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街上的商贩几乎都认识张起真,不管谁看见都会跟她打招呼,再加上张启岚高超的医术,几乎都受过张启岚的恩惠,所以谁也不敢为难张起真。
张起真依旧温和地笑着应着他们,带着腿边的长生淡淡地街上散着步。
如果是不熟的人看见,还以为她就是个正常的人,因为她走路的姿态完全就不是瞎子走路的姿态,那是因为小丫头有长生在带着路,长生的脖子上带了一个铃铛,走路的时候会发出轻微的“叮叮当当”的声音,她只要跟着铃铛声走,就不会撞到人。
“冰糖葫芦,冰糖葫芦儿,冰糖多”
张起真小脸一喜,勾起樱唇:“长生,我们去吃冰糖葫芦。”
吃了这么多的小吃,还是冰糖葫芦最得她心。
长生一听,那黝黑的狼眼也一亮,带着小丫头就往冰糖葫芦的老人走去。
张起真跟着长生的铃铛声,脚步轻快地跟在长生后面。
不远处的长沙城外,一道高挑清冷的,身穿黑衣头戴兜帽的人影正负手而立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长沙城。
明亮的阳光隔着兜帽照射在人影的脸上,他的眼睛在兜帽和阳光之间淡然出尘地闪烁着,茫然的像个孩子,声音很轻很轻:“真真,我回来了。”
当年一别,如今一过去十几年了,不知道他的小夫人如今怎么样了?
有没有忘记他,还是把他记在心里。
看着眼前高大无比的长沙城,他竟然有点不敢进,毕竟是他失言在先,说过等事情平息就来接她。
可如今十几年过去了,他才来接她,他还曾经把他们之间所有的事情都忘的一干二净,如果不是去墨脱,只怕他还没有恢复记忆,让他如何不愧疚。
如今已是初春,道路两旁此刻早已被绿油油的小草覆盖着,四周出了风声,一片寂静。
张起灵踩着青石板往长沙城的大门而去,而脚下的步子却有点杂乱无章,就像他此刻的心情似的。
终于进到了长沙城,热闹的集市人声鼎沸,让张起灵恍然回到了繁华人间。
他这十几年不是在墓里就是在青铜门里,那里面永远都是寂静无声,如今猛然听到如此沸腾的人声,让他稍稍愣了几秒,又恢复正常,打听了张启岚的地址,就直奔地址而去。
不一会张起灵就到了岚真堂门口,抬眸看着牌匾上岚真堂三个大字。
他淡然的眸子笑了下,果然是小丫头的笔迹,瘦金体,字体犹如鹤形,整体又有兰竹之气。
“长生,你别跑那么快,我追不上你。”
一道熟悉清甜的嗓音传入他的耳际,张起灵下意识地扭头看去,便看见了张起真气喘吁吁地追着前面的大狗。
他一眼就认出了小丫头和长生。
她穿着浅紫色的旗袍,周边滚了兔毛,那柔软雪白的兔毛衬的清艳的小脸娇弱温软,与眉目间清冷的桃花印揉杂成了一种让他心动不已的气质。
明明矜贵清冷的像天上的小仙女似的,那点眉目骨子里却透着人间清艳绝色,让张起灵想将她从九天之上扯下来,囚禁在他怀抱里,让她永远都不能离开他。
长生一路飞奔而来,围在张起灵的腿边打转,狼嘴里还发出几乎哀鸣般的狼吟。
它的男主人终于回来了,它还以为他早已把它和小主子忘记了。
虽然它忘记了男主人的模样,可他身上味道还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如月,就是这个味道,没错的,它不会认错人的。
就犹如它们狼在他们人类眼里,都是一模一样的,可反过来,他们人类在它们狼眼里也是一模一样的,全靠它们的鼻子来分辨人类的每一个人。
张起真顺着急促的铃铛声跑到张起灵面前,两只手搭在膝盖上,呼~呼~地喘着气:“长,长生,你,你跑那么快干嘛,累死我了。”
张起灵看着面前气喘吁吁的小丫头,脸色潮红,可看到她明亮的凤眸时,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那双眼睛在阳光的照射下跟琉璃珠子一般透明却无神光,仿佛没有聚焦似的看着他,
他疑惑不已地盯着小丫头,面前的小丫头分明看见他了,可为什么给没感觉似的。
于是他伸出手在小丫头眼前晃了晃,果然没反应,那明亮的眸子一动不动如一双不动的琉璃珠子。
“不用晃,我看不见。”
刹那间,张起灵的心咯噔一下,脚步一踉跄,晃在她眼前的手倏地一握,长长的指甲陷进肉里,他却感觉不到疼,四周顿时静的落针可闻。
她看不见,她竟然失明了,难怪他站在她眼前这么久,都没反应。
张起灵心中一颤,前所未有的酸楚涌上他的心头,鼻子酸涩,眼眶里顿时泪光点点。
这十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还让她眼睛失明了。
张起真在长生铃铛不响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面前站了一个人,还感觉到眼前有轻风在晃动,应该是那个人的手在她眼前晃悠。
她脸色淡淡,笑容恬淡柔和:“你是来看病的?”
对面的人依旧没有回应他,她皱了皱眉头,伸出手向前探去:“你还在吗?”
张起灵看着那双小手摸索地向他伸来,心里犹如刀割一般,痛彻心扉,他喉咙一阵发紧哽咽道:“在。”
他连忙伸出手准备去握住那只小手,谁知小丫头碰到他的手时,下意识地缩了回去。
张起真听到那人的声音和刚刚碰到他的手的一刹那,就已经猜到面前的人是个男人。
于是她淡淡道:“抱歉,我看不见,你要是不舒服,你可以去岚真堂找我师父看看去,他医术很好的。”
张起灵苦涩一笑,应道:“好的。”
他看着小丫头带着茫然的眼睛,他的心都止不住的疼,他错了,不该把她送走,就应该让她待在他的身边,不然她也不会眼睛失明,一生都要在黑暗里活着。
他不在乎失忆不失忆,也不在乎危险不危险,他现在就想让她看看外面的阳光和精彩的世界,还有如今的他。
听她的语气应该是早已把他忘了,毕竟她走的时候才八岁,如今十几年过去了,她早已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连他的长相都不知道,更也看不到他如今的长相了,让她如何能记住他!
张起灵此时心里悔恨不已,好像有把锋利的小锯子,一点一点的切割着他的心脏。
张起真转身就往岚真堂走,走了几步发现长生没有跟上来,转身唤道:“长生,走呀。”
今天长生怎么了,它看见什么了,让它如此反常。
长生抬起萌萌的狼眼瞅着张起灵,咬着他的裤腿往岚真堂里拖。
于是张起灵轻微叹息一声,淡淡地跟在小丫头后面。
这时一个病人着急忙慌地从岚真堂门口出来,眼看着就要撞到刚进到屋里小丫头的身上。
张起灵倏地挡在了小丫头面前。
“哎呦”一声娇呼,张起真一头撞进了他怀里,小翘鼻也撞到了他的坚硬如铁的胸膛上,疼的她低呼一声。
一股清冽又淡然的男性气味立刻钻进她的鼻尖里,让她心头一颤,那稳健的身体也让她莫名有了安全感,仿佛是茫然漂泊的她一下抓到了浮木,好像抓住了她曾经最熟悉安稳的归宿,除了他的心跳和呼吸就再也听不到别的了。
“对不起,对不起”
那个人看撞到人忙不迭地道着歉。
张起真猛然回过神来,不着痕迹地离开了张起灵的怀抱,站到一边去。
张起灵淡淡地看了那人一眼:“走吧。”
那淡然的声音传入正在抓药张启岚的耳朵里,倏地抬眸望去,只看到一个修长高挑的身影。
张起灵转过神来就和张启岚的目光碰撞上,片刻即雷电闪鸣。
张启岚停下手里活,他那宛如寒潭一般深邃的眼眸里有情绪翻涌上来,缓缓地走到张起灵面前:“你来了。”
他终于来了。
虽然他们分别时候他才十三岁,可他依然能看出他就是张起灵。
他五官长的近乎完美,却从那双望一眼就要结冰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感情,他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好像冬日冷感的阳光,淡然出尘,疏离又遥远。
他从小就是少言寡语,冷冷淡淡,似乎谁都不爱搭理,这是大多族人对张起灵的印象。
张起灵淡然地看了张启岚一眼,微微颔首。
张起真听着那一句“你来了”心里疑惑道,难道启岚哥哥认识这个人,抬眸望去:“启岚哥哥,你认识他?”
张启岚下意识地望着张起灵,只见他淡然如水的眸子闪过一丝痛楚,一瞬即逝,可他还是看到了,低低地叹着气,伸手牵过小丫头的手,温柔道:“是我们的故人。”
“故人?”张起真蹙着眉头,心里惊讶不已。
故人,她怎么不知道?
“嗯。”张启岚牵着小丫头的手,往后院走去。
张起灵看着小丫头亲昵无间地依赖着张启岚,对他是无比的信任。
这一幕刺痛了他的眼眸,因为这些曾经都是他的,可如今这一切都跟他没有关系了。
他淡然如水的神色再也绷不住了,刚刚见面的欢喜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蔓延到骨子里的疼痛。
初春的温暖都暖不了他心中的彻骨疼痛还有冰凉。
来到后院,张启岚喊来了冬月,冬月看到久违见面的张起灵,瞬间朝他跪了下去,嗓音颤抖道:“族,族长,你回来了。”
张起灵淡淡地笑着“嗯”了一声,伸手扶起冬月。
“族,族长?”张起真呆呆地对着张起灵的方向,久久未合上嘴巴,拽着张启岚的衣袖,语不成调道:“师,师父,他会不会也是假的?”
假的?
张起灵骤然皱起眉头,猛然想到了什么。
他想到张启山在全国各地寻找叫张起灵的人,看她的表情,只怕叫张起灵的人看来有不少。
张启岚笑了下,拍着她的小手,认真道:“他是真的张家族长起灵,也就是你的夫君。”
张起真倒抽一口冷气,用手捂住一再吃惊不已的嘴巴。
天呐,这个是真的,启岚哥哥和冬月是不会骗她的。
这下可怎么办?
张启岚没理她惊讶的小表情,吩咐冬月道:“先不要喊族长,喊灵爷即可。”
他现在要提防张启山,真的张起灵来了,什么时候露面,由张起灵说了算。
“好。”冬月恭敬地回道:“灵爷,你饿不饿?我给你煮碗面?”
张起灵看着小丫头点了点头,她吃惊不已的小表情惹的他淡淡一笑。
还是给小时候一样,调皮可爱,长大了还是这么天真娇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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