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对峙

寅时正,祁钺换上侍婢的衣服,从婢女洒扫用的后门溜出长信殿,在长乐宫的外围绕了一大圈远路,自东向西,跑到长安殿。

长安殿的侍女认出了祁钺,被祁钺捂了嘴:“带我去见二哥。”

彼时祁戟还未睡醒,打着鼾就被祁钺摁在床头猛晃。祁戟猛地睁开眼,惯势想要将对方押倒在地,被祁钺轻巧躲开。

“二哥,是我,祁钺。”

祁戟揉揉眼,定睛一看:“祁钺?你在这作甚?”

祁钺道:“说来话长长话短说,我需要你帮忙换亲。”

祁戟看着祁钺穿着侍女服,问她:“你这么快又要嫁人了?”

“不是,我要二哥换大哥的亲,就在今日。”

祁钺将收到密信的消息简短说给祁戟,二人趁点卯时刻进了梁王殿。

祁槊在梁王殿也被这二人吓了一跳,祁钺道:

“若这假公主顺利进入长乐宫,我推测,她是冲着你来的,或是想要刺杀。”

祁戟虽然预先知道了前因后果,仍是被祁钺这一推测吓了一跳:“刺杀?不会吧?”

祁钺反问:“要不然,越国送个假公主过来作甚?不就是为了用完灭口也不心疼吗?”

“这……”

祁槊道:“悦儿说得有理。若消息属实,要么假公主会在进长乐宫后意外身亡,这样越王就有理由改送亲为发兵。要么,就是想来杀我了。”

祁戟问:“这也太荒谬了,我们怎么确定这假公主究竟想要刺杀还是自杀呢?”

祁钺斟酌了一会儿,问祁槊:“长公主没来告诉你,是吧?”

祁槊轻轻摇头。

一旁祁戟被这兄妹俩的哑谜懵得满脸通红:“我今日是参与进来了,你们有事情可别瞒我!”

祁钺对祁戟道:“我是丑时末收到的密信,长公主在暗卫营也会收到消息。这样的事情,长公主过了整整一个时辰也没来报,过会儿巳时就要迎亲了,你觉得她是何意?”

“或许、或许姑姑已有应对之策……”

祁钺还想辩驳,被祁槊打断:“好了,且先不论姑姑知不知道这个消息。当务之急,是这个亲还迎不迎,怎么迎。”

祁钺道:“哥,二哥常在行伍,若那假公主真是为刺杀而来,不若让他替代你。”

祁戟不解:“可……这样会被人看出来吧?”

祁槊道:“整场婚典,越国公主离我最近的时候,是饮合卺酒。若要刺杀,也最有可能在那个时候。”

祁钺对祁戟解释:“那时隔着幔帐,你和大哥身形相仿,和大家又相隔一段距离,应当看不出来。到时大哥先出面迎亲,等到入寝殿饮合卺酒时,再换你上去。”

祁钺想想又补充了一句:“只不过很危险,二哥你愿意吗?”

“当然!”

祁槊道:“还有一个顾虑。毕竟梁越联姻不是儿戏,不论她是真公主假公主,她顶着越国公主的身份与你喝了合卺酒,若无差错,她会变成你的夫人,你也接受吗?”

祁戟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我只是梁国二公子,若刺杀一事没有发生,越王会同意吗?”

祁槊道:“你无需担忧其他,我只是考虑到有这个可能性,不能让你不明不白就成婚了。”

祁戟一咬牙:“行,我听王兄的。”

祁槊让祁戟穿了金丝软甲,随后祁戟就一直藏在梁王寝殿。

……

刺杀一事发生后,长公主也渐渐回过味来:“原来你们事先得到了消息,谢天谢地没出大乱子……”

长公主一副有惊无险的模样,看着假公主,道:“说说吧,越王打了什么算盘啊?”

那假公主偏头沉默着,祁钺道:“你应该知道,无论今日事成与否,你都和越国再无关联了吧?为何还想帮越国隐瞒呢?”

“你的举止步态,沉着冷静的性子,都昭示着,即使你不是静芜公主,也绝不是一般人。却为何顶了静芜公主的名头,要来梁国送死呢?”

那假公主闻言睫羽颤动,眸光闪烁,却仍迟迟不言。

祁钺又说:“若你说实话,或许……梁王可以当刺杀不存在,让你将错就错嫁给二殿下。”

长公主插话道:“本是死有余辜之人,大梁有意宽赦,你有这样优秀的修养,有自谋生路的机会,自当把握。”

假公主嘴唇翕动:“我是被抓来的,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送亲的路上了。”

“我是越国静芜公主的闺中密友,是当今越国安南侯的外孙女。几日前,越王得知梁王之意,有心拉拢越梁关系,却又舍不得将自己的女儿嫁出去,于是下旨,让身为旁支的静芜公主前去和亲。”

“静芜公主虽是旁支,却很得太后喜爱。收到旨意后,静芜公主面见太后,称宁死也不愿意北上和亲。太后和越王因此还闹得不愉快。那两日,静芜公主每天以泪洗面,都是我陪着她。”

“后来,我吃了静芜公主递来的一块点心,就……昏过去了,醒来发现自己身着婚服,已是在北上和亲的婚轿上,公公给了我一把匕首和几包毒药,让我乖乖等他的命令,要么在长乐宫服药自尽,要么,寻机刺杀梁王……”

那假公主抬眸看着祁槊:“我是被逼的!”

祁钺问她:“那公公说让你等他命令,是指什么?”

祁钺侧目看了长公主一眼,就听假公主解释道:“我不知道,或许公公也在等谁的命令,但在进长乐宫之前,公公告诉我,说我可以不必死,只要杀了梁王。”

长公主问:“有谁可以证实你说的话?”

假公主突然厉声道:“我不知道!这样的事越王当然算无遗策,我也是被绑过来的,你们不信我,可以去问送亲的公公,问得到也是你们的本事!”

“算了,”祁槊打断,“先把公主关进厢房里,婚典还没结束呢。”

“姑姑,越国暗卫营有没有消息,可以与这假公主的证词佐证一二啊?”

长公主闻言愣怔,眼眸清澈:“这……没有,我没得到消息。”

祁钺道:“不可能。”

长公主被祁钺这一喝吓了一跳,而后双眼盯着祁钺,道:

“婚典开始之前,我确实没有收到暗卫营的消息。方才见戟儿不在,我还有些疑惑。现在想来,是陛下预先知道假公主一事,倒显得是臣失职了。不知这消息,是否是钺儿告知的?”

长公主否认暗卫营有通报,若此时祁钺承认是自己得到的消息,是祁钺越权。

祁槊打断:“既然姑姑不知情况,那也无需问太多了。”

长公主恭敬道:“是。”

前殿等待的越国使者活像点了炮仗,不明白这婚典一进一出,本应许配给梁王做国夫人的静芜公主,怎就被告知做了梁国二公子的夫人。

梁国臣工也被祁槊这一举措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连辩驳都不知该如何讲起。只能等祁槊出面。

祁槊自寝殿中走出,已然褪去了一身婚服。越国使者见状高声骂道:

“梁王!你什么意思!越梁联姻岂能儿戏!”

祁槊环视一周在场的越使,见有一宦官站在越使后面低着头。与前面噼里啪啦的越使相比,安静得像块石头。

祁槊道:“寡人倒要问问,越王是何意思,是想联姻呢,还是想刺杀寡人?”

众臣工大惊,连御前侍卫也纷纷拔刀,祁槊不待越使惊诧,道:

“越使怕是被自家越王蒙在鼓里,这换亲之意,当然是越王的意思。”

越使闻言大怒:“胡说!我王之意,明明是与梁王联姻,梁王先前许诺亦是如此……”

祁槊震慑道:“那寡人倒要问问这匕首是何意了!”

祁槊将那假公主藏匿的匕首扔到越使面前,越使还想说话,被他身后的宦官拉了拉袖子,耳语一番之后,越国使者脸色大变,问了那宦官一句“怎么回事”后,瞬间支支吾吾:

“那……请梁王准许我等回国复命!”

祁槊抬手一挥,放越国使臣离去。越使去后,祁槊留下了梁国大司马和相国。

祁钺自质问长公主不得后,立侍于祁槊身边,她不明白祁槊为何不趁机对长公主发难,如若拖延,长公主得了时机排查暗卫营的消息网,那她在暗卫营留下的人只怕不保。

祁钺还想跟着祁槊,不想祁槊道:“你先回去,我和两位大臣有事商议。”

祁钺两眼发懵,见祁槊神情严肃,不是能容她辩驳的样子。

“……好。”

祁钺失意离去,李容上前问祁槊:“陛下,刺杀一事是三公主先发现的,为何不留下她一同商议呢?”

祁槊携两位大臣回了议事书房,答李容道:“她现在太冲动,不宜再留下商谈。再者,联姻刺杀一事,留她出面,反而会成为众矢之的。你去照看好越国公主,这个人现在不能出任何差池。”

李容领命而退,祁槊关了书房门,两位大臣迫不及待:

“陛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位大臣,一是大司马公孙凛,一是相国百里停云。都是从东宫时就跟随祁槊的心腹。

祁槊泰然:“越国派来一个假公主,想刺杀我。好在先行发现,我将计就计,将假公主许给祁戟。”

“现下就看越国的意思,是打算就此息事宁人,还是要起兵。公孙,大梁若此时与越国一战,胜算如何?”

公孙凛道:“时处深冬,有长江作为天堑,越国要渡河不容易。我们现在粮草不算充裕,若是打起来,也是易守难攻。臣的意思,重兵陈于襄阳关内。只是这样一来,东南边境就空缺了。”

祁槊道:“这好办,卫国也想与大梁联姻,原本寡人许卫国以侍人,如今出了刺杀一事,不如让卫国送来的女子做国夫人。如此一来,梁卫战线可成。”

“善!”百里停云拍手道,“如此一来,越国只能吃下这哑巴亏了!”

越国的威胁算有了应对之策,可仍不见祁槊眉宇有拨云见日之意,百里停云问:

“陛下,可还有为难之事?”

祁槊长舒一口气,道:“我在想,怎么处理长公主和三公主的关系。祁钺现在笃定姑姑有谋逆之意,实在危险。”

百里大惊:“谋逆?长公主为人,当不至于此啊!”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