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的一切,乔颂怔忪在原地,久久无言。
明明已经告诉过他们,这只是一个并不权威的小比赛,小到其他参赛选手只是应付了事,根本没人在意,明明……
一时间,乔颂内心五味杂陈,勉强挤出一点微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刚张开嘴巴还没等发出声音,眼泪已经自眼眶中滑落。
“你们干嘛啊,你们……”乔颂抹了一把眼睛,踩着“红毯”来到客厅,“干嘛搞的这么隆重。”
夏迟:“当然是庆祝我们的小乔同学再次获奖啊~”
钟景明走到乔颂身后,单手拉下他的背包,“赶紧换衣服去,就等你开饭了。”
知道这些孩子今天要给乔颂庆祝,夏国强和李桂梅去市场进货时,特意买了牛羊肉卷和各种青菜,以及当做蘸料的芝麻酱和腐乳。
寒冷的冬天,就该吃一顿热气腾腾的火锅,尤其是和朋友一起吃,简直美味加倍。
半小时后,大家浅浅填饱了肚子,一边涮菜一边聊天。
这一年大家都经历了很多,但好在临近年末时都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杜司宇在把叔叔和舅舅的态度告诉爸妈后,赵玉红心寒的哭肿了眼睛,杜大海也是一样,他自认活了大半辈子,什么人情冷暖没见过,但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么多年的付出全都喂了狗。要不是这些老邻居帮忙,在家里没钱没房子的情况下,他都不敢想象自己的妻儿接下来要怎么过日子。
他越想越气,拿起电话打给对方,劈头盖脸一顿臭骂。
可更让杜大海想不到的是,对方的脸皮厚度简直超乎想象,两个人像约好了似的一起买了进城的车票,还拿了点家乡的土特产,说什么当初都是误会、说是杜司宇没听明白他俩的话。
眼见都这个时候他们还想往自己儿子身上泼脏水,杜大海二话不说,直接抄起大扫帚将他们打了出去,惹得俩人破口大骂,并威胁杜大海以后就算死了也不会让他进祖坟。
但杜大海已经不在乎了,他现在只想好好守着自己的老婆孩子好好经营这个小卖店,那些狗屁的亲戚关系,爱咋咋地。
而孟欢欢那边也有一个好消息。
经过这几个月的侦查,孟博民违法犯罪证据确凿,依法判处死刑,估计也就这几天的事,那个从小到大笼罩在孟欢欢头顶的阴霾再也不会出现了。
至于夏晚,虽然案件还在调查中,但吴建军大概率和孟博民一个下场,现在只是时间问题,而董娟作为他的帮凶,必然也将受到法律的制裁。
“真好啊,咱们都自由了。”钟景明喝了一口冰镇汽水,口中喃喃,“今年过得像做梦一样。”
“谁说不是呢……”乔颂也跟着感慨,去年这个时候,他绝对不会想到自己还能有机会站在舞台上,可现在,梦想正在一点点实现,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人感到开心的了。
正在大家七嘴八舌谈论美好的新生活时,夏晚眨巴眨巴眼,弱弱提醒道:“咱们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孟欢欢突然睁大眼睛,“对,钱在我这儿呢。”
乔颂不明所以,“什么钱啊?”说罢,他就见孟欢欢从衣兜里拿出六张两元的纸币。
夏晚激动的搓手,“快给我快给我,诶呀,十二块钱呢。”
乔颂越听越懵,问钟景明,“你们到底在干嘛?”
钟景明:“你回来之前我们打了个赌,主要是等你等的太无聊了,肚子还饿,总得干点什么分散一下注意力。”
这还是杜司宇提议的,他们回顾过完大半年的时光,不可避免的提到了今天的比赛,“你们说,小乔进门后要看到咱们给他准备的惊喜,会不会感动的哭出来?”
本来只是随口开一句玩笑,可大家细想想,又觉得此话有理。
心思细腻又情绪敏感的小乔同学,哭一哭是很正常的。
然后他们便开始讨论乔颂究竟什么时候开始哭,夏晚赌他一进门就哭,并且十分幸运的赌对了,于是打赌的十二块钱便归她所有。
乔颂:“……”
他觉得这些人真是一个比一个能整活儿,谁家正常人会拿这件事打赌呢,本来很感动的情绪,现在瞬间凉了大半。
“哦,原来是这样。”乔颂微微扬起嘴角,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夏晚机警的察觉到异常,紧紧攥着手里的钱,“你要干嘛?”
她话音刚落,就见乔颂神态自若的从他手里抽走六块钱,并且揣进了自己兜里。
夏晚:“那钱是我的!是我凭本事赢回来的!”
乔颂:“没我你赢不到这钱,见面分一半,很合理啊。”
夏晚:“……你是不是跟钟景明混多了学坏了,你还我之前那个温柔善良的小乔同学!”
孟欢欢觉得此话有理,用力点头。
“啥玩意?”钟景明吃着吃着突然发现自己身上好大一口锅,“咋就成跟我学坏的了?”
杜司宇:“哎呀呀,夸你呢,她的意思是你最聪明。”
钟景明:“呵呵,我会信?”
但他信不信已经无关紧要,反正好看的小乔同学是不会自己学坏的,一定是别人把他带坏了。
吃完饭后,大家七手八脚从乔颂背包里翻出了证书和奖杯。
身为标准的学渣,杜司宇和检讨书关系紧密,从小到大与奖杯奖状全部无缘,现在把奖杯捧在手里,沉甸甸的感觉让他与有荣焉,“快快快,你不拿那个什么相机了吗,赶紧给我照一张。”
钟悦卿上次出差回来给儿子带了礼物,是一个新款的数码相机,这可是个稀罕物,不仅不用胶卷,还能在小屏幕上看到照相的画面,甚至照的不好看还能删除,乔颂进门前他们已经玩了好一会儿。
于是,乔颂同学被迫上岗,成为了大家合照的工具人。
看着大家热热闹闹的,夏迟独自待在角落里,神色温柔。她默默垂眼,片刻后,陆尘来到了她的身边,小声道:“过来一下。”
吴建军被抓后,两个人别扭了一段时间,偶尔说话但也比以前少了很多。
陆尘把她叫到卧室,随手掩门暂时隔绝了外面的声音,而后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新的一年新的开始,咱俩是不是该和好了。”
夏迟笑,“咱俩啥时候不好了?”
这话听的陆尘通体舒畅,“说得对,咱俩一直都很好。”
他们两个之间已经无需再多说什么,亲密的拥抱就是最好的慰藉,直到外面叫他俩赶紧出来拍合照,两个人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
元旦将至,李桂梅接到一个电话。
是村里的亲戚打来的,先是聊了几句日常,而后便问李桂梅有没有时间,要是有空的话就趁过年回来看看。
这些年她和亲戚们联系不多,也只是逢年过节给村里小卖部打个电话,再请小卖部的老板娘去叫人,彼此聊聊这一年的情况,客套成分居多,关系说好不好说坏不坏,现在突然叫她回去,想必是有别的事要说。
果然,在李桂梅的追问下,对面说了实话。
原来是李桂梅一个远方姑奶生了病,老人家岁数大了,身体本就不好,今年这一病恐怕不是什么好事。而老人自己也有预感,她现在身边没有孩子,就想在临走之前看看家里人,所以才让侄子给李桂梅打了电话。
李桂梅也是好多年没回去了,也想趁这个机会回去看看,等夏国强回来后两口子商量一番,觉得过年时候人太多,票也不好买,正好过两天就是元旦,学校那边给放假,也不耽误孩子学习。
本来他们想带陆尘一起去,但陆尘以元旦要给爸爸打电话为理由拒绝了他们的好意,李桂梅也就没再强求,叮嘱他别到处乱跑,晚上睡觉一定要锁好门。
十二月三十一日,市政府为了和市民一起喜迎千禧年,在江边举行了一场盛大的烟火晚会,夏迟和家里人坐上出租车前往火车站时,身后的天空已经铺满了绚丽的烟花。
回想过往种种,夏迟微微阖目。
——这一切,真的已经结束了。
夏晚还在,爸爸妈妈也身体健康,陆尘依旧陪伴在她的身边,她觉得自己从来都没什么出息,现在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再也无所奢求。
她坐在后排,听着爸妈聊着村里的事,透过后视镜看着背后的烟花,笑着笑着却突然看见一个过分熟悉的身影。
就在街口转角处,一个身着深蓝色工服、脚踩胶靴、脸上戴着劳保口罩的人静静站在那里,看着夏迟所坐的那辆出租车,下意识的搓搓手指,眼中似笑非笑。
……
嘶……
头好痛……
夏迟只觉后脑像是被谁打了一闷棍,疼的厉害,她感觉自己好像躺在床上,却像个溺水的人身体不断下沉,撑着意识努力挣扎许久,总算睁开了眼睛。
还是熟悉的卧室,只是比之记忆中已经旧了许多。
夏晚一头利落的齐耳短发,正坐在书桌前,对着镜子认认真真的涂口红,听见夏迟发出的声音,扭头对她笑道:“醒啦?”
夏迟的脑袋还是很痛,她抬手揉揉太阳穴,皱眉问道:“现在是几几年?”
夏晚轻笑,“咋还睡一觉把自己睡傻了呢,现在是11年,再过几天就要过年了。”
夏迟:“……”
——哦,我又回到了11年的时间线。
但这次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脑袋里一片混沌,好像忘了不少事。
夏晚对着镜子照了照,确保妆容完美后,将口红塞进化妆包,起身来到夏迟床边坐下,“爸妈都出门了,我也该去上班了,你在家里好好待着,别到处乱跑知道吗?有事的话就给我打电话。”
夏迟拖着疲惫的身体,忍着头痛,双手撑着靠着床头坐起身,“都多大的人了,还用你像小孩似的叨叨,你赶紧上班去吧,等我再睡一会儿,睡醒了我就去找陆尘,逛逛街,再买点年货。”
谁知她话音刚落,就见夏晚充满神采的眼中逐渐暗淡,直至凝成了一股化不开的忧伤。
“你又梦到陆尘了吗?”夏晚努力挤出一点笑容,表情却难过的像要哭出来一样,“陆尘已经离开我们十二年了,夏迟,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愿意从梦中醒过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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