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加,二点五,加,零点八,加……等于,十五,点,八。”
赵玉红收了钱,将柜台上的东西装到红色塑料袋中,男人拎过塑料袋,抬头看了一眼她背后的货架,说道:“嫂子,让大哥上点梅花呗,白色盒的,我就抽那个得劲儿。”
赵玉红:“那个卖的不好就没上货,你要想要等他回来我和他说一声,下次进货单独给你带一条。”
男人离开后,赵玉红将计算器放到一边,坐在柜台后面的塑料凳上继续织毛衣。
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寒,天气预报说下周有雨,几场雨下完也就到了冬天。赵玉红心说这一年年的时间可真快啊,都没觉得咋样,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又要到年末了。
下午三点多,杜大海蹬着小三轮进货归来,赵玉红刚好织完毛衣,随手叠好放到柜台下面,去门口帮着卸货。
“自己腰啥样不清楚啊,赶紧进屋待着去,别搁这儿荡害。”杜大海是个标准的北方汉子,心疼媳妇儿,但话一出口总是十足的大男子主义,本意是好的,就是话不好听。
赵玉红和他过了二十年,早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就你腰好,都老腊八蒜了还装什么小年轻,前两天吵吵贴膏药的不是你啊。”怼了几句后她便伸手去杜大海身上掏兜,拿出了里面的发票。
她有记账的习惯,家里大大小小、无论是进货卖货还是日常开支,总是被她整理的井井有条,从她和杜大海结婚到现在,所有的账本整整装满了两大箱子。
赵玉红回到柜台后,按照往常的习惯拿出这个月的账本,翻到新的一页,刚要将发票贴上去,却意外瞥见上面有好几项家里从没进过的货,而且价格超高。
“这都是啥呀,咋还有洋文呢。”她拿着发票走出柜台,追在往里搬货的杜大海身后,急忙问道:“别忙活了,你先告诉我这玩意儿是干啥的。”
杜大海指着最里面的一个箱子,“那儿呢,自己去看。”
箱子里全是洋酒,淡黄色的液体配上水晶瓶,阳光一照流光溢彩,特别好看。
但好看又不当饭吃,就这一箱子的价格已经赶上他家好几个月的进货款。虽然这几年家里收入不错,可收入大部分都压在了货上,被杜大海这么一折腾,家里已经没剩啥现金了。
赵玉红顿时感觉胸口像是压了快石头,憋得慌,“你进它干啥啊,咱家卖的最好的是两块钱一瓶的二锅头,你整这玩意儿,你……谁买啊?这不是砸手里了吗!”
杜大海:“咋没人买,我告诉你,就这玩意儿有的是人想买。”
因为24小时的送货服务,现在他家有了一批稳定的顾客,其中还有一些是江边那几个高档住宅的住户。
杜大海从箱子里拿出一瓶,仔细端详,看它像看宝贝一样,眼睛放光,“我上次送货的时候,人家特意问的有没有洋酒,那边住的都是有钱人,有钱人就喜欢这些玩意儿,咱们存着货,等下次人家想要不正好吗。”
赵玉红:“那要是人家不想要了呢?!”
杜大海:“总有想要的时候,酒这玩意儿又不会过期,放的越久越值钱,而且你知道这一瓶利润多高吗,我找人问过,要是把这一箱全卖了,咱们至少能净赚小几千。”
现在外面工作的每月工资也就几百,这个利润确实非常可观。
杜大海:“而且咱们也不单单只赚这一笔,要是销路打开了,以后可有得赚。”
可赵玉红还是觉得不靠谱,不过在家拿主意的一向是杜大海,这么多年也没出啥问题,她心里虽然不踏实,但也没继续反驳什么,又拿着发票回到柜台后去记账本。
前前后后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杜大海总算将所有的货整理完毕。
赵玉红:“对了,那谁刚才来了,你下次进货记得带一条白梅花。”
“那烟也不好抽啊,咋就认准这一口了。”杜大海在水池子简单洗了手,又去厨房转了转,大声问道:“晚上吃啥啊?”
赵玉红:“排骨!你要没事就把锅刷了再把排骨炖上,大宇说今天晚上回来吃饭!”
“啧……”杜大海埋怨道:“作业也不写,一天天的净知道玩,唉!”
锅里的汤汁咕嘟嘟冒着泡,整间屋子都弥漫着肉的香味儿,杜大海将炉灶调成小火盖好锅盖,终于能够休息一下了。
他来到前面柜台,瞥见下面放着件毛衣,随手拿起看了看,“这就织好了啊,还挺快。”
赵玉红:“这都入秋多长时间了,再织不完等明年穿啊,唉,就是不知道她啥时候才能回来。”
这件毛衣是她给孟欢欢准备的,孟欢欢在她家住了不短时间,赵玉红本就喜欢小女孩,孟欢欢乖巧又听话,她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杜大海:“快了,不说十一之后就能回去上课了吗,估计也就这两天呗。”
赵玉红:“唉,话是这么说,但没看到人还是不踏实。”
杜大海也去搬了个塑料凳回来,坐下,“我看你就是瞎操心,哎呀,这事也算是结束了,以后……以后你咋想的?”
赵玉红:“啥咋想的?”
杜大海:“别以为我没看出来,说实话,你是不是想认她当姑娘?”
赵玉红犹豫片刻,点了点头,“没办法,她啊,我是越想越心疼,等这次事了了,她爸妈估计也没法管她,你说一个还在上学的小姑娘,也不挣钱,以后可咋办啊。这段时间我看她人挺好的,认了当姑娘也不错,家里添双筷子的事。将来她要是愿意,就从咱家往出嫁。”
杜大海:“大宇知道这事吗?”
赵玉红:“知道啊,儿子可比你聪明多了,早就看出来了,还乐呵呵跟我说要是真认了她,以后他就有妹妹了。”
杜大海:“那敢情好,这事主要是怕儿子多想,他要无所谓,这不就成了吗。”
一想到这种好事能落在自己头上,赵玉红就乐呵,“哎呀,以后咱也是儿女双全的人了,有儿有女,哈哈……”
“瞅你乐那样。”话虽这么说,但杜大海也跟着乐,“儿子的彩礼,姑娘的嫁妆,咱俩这老骨头努力挣钱吧。等我这批酒卖出去……”
不等他说完,赵玉红赶忙打断他,“停停停,可别提你那箱酒了,我现在想起来还脑袋疼呢。”
杜大海:“疼啥疼,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现在花出去多少,将来就能多挣回来多少。”
赵玉红:“知道了知道了,可别坐这儿跟我叭叭了,赶紧去厨房看看,排骨别再糊了。”
杜大海:“我做排骨做多少年了,不可能糊,到点了我再去看。”
说完,他又瞥了一眼那件毛衣,“你这毛线色儿怎么选的土了吧唧的,现在的小姑娘能喜欢吗?”
赵玉红:“哪儿土了?她长得白,穿红色才好看,要长的像你这脸色儿,穿红色才吓人呢。”
俩人正聊着,杜司宇风风火火从外面回来,“妈,啥时候吃饭啊?”
赵玉红:“你咋天天就知道吃。”
杜司宇:“玩了一天可不得多吃点吗,我都闻到肉味儿了,炖的啥啊?”
杜大海:“排骨。”
杜司宇:“挺好挺好,我先去换衣服,吃饭了叫我哈。”
除了炖排骨,杜大海又炒了两盘菜,三口人围坐在桌前边聊边吃。
杜大海一直头疼儿子的成绩问题,虽然已经高二再头疼也没用,但还是想着催一催,高考哪怕多个十几分也是好的呢,万一再一冲刺考上大学,那他可就是老杜家第一个大学生,这可是祖坟冒青烟的事啊。
然而杜司宇向来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爸妈叨叨的时候他就嗯嗯啊啊,从不走心。
只可惜今天他运气不好,赵玉红问他和谁出去玩的,一听不是陆尘他们,杜大海立刻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人家是不是都搁家里写作业呢?”
杜司宇:“……”
——大意了。
这几个孩子在一块儿玩了这么长时间,也没少来家里,杜大海全都熟,“陆尘和夏迟我就不说了,人家钟景明,从小到大就没从年级第一上下来过,都这成绩了还天天学呢。乔颂虽然走艺术路线的,但成绩也不差啊,至少每科都及格了吧,你说说你天天和人家坐一个教室里,咋地,老师讲课不让你听啊?”
杜司宇:“……爸,要不咱聊聊夏晚?”
赵玉红:“你可别提她了,你知道你梅姨因为她那成绩都愁成什么样了吗,唉……都懒得说你俩。”
杜司宇:“哎呀,成绩又不是愁出来的。”
杜大海:“那倒是学啊,学习就那么难吗?咱家脑袋能遗传成什么样爸妈都清楚,也没要求你学成年级第一,至少别科科不及格吧。”
成绩是杜司宇永远的痛,他知道在这个问题上狡辩是没用的,干脆生硬的转移话题,“爸,你这排骨炖的不错啊,我觉得一点都不比夏叔手艺差,不行,我得再来一碗饭。”
赵玉红脑袋嗡嗡的,顺手给他盛了一碗又给他夹了块大的排骨,“吃吧吃吧……”
孩子能吃能喝,也勉强算是个优点。
“屋里有人吗?”
听见前面传来的声音,杜大海以为来了客人,赶忙放下碗筷走过去,“来了来了。”
两个陌生男人站在门口,打量了一下杜大海,“你就是杜大海?”
杜大海一怔,“是啊,你们谁啊?来找我的?”
靠前的男人向他出示证件,“杜大海同志,有些事需要你配合我们调查,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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