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渐渐推向年末,天黑的越来越早,浓重的夜色仿佛一滩化不开的墨,再加上外面阴天飘着轻雪,下午四点多便漆黑一片。
夏迟总觉得人在夜空下显得格外渺小,每每仰望总有一种即将被吞噬的眩晕感。
看着街边依次亮起的路灯,她穿戴整齐,和陆尘一起踏着薄薄的积雪出门。
乔万年那边已经有了重大进展,但他们有他们的计划与节奏,夏迟虽然相信他们,但也不敢将全部都赌在他们身上。哪怕现在已经和之前所经历的有了很大差异,可只要那个凶手一天没被抓住,悲剧就有可能再次发生。
夏迟无法接受失败的结果。
两个人先在206小区走了几圈,夏迟并未感觉到什么异样,他们随即去了附近几个小区,手拉手揣在兜里,身后留下两排并列前行的脚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起下班回家的小两口。
帽檐的毛毛很快积了雪,陆尘甩甩头,和她一起慢悠悠的走,“这方法靠谱吗?”
夏迟也拿不准,“应该……靠谱的吧……”
陆尘:“我一直以为第六感什么的纯属扯淡,但你非说有被人跟踪的感觉,好神奇啊。”
夏迟也觉得这事很神奇,她仔细想了想,兴许这就是被凶手从背后袭击过的阴影吧。在倒下的那一刻,与疼痛相比,更多的是懊悔与无力感,这么多年她都没能抓到凶手,没能给爸妈和夏晚一个交代,自己的人生也变得一塌糊涂,她不可能不恨的。
想到此,夏迟长出一口气,热气瞬间变成一团白雾,渐渐散开,消失的无影无踪。
“咱们再去乔颂家那边转转吧,要是还没有,咱们就回家。”
化工厂小区和206中间只隔着一条窄窄的胡同,也是命案发生的地点之一,以他们两个的推断,凶手如果不住在206,那么大概率就是化工厂小区的。
这个小区已经有几十年的历史,早些年厂里收益好,每年都要给门口的铁栅栏门刷新漆,还得挂上两个崭新的红灯笼,弄的风风光光漂漂亮亮的,谁看了都羡慕。但随着前几年厂里破产重组,这边的家属小区已经没人维护,曾经风光的大铁门早已变得锈迹斑斑,门轴吱吱呀呀听的人牙酸。
夏迟和陆尘在里面简单溜达一圈,本以为今天会一无所获,谁知就在准备打道回府时,那种异样的感觉再次袭来。
“身后有人。”夏迟小声对陆尘说道。
陆尘几不可察的点点头,联想到之前的作案手法,他料定凶手面对两个人肯定不敢直接下手,况且他们今天也不是要抓住凶手,只是想要再多获得一点信息,最好是能看清凶手的样貌,再提供给乔万年让他来抓人。
风越来越大,陆尘随手将夏迟的围脖往上拽了拽,挡住了她大半张脸。
两个人脚下一转,躲进了一个单元门。
里面放着一辆落了灰的自行车,陆尘将夏迟挡在身后,两个人挤在门后面,静等片刻,果然在路灯的照射下、一个拉长的影子出现在门外。
就在对方抬脚踏入单元门的那一刻,陆尘突然伸手,紧接着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叫声。
“诶?”陆尘一怔。
夏迟的视线越过他肩膀,就见孟欢欢被吓的抱头蹲在地上,嘴里呜呜咽咽的不知在叨咕什么,感觉都要被吓哭了。
“欢欢啊,你怎么在这儿?”夏迟赶紧将她拉起,抱着她轻轻抚着她的后背,“没事没事,不怕了啊。”
孟欢欢扁着嘴巴,惊恐中带着一点委屈,“呜……”
陆尘纳闷,“你家不是和乔颂前后楼吗?咋跑这儿来了?”
孟欢欢委屈道:“我刚在干妈那儿写完作业,进小区后看见前面有俩人好像是你俩,但是风太大张不开嘴,就想着过来和你们打个招呼。”
陆尘:“……”
夏迟干笑两声,“没事了啊,没事了……”
心脏还是嘭嘭跳个不停,擂鼓似的,孟欢欢做了几次深呼吸,平复了一下心情,“你俩咋跑这边来了?”
夏迟不打算告诉她凶手的事,只能随便找了个借口,“额……我俩也是写完作业出来走走。”
她没说明白,但经不住孟欢欢自己脑补,“哦,我懂了,206认识你俩的人太多,你俩怕早恋被发现。”
夏迟:“……”
陆尘:“嗯,对。”
虽然他一直不承认他俩是在早恋,毕竟青梅竹马的事,怎么能叫早恋呢,但既然孟欢欢这么说,还是直接承认吧,总比说他俩在找凶手要好。
孟欢欢:“那我是不是打扰你们啦?”
夏迟:“没有哦。”
外面的风越来越大,呜呜咽咽的仿佛有人在哭。夏迟心说天黑了也不安全,刚想劝孟欢欢以后早点回家,谁知话没说出口,楼梯间门口又出现一个人。
来人是个女人,佝偻着身体缩着肩膀,体型瘦弱,戴着厚棉布口罩,毛线帽子下露出花白的头发,眼角除了皱纹还有一块很重的淤青。
“阿姨好。”孟欢欢小声和她打了招呼。
女人停下脚步,目光迟缓的扫视三人,最终停在夏迟脸上,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又缓缓低下了头。
狭窄的楼梯间变得非常拥挤,女人似乎没有和他们说话的意思,夏迟几人便来到了外面。
今天看来要无功而返了,夏迟和陆尘打算先把孟欢欢送回家。
这段时间孟欢欢忙着学习,虽然进步很小,但对她而言已经足够。她开开心心的说着自己纠结的写卷子、又在休息时帮赵玉红摆货,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微不足道,可每一件都能让她收获幸福感。
孟欢欢嘴巴说个不停,然而听着听着,陆尘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你刚才说是在哪儿看到的我俩?”
孟欢欢回身指向一个楼,“就那儿,你俩就在楼头那儿溜达,我想喊你俩,但是一张嘴就呛风。”
此时,夏迟也意识到了事情有些不对劲儿。
孟欢欢看到他俩的时间,显然是在她觉察有人跟踪之后,这就意味着还有另外一个人在暗中跟着他们。
那个人会是凶手吗?
可这一路上,夏迟和陆尘都在仔细留心周围的动静,唯一一个出现时间点过于巧合的、只有刚才见到的那个女人。
但那个女人就算站直了身高也不足一米六,与夏迟所见过的凶手大相径庭。
夏迟悄悄抬头和陆尘对视一眼,决定问问孟欢欢这个女人的情况,如果这个女人没有任何嫌疑,那只能说明夏迟的感觉出了错。
孟欢欢被风吹的脸疼,于是把他俩带回了家。
这里原本是孟欢欢小姑、孟晴的房子,孟晴在逃离那个噩梦般的家庭后,似乎是为了弥补自己,看到喜欢的全都买回了家里,哪怕要为此省吃俭用很长一段时间。就比如厨房那个小烤箱,当年的小镇上只有老式的蜂蜜蛋糕,就算再便宜爸妈也不会给她买,她工作后有次在电视上看到了这种小烤箱,可以烤饼干、小蛋糕,上面可以挤奶油香喷喷的,她就拿了自己全部的积蓄托人从外面买了一个。
孟晴甚至搞到了当时并不常见的咖啡粉,每天下午都要吃着蛋糕配咖啡,有同事在背后说她装,孟晴都知道,但她不在乎,她只是想尽可能的弥补自己,想买就买想吃就吃,在经历了亲生父母的“背叛”后,她已经学会不再在意别人的看法,我行我素。
只是现在她有了更好的,这些老旧的不再需要,就都留给了孟欢欢。
孟欢欢将提前备好的蛋糕胚放进烤箱,烤好后正好让夏迟带回去。
夏迟捧着装着热水的水杯暖手,再次提起了那个女人。
“她啊……她……挺可怜的。”
据孟欢欢所说,这个女人是前两年搬过来的,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去年某天夜晚,警察来到了小区。有人报警说楼上有人家暴要被打死了,当时正值夏天,本就有好多人在外面纳凉,就都凑过去看热闹。
女人名叫董娟,没有工作,也没人知道她之前干过什么。她老公叫吴建军,早年是化工厂工人,俩人虽然都四十多岁了,但好像都是头婚,具体情况大家都不了解,反正吴建军这个人爱喝酒,喝多了就打老婆,警察来的那次,吴建军也不知喝了多少,直接抓着董娟的头发、把她的头往门上撞,要不是邻居报警及时,董娟恐怕不死也残。
可即便如此,在警察到来把她救下后,董娟依然没有和他离婚的打算。
周围邻居都很唏嘘,但人家不想离婚,他们也没必要做这个恶人。从那以后,吴建军倒是收敛了一些,虽然也偶尔打她,可再也没闹到需要报警的地步。
董娟不上班,吴建军只打零工也没有固定的工作,大部分时间都在家躺着喝酒。董娟好像是被打怕了,总是借着买菜的名义在周围不停的走,似乎不想太早回家,就这么日复一日,邻居们早已见怪不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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