柳脑子乱,不敢回忆,也不敢深想。

“我觉得,你得分清自己是在怕他还是怕月影门。”

“这没分别。”

“区别很大。你总不能草木皆兵地活一辈子。”

姚柳柳沉默半晌,忽然抬头,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探寻的意味:“你是不是从没有怕的东西?”

沈榆认真想了想:“害怕…肯定是有的,所以得想办法让自己不怕。”

“…你心态真好。”姚柳柳叹了口气,认命了,人与人就是大不相同,她做不到。

若是她能做到,当初也就不会盼着逃出月影门,而是老老实实做一个富裕的杀手。

“我睡了。”

“祝你能睡着。”

“…你好烦!”

姚柳柳钻进被窝,沈榆却在外面坐了良久。

她靠得那样近,自然也看到了翊风的武器。

也许是巧合,也许不是。

但若真是他,柳柳该如何面对?

蜗牛更不会出壳了。

.

转天天亮,龚二才挪开门板,就有一伙人涌入客栈,把他推搡回屋内。

“你们谁啊!”

龚二真是受够了这群没礼貌的江湖人,昨天来了一个,今天来了一群。

“把人交出来。”为首那人身材魁梧,衣衫虽整洁考究,却掩不住一股江湖狠意。

“谁啊?话都不说清楚。”

可对方却直接用长枪指人:“装什么装,杀了我家三少爷的人,交出来!”

“…三少爷?”龚二又认真看了一圈这伙人,腰间皆配着墨色铜牌,后知后觉,“你们是墨韵堂的人?”

“正是。吾乃施阳,墨韵堂三分堂的管事。”他单手托着长枪,毫不费力,又冷言冷语,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龚二虽被指着脑袋,但还是分神观察起了枪头。

好枪。

柳叶形枪锋,修长锋利,近尖处的双凹槽深得骇人,一旦刺入,必然血流不止、死无生机。

看起来,他们今天是哪怕见血也要达到目的了。

大堂骚乱叫起了客栈其他人,街上的人也渐渐聚多了起来,都在外面探头扒望。

邱驰砚掀帘进来,施阳微微蹙眉:“邱捕头,怎会在此?”

上次他去墨韵堂虽然客气,但所做之事还是背离了墨韵堂的意志,施阳自然对他不甚喜欢。

“施管事这是做什么?”邱驰砚握住枪身,便感到一股强劲,因而他也默默运上力,“一大早刚开门,堵人家生意不太好吧?”

施阳寸步不让:“那邱捕头包庇杀人犯,又从何说起?”

施阳声如洪钟,客栈外议论声渐起。

“还望施管事慎言。”邱驰砚神色不变,却多了几分威压。

“慎言?那我且问问邱捕头,昨晚是否有人进了客栈,腰佩锥形短剑?”

“有又如何?一个持剑闯入的凶徒,客栈还会收留包庇他不成?”

“那便是见过了。我再问你,他是否与你客栈之人相识?”

这没法否认,翊风昨晚的确唤了姚柳柳的名字。

“知道我家伙计叫什么,是什么难事吗?你站大街上问一句,这街坊四邻都知道。”

沈榆站在楼梯上,冷眼瞧着他。

“巧言善辩。”施阳要抽枪,但奈何旁边站了个人,他瞪了眼邱驰砚,又道,“我们一大早而来,只是为给我家少爷讨个说法。掌柜的若想相安无事,就快快交出凶手!”

“我看你这阵势,即便我让你搜个遍,只要没见到人,你就赖在我这了呗?”

“掌柜的只是在顾左右而言他,我说了,我只要人!”

沈榆下了楼,抬手让邱驰砚站到后面,直视着施阳双眼:“我也说了,昨晚歹人闯入又离开了,我这里没有你想要的人。”

“敬酒不吃吃罚酒!”

施阳已忍不住怒喝,脚步一错,枪势如风。

邱驰砚眉心一紧,刚要上前,沈榆却反手一抬,掌风轻飘,却狠准无比。

铛的一声脆响,铁枪被她生生格开。

施阳只觉虎口一震,掌中酸麻,尚未来得及稳住,沈榆已侧身上前,掌锋带着寸寸劲力,顺着枪杆滑下,一把握住枪尾,略一用力,整杆枪竟被她硬生生夺了下来。

再猛抖手腕,长枪破风掠出,带着震耳的呼啸声,从敞开的门口呼啸而出,狠狠插进客栈门前的青石缝中,枪身微颤。

外头围观的百姓齐齐倒吸一口气,退开数步。

沈掌柜…这么厉害吗?

以前从未见得啊?

空气中一时只剩那轻微的嗡鸣。

沈榆转回身,静静地理了理袖口:“看到那块牌子了吗?这里不欢迎动手。要打就出去。”

施阳惊诧于一个小女子的力道,也暗暗后悔轻敌。

他做了个手势,身后那些伙计更谨慎地扶上腰间兵器。

“沈掌柜好功夫。可既然动了手,那便不是我倚老卖老了!”

施阳脚下微沉,长靴碾在青石板上发出一声脆响,气势陡然拔高。

沈榆却只是微微侧身,目光如霜。

施阳一声暴喝,掌风猛拍而出,真气裹着劲浪,桌椅俱震。

沈榆不退反进,衣袖翻卷,掌势柔中带刚,与他正面相迎。

两股气劲在半空撞击。

邱驰砚眼前恍惚一闪,似乎施阳扯起一份若有若无的笑,随即消失不见。

但沈榆接住这掌,突然身形如影,脚步一点,借着反震之力再度欺近,一掌拍上施阳的胸口。

砰——

施阳整个人被震得腾空而起,倒摔在客栈外地上,胸口塌陷一片,喉头一甜,喷出一口血来,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

沈榆收掌,脸上看不出半点波澜,只抬眼扫向还握着刀柄、神色发白的墨韵堂随从。

那几人互相看了眼,纷纷放下兵器,连拖带抬,将施阳抱起来。

沈榆也跟着走了出去,门口那杆深陷青石的长枪被她拔起,顺势往施阳两腿间一扔,枪尖“当”地插在地上,稳稳立住。

她环视一圈人群,声音不高,却足够让人都听到——

“各位,我今日把话说清楚,省得来日还有麻烦事。”她语气冷而稳,“昨日晚饭时分,的确有一陌生人闯入客栈,但他停留片刻就走了,与我店无关,但若真与我伙计有关,我也绝不推诿。但今日墨韵堂施阳管事带人持械滋事,欲行诬陷。我这里的规矩,已经说得够多了,若再有人来扰,那就不要怪我沈榆不留情面了。”

说完,她回了客栈,视线一扫,叶无双在二楼位置默默将一切尽收眼底。

但她没有停留,径直往后院跑。

邱驰砚觉得不对劲,她的脚步太快,太轻,依旧几乎没有一点声响,却带着一丝不稳的虚浮。

他皱眉,迅速跟了上去。

可沈榆前脚刚踩在泥地上,她猛地弯腰,一口黑血喷了出来,溅在地上,带着腥甜与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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